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还在院中噼噼啪啪地烧着, 万籁俱寂中, 傅重明忽然全身一震
叮
他听到加百列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怀好意地响起
灾厄与疫病还在城中肆虐,万恶之首的女巫躲在阴影里享受残酷的胜利,慈悲的驱魔圣者却回归天国,但悲天悯人的圣贤怎能这样放弃, 留无辜民众于水深火热呢女巫没有料到,他在死前将他的圣血洒在被选中者身上, 他的意志将被延续,去吧,新的驱魔圣者, 在天使赐予的利刃刺入女巫胸膛之前, 继续壮大队伍, 不死不休
烈火环绕,防卫官却面如寒霜,他阴沉着脸看向自己的右手,宋乾溅在他身上的血随着加百列的声音流淌起来, 变成金色的花纹, 最终在他手背上形成一个金色十字。
“操。”防卫官的发音字正腔圆, 声音端庄沉稳, 一张嘴却是个脏字。
“所以这其实是个对抗场”罗小北战战兢兢趴在柱子后, 小心地躲避文诤远, 因为后者正拎着注射器狂捅一切人形物体, 稻草人都不放过。
“看来是。”傅重明沉声道, “是我大意了。”
比赛的形式非常多样, 分组对抗当然是永恒的经典模式,正常对抗类场次会把选手平分成两组,公平竞争。这一场确实分了组,可人数不对等,再加上对方完全是光塔阵营选手,所以连傅重明都被骗过,以为那七个光塔选手是在充当nc猎杀普通选手。
“对抗其实是比赛正式内容。”傅重明的脸色更冷了,他明知道光塔喜欢坑选手,却居然还是中招了
他眼含煞气地看着手背的圣徽系统最开始的公告确实说了一句驱魔者们会不断壮大自己,原来这个壮大竟然指的是强行改变其他选手的比赛分组
罗小北“那咋办傅哥你要和我们打吗”
傅重明嫌弃的白眼说明了一切。
罗小北缩脖子qaq
不,防卫官是端庄稳重的,防卫官是不会翻白眼的
“哎呀这里还有一个听话的病人”文诤远嘿嘿笑着,蹲到一个老妇人身边,“我就喜欢谨遵医嘱的好病人。”
罗小北和秦爱爱冲过去一左一右拉开恐怖医生。
“天哪远哥,你到底有多少根大针头啊”
地上假扮修女嬷嬷的选手是硬生生被针扎醒的,他一睁眼就对上满身杀气的傅重明,吓得抱头大哭
“求您,我不是自愿的,不是自愿的如果我不听光塔的,那一场我会生生饿死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没办法的”
旁观者齐齐抱着手臂,冷漠地看着他表演。
罗小北摇头叹息“我以前看电视剧就一直疑惑,你说你为了活命不得不叛变吧,行,那你都安全了之后,干啥还不跳反,偏要继续心甘情愿卖命”
老妇人竟然真的回答了“我没办法,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真的不能回头了如果我不定期完成光塔的特殊任务,它会惩罚我,还要把我的家人一个个都拉进来,我是真的没法回头了啊”
他大哭着“我不想死,真的,我那次割伤那小孩的手把她绑在树上吸引嗜血兽,光塔的奖励真的特别好但我现在发现我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
“我去,打不过怪物你对自己人下手啊”罗小北啐了一口,“远哥,扎他”
文诤远杀气腾腾地拎起注射器,被傅重明怼着脸摁到一边。
“光塔有没有给你们额外获胜提示”他问。
老妇人在麻药作用下知无不言“有,获胜条件就是系统明面上的要求用天使赐予的圣剑刺入女巫心脏,我们只是不知道女巫是谁。”
傅重明心头一沉“圣剑在哪”
“驱魔圣者的手握住的任何武器都具有圣剑功效那只带有十字圣徽标记的手。”
最后傅重明谨慎地问“没有其他获胜条件”
“我不知道。”老妇人摇头。
防卫官问到了所有想知道的问题,略带嫌恶地把人丢回地上,用罗小北的大裙角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老妇人瘫软在地,嘴里一直发出无意义的求饶。
没有人理他,就像他没有理睬当初的受害者。
傅重明站起身,其余选手立刻拥簇着他。
“傅长官,怎么办这女巫显然不可能是nc啊。”秦爱爱摇头,“比赛可没那么好心眼。”
傅重明说“按照经验,一场比赛不会只有单一获胜方法,否则所有人拒绝互殴,宁愿集体自尽怎么办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其他途径。”
罗小北歪头“比如”
傅重明“比如结束中世纪。治好瘟疫,女巫不就不存在了”
既然女巫是个时代悲剧,那如果时代不再悲伤呢
他们默默转头,一起盯着某位嘿嘿笑的医生。
修道院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傅重明回过头,立刻扬起灿烂笑脸,但乌泱泱的人群涌来,防卫官又像变脸似的一秒切换成了训练过的庄重表情。
路怀星站在门廊下看他,身边跟着一群互相搀扶的普通选手,看见防卫官时齐齐面露欣喜。
傅重明维持着表情,悄悄眨眨眼,但不敢太过现在的路长官是红色那位。
他只是从老妇人身上翻出之前被抢的“路易莎小姐”定情信物那条红宝石项链,当着路怀星的面,意有所指地晃了晃,然后堂而皇之地塞进自己口袋。
路怀星冷若冰霜地地瞪着他,顾及到身边欢庆的选手,决定暂时记账,日后一起打。
“诸位,对于如何获得本场比赛的完美胜利,我有一个初步想法。”傅重明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他说,他点点头,笑道,“我们结束黑暗时代。”
人们往往习惯将整个漫长的中世纪称为黑暗时代,因为这里物资匮乏、疾病泛滥,民众生活困苦只能靠虚假的死后天堂来安慰彼此,并深信不疑。
在这基础上,来自2518年的光子护盾成了肉眼可见的神迹,配合秦爱爱的洗脑表演,连大贵族都不敢反驳傅重明等人的决定。
指定的垃圾投放处被设立,随地大小便、不洗澡和乱泼脏水都要坐牢,灭鼠运动轰轰烈烈展开。文诤远和蒋依拎着针头满大街给人打针,尽管文诤远早都恢复了理智科学家形象,但罗小北只要看见任何尖头物体,就觉得有位不道德黑医生在耳边嘿嘿笑,彻底罹患文医生tsd。
整改效率奇高,没几天,城镇就要舒服得像度假区了,连城外荒山都被清理了一遍。
但傅重明的心情一点点沉下去。
比赛仍然没有结束。
群众依旧是迷信女巫的,被当做魔鬼仆从的光塔选手落在了他们手中,火刑架在广场上立起来,傅重明只在远处冷冷看了一眼,并没有去阻止。
火焰在老妇人身上烧起来的时候,他放声大哭,却始终没敢看远处的防卫官。
随后,投靠宋乾的郑霖与张俭被士兵压到高台上,他们面色衰败,尤其是张俭,昏过去好几次。
主教在他们面前露出和蔼笑容“曾经答应给你们的宽赦依旧有效。”
此话一出,张俭顿时露出希冀的表情,然而下一秒天堂倾覆。
只听主教说“你们可以从火刑架上被赦免,鉴于你们的配合认罪,你们会被仁慈地斩首。”
“啥”张俭哭嚎起来,“为什么斩首是仁慈,死法不一样怎么就仁慈了防卫官呢,防卫官救救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快来救我”
“咦,指控圣路易莎小姐是女巫,还要烧死她的人不是你们两个吗”主教回答,“孩子,这就是时代的宿命,你自己选择的宿命。”
圣路怀星正站在窗边,依然被迫身披纯白长裙,像个雪雕,美丽冻人。傅重明走进门就差点被青年自带的冷空气冻僵。这几天不知为什么,路怀星始终是红色状态,而且一天比一天脸黑,只有浑身太阳光的防卫官才能继续在他身边乐不思蜀。
窗外明媚的日光正照在那人脸上,他眯着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
“直视太阳光是要瞎的,长官。”傅重明蹦跶着跳过去,途中未卜先知般闪开路怀星随手砸的茶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真的,盲眼美人也太性感了吧”
路怀星举起军刀,比了比防卫官的双眼,阴森森地呲牙“你想试试军官证满足不了你,要换残疾证”
“别别,我这模样那叫熊瞎子。”傅重明连连摆手。
“自信一点。”路怀星嗤笑,“改天三流军团倒闭了,你还是可以靠脸出道的。”
防卫官是一种给个杆就顺着爬的生物,立刻笑容满面地凑过来“长官您是夸我帅吗谢谢”
长官嫌恶地别过头“滚”
傅重明正色道“今天我们清理了最后一处乱葬岗,收拾了贫民窟堆积的尸体。不过城外有一座山,昨天半夜的时候罗小北说感觉到地动,他怀疑那是个活火山,我们或许需要去检查一下”
“没用。”
傅重明顿住。
窗边的青年转过身,掀了掀眼皮“你当狗塔比赛是卫生防疫演习”
傅重明抿紧了嘴唇。
“光塔的核心逻辑就是弄死你,三流货,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路怀星冷哼一声,“我试过,场地就这座城,我们是出不去的。至于你说的山,它不是可能是火山,那百分之一百二是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而它一旦喷发”
傅重明脸色阴沉地接道“这儿就是庞贝。”
“懂了吧,光塔不想看选手搞卫生。”路怀星用刀拍拍防卫官的脸,“你那纳米机器人的能源不会是你的脑子吧拿来吧。”
“拿什么”傅重明警觉后退。
“我那项链。”路怀星指了指空空荡荡的颈部,“红宝石那个。”
“你要那个干什么长官,你真打算女装出道”
防卫官故作夸张的感叹没有换来熟悉的拳头,路怀星没说话,他站在原地,手掌伸出,目光如刀,看得傅重明如针芒刺背,汗湿透脊背。
他试图挣扎,路怀星用刀背拍了拍傅重明的右手。
手背上的十字明明被他用盔甲护手当着。
修长的手摊开“拿来。”
“你怎么知道”傅重明没有笑。
路怀星走到床边,从床下拖出一个大箱子一脚踹开,里面五花大绑塞着一个老男人,正是公爵府那个管家。
“文诤远那种渣渣后勤都能想到审审nc,我不能”路怀星嗤笑,“公爵是老来得独女,年轻的时候换了一堆老婆也没个后,显然不孕不育。你说,这个连死三个未婚夫的女儿是怎么来的”
这一场的确有魔法元素,不过不多,女巫确实存在,可城里的瘟疫与这位女巫毫无关系。
红宝石项链重新落入手中,路怀星眼前弹出系统的提示。
特殊道具女巫的诅咒。佩戴这枚魔石的人,是女巫。
“但道具说明没有说只有你能戴”傅重明低喝,“我不会动手的”
“啧,所以你确实有圣剑。”
防卫官呆了一呆,怒道“你诈我”
冰凉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腕,傅重明低下头,看见路怀星把军刀塞进他的右手。
“我”
“s666。”路怀星忽然开口,他喊了个那个搞笑一样的代号,但他没有笑,他说,“结束比赛,这是命令。”
“火山还有些时间才会爆发,我们还能”
“s666,战场抗命,是要淘汰的。”路怀星的唇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况且,别急着哭鼻子,系统的获胜条件,天使的圣剑刺入女巫的心口,而不是圣剑杀死女巫,刺了就完事,少说废话。”
“但这有什么狗屁区别”傅重明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把板板正正的刘海揉得乱飞,“反正我早都被淘汰了,你随便淘汰我。”
防卫官气急败坏,形象全忘,就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半晌,身后的人低笑一声。
“行了,你当我在和你演悲壮史诗煽情纪录片”路怀星漫不经心地甩甩手,“那你旁边缺个记者啊。我让你这么做,是因为没有人会死。”
傅重明怔住,白衣青年拢了拢假发,扯开衣襟,露出稍显瘦弱的胸膛。
他问“你信我吗”
“我”傅重明怔住,“我不信光塔,我不信它会设计一个戳一刀还免死的馅饼”
“预备役傅重明”路怀星喝道,“你信不信你的长官如果有一天我给你一个看似荒唐的命令却没来得及解释,难道你要临阵反抗”
傅重明看着他,呼吸急促。
“我信。”
刀柄压在他的掌心,他的长官以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自己心口偏下三分之一的位置。
刀没入。
一个刺杀者的手永远稳如磐石,没有一毫米的误差。
在最终的天罚来临前,万恶的女巫被圣剑刺入了胸膛,曙光终于冲破阴云,照亮被诅咒的大地。
加百列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温柔里带着藏不住的咬牙切齿。
10176号分赛场比赛圆满胜利,30名参赛选手,21人胜出,恭喜成绩斐然的各位。20s后返回选手大厅。
傅重明惊讶地眨眨眼,看到路怀星对他勾起嘴角。
他那一刀刺了进去,却仿佛撞上了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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