方姝并不想理他, 跟说话不算数的人没什么好交流的,本来就因为湖中心被骂的事对他印象不好, 现在更加不好。
都说他记仇,其实女人更记仇。
他记仇是这个仇不报, 会一直记得,但是报了之后,立马抛在脑后, 以后都不会想起。
方姝记仇是这个仇报还是不报都会记得,其实那事他已经服软, 事后放低了态度跟她说话,但是那个心结就是过不去了, 尤其是每次他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女人都爱翻旧账,真的一点没说错, 方姝也爱翻旧账,总之皇上在她心里, 已经升级到不仅性格恶劣,还说话不算话,不能信任的程度。
方姝正打算悄咪咪离开, 突然发现他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
虽然背对着她,但是似乎在端详,把东西举的很高, 正对着阳光, 所以方姝一眼瞧清了模样。
是她的玉镯子
怎么会在他手里
捡的, 还是偷的
有个偷帕子的属下, 不得不让人怀疑主子也是如此。
“应该是不会来了。”将镯子对着墙,“那就砸了吧。”
“你敢”
方姝连忙出声,很快意识到不对,怎么可能会有人闲着蛋疼因为对方不来,就把对方的镯子砸掉,很明显,皇上早就知道她躲在门口,这么说是为了引她出来。
上当了,方姝很是懊恼。
“来找镯子的”殷绯回身,语气熟络,仿佛见一个老朋友。
他确实一早听到了脚步声,起初并没有收敛,或许以为里面没人,发现有人后才开始警惕,并且躲起来,只露出小半个影子。
这个点影子拉的很长,轻而易举把她的踪影显在地上,他一直看在眼里。
方姝也在看着地上,扭曲的影子渐渐朝这边走来。
“你别过来。”有点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成了惊弓之鸟了。
殷绯脚步顿住,地上的影子也顿了顿,“不过来,怎么把镯子还你”
他愿意还镯子不为难她
方姝想了想,道“你把镯子放在地上,然后退后,远一点,背过身别看。”
殷绯蹙眉,“为什么这么怕我”
他边说,边照做,矮下身子,将玉镯搁在地上,自己朝后退去,然后背过身站好。
方姝不小心瞧见了,吓了一跳,皇上是被施了法还是怎么回事,居然这么乖
老老实实站在墙根,背影挺拔高挑。
方姝抠着墙,犹豫片刻,决定再信他一回,一边小心翼翼走过来去拿镯子,一边接话道,“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君王,当然要防着你啦。”
看来他查她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殷绯低垂下眼,“朕并没有言而无信。”
都查到长春宫了还有脸说自己没有言而无信
“朕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
方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都已经失信了,怎么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以”他余光朝这边瞥来,“你叫我小狗吧。”
方姝错愕,“你以为我不敢吗”
这是明晃晃撕毁合约,并且坚持要查她的意思,马上就要露馅了,等于她马上就要嗝屁了。
都要死了,有什么不敢的
“小狗”方姝指着他的脑袋,“站着不要动。”
她戴上镯子,矮下身子去找工具,只喊小狗太不解气,她要做个更大胆的举动,捡个小石子,朝他的方向砸去。
本来只是发泄的,没想到他真的不躲,而且运气太差,那石子好巧不巧砸中了他。
殷绯脑袋惯性的朝前点了一下,修长白皙的指头并起,摸了摸被砸中的地方,潮湿的触觉分外明显。
方姝也被他吓到了,“你怎么不躲”
他不是会武功吗
练武的人耳目聪敏,不可能听不到。
“解气了吗”殷绯问她。
所以他站着不动是为了让她发泄怒火
这么讲理的吗
方姝有些意外。
按照道理来讲,俩人身份不对等,他完全没必要在意她的想法,毕竟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她也只是他的奴仆罢了,他拥有她的生杀大权。
这样的人突然这么通情达理,反而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一样,尤其是瞧见他后脑勺上有血滴进白皙的脖颈里,滑出一道血痕,心里登时一阵发虚。
“你坐下来,我看看你的伤。”毕竟是她弄的,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她本来以为他会躲,就是砸一下发泄发泄心里郁结的心情,没想到真给人家后脑勺开了个洞,还弄出血来。
他可是皇上啊。
殷绯几乎没什么犹豫,当真撩起下摆,盘腿背对着她坐下。
实在太乖了,乖到方姝觉得有诈,“你把双手背到身后。”
殷绯察觉到她要做什么,不过还是将双手背了过去,垂在身后。
方姝从怀里掏出帕子,斜着对折,拉长了帕子,小心翼翼接近他,像接近一只吃人的野兽,发现他没有危险后才蹲下来,快速将他两只手绑起来。
怕他自己解开,特意系的死结。
殷绯全程配合,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
方姝莫名有一种自己想多了的想法,他好像不会对她做什么,如果做什么的话,没必要这么配合。
“你后脑勺的伤好像有点严重,流了很多血,头发挡住了,我看不清楚,你等等,我扒一下。”方姝说着想上手,又顿了顿,“你有没有帕子啊,我先把血擦掉。”
她的帕子用来绑他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用袖子擦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而且血特别难洗,关键她现在身上有伤,洗不了。
“在我怀里。”殷绯平静道。
方姝眨眨眼,犹豫还要不要拿,在用自己袖子,和从他怀里掏帕子之间犹豫了许久。
想着心里没有杂念,动作就是神圣的,于是撸起袖子,将手伸进他的衣襟里。
殷绯低头看着,那手是做惯了粗活的手,手心里有茧,手背也有些粗糙,还不如他的手。
手的主人发现他的视线,咳嗽了一声,继续在他怀里摸帕子。
左边没摸着,右边也没摸着,顿了顿,往上面摸了摸
“也许在袖子里”殷绯提醒道。
方姝白了他一眼,去摸他的袖子,这个好摸,不用伸进去,直接摸一摸下摆,厚的那边就是,很容易在左边袖子里找到。
方姝伸手进去掏,那袖口有些小,不可避免碰到他的皮肤,凉丝丝的。
他是雪糕精变的吧这种天身上还是凉丝丝的。
方姝已经掏出了帕子,折起来,替他擦后脑勺的血迹,帕子是纯棉的,很吸血,没擦几下血就没了。
方姝扒开他的头发瞧了瞧,“还好,只是破了皮,芝麻大点,没大碍,不用管它,一个时辰不到它就自己结疤了。”
“嗯。”殷绯轻轻应了一声。
方姝把他凌乱的头发理回去,犹豫片刻,道“你别查我了好不好”
殷绯挑眉,“如果你肯告诉我,我不会查。”
方姝咬牙,“你想知道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殷绯回头问她。
方姝想了想,如果他毁约的话,这些东西早晚会暴露,太容易查了,不如主动告诉他,还可以选择性回答,或是编瞎话答他。
等他查的话,百分百全是真的,还有可能挖出她另一层身份。
“我叫方姝。”方姝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镯子是哪来的”
“娘娘给的。”方姝答道。
“撒谎。”殷绯又想回头看她,方姝躲在他背后,不让他看,“这镯子是皇后的嫁妆,珍惜异常,她会送给你”
“你看不出来吗镯子小了,娘娘已经戴不上了。”方姝继续道,“而且娘娘曾经说过,我有点像她的姐姐,所以才会送给我的吧。”
她也不太确定,是真的不懂娘娘了。
“为什么那么怕我”
这句话他刚刚问过,显然她刚刚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满意。
确实,在大家都恨不得贴过去的时候,她这么怕他,很显然不太合理。
如果说皇上是香喷喷的唐僧肉,那她们就是恨不得吃了唐僧肉的妖精,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不想吃唐僧肉,还怕他,打算离他远点的妖精,怎么看怎么古怪。
难怪会露馅呢,方姝现在才发现问题原因,就是因为她太谨慎了。
还好这个问题难不倒她。
几乎不用怎么想,方姝顺嘴回答,“因为你不仅是你啊,你还是皇上,是娘娘的丈夫,如果我敢跟你有关系,娘娘不会放过我的,太后也不会放过我,所以为了活命,只能离你远一点。”
殷绯点头,“只是这样吗”
他有些不信,不是因为是她,怕被他发现真实身份,所以才那么怕他的吗
“嗯。”方姝附和,这也是原因之一,她不算撒谎。
“那天在宫外拍卖的人是不是你”
这个显而易见也很容易查到,“是我。”
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前两天”
“也是我。”不等他问完就急忙回答。
殷绯沉默了,许久才道,“最后一个问题。”
方姝抬头看他。
下午是阳光最烈的时候,他恰好坐在阳光下,整个人宛如镀了一层光,白到透明了似的。
“你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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