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不长的走廊, 四下过于安静,呼吸声都变得十分刺耳。
傅重明半扶半抱着路怀星, 青年的呼吸乱且浅,就像个狂奔了八百米的普通人,而非长期接受特种训练的精英战神。
他们住的地方严格说是第四区和第五区交界,是圣城中层民众聚居地,走廊里全是琳琅满目的广告, 五光十色,走廊一整面墙都是一行巨大的广告“天国之网, 永远幸福的神之花园”。
字不仅大还闪, 路怀星下意识地偏过头, 用傅重明的头发遮住眼睛。
“长官”
他低下头, 看见路怀星的瞳孔扩大, 强光令他眉头紧锁, 于是他抬手遮住路怀星的眼睛, 低声道“路怀星, 你忍一忍,我们马上进屋, 我会确保安全的。”
“你太吵”
肩上传来低微的抗议,傅重明一怔, 意识到这并非路怀星习惯性的怼人, 这是个客观描述。
他神情森冷, 表情严峻得可怕, 像是稍有不对就会开启屠杀模式, 走廊里不多的夜猫子全都吓得缩回家里不敢冒头。
许多神经麻药和毒品都有放大五感的作用,但傅重明梳理了这两天的行程后,依然百思不得其解路怀星是在什么时候中了招
为什么他自己却没有
“我们到了。”他踹开房门,双手护着怀中人,用脚后跟把门磕上。
屋里拉了窗帘,没开灯,一片漆黑中,青年缓慢挣脱了傅重明,走到桌边。
他的瞳孔微微发出红光。
“你最好出去。”路怀星低声说。
“不可能。”
胸口的号牌亮起鲜艳的红,他低喝“滚出去”
黑暗里的防卫官以沉默回应。
“这是命令”
傅重明“那就别浪费口舌下这种不可能被执行的命令。”
“你”青年暴怒回头,一把军用匕首飞过来,傅重明动都没动,那把匕首稳稳地擦着他的脸钉到门上,切断两缕头发。
傅重明若无其事地抬手把它拔下来,姿态嚣张“我又不是第一次顶撞长官、不服管教,我记得您知道啊。”
他缓步上前,路怀星仍然半低着头,手指抓着卓沿,啪地一声,木质的桌子竟然被掰断了一角。
暗红的血脉在苍白的皮肤上浮起,暴虐的情绪正在蚕食他的理智,他想掰碎的可不止是桌子,那把刀想钉住的,也远远不只是门板。
他咬紧牙,从纯缝里挤出一句话“那行,你给我滚过来。”
“是。”傅重明立刻回答。
“手给我。”
傅重明伸出双手,路怀星一把抓起他的右手,扯开自己的领子,将他的食指按在自己后颈上。外接脊椎的金属部件在激活时温度与佩戴者体温相同,傅重明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
“s666,生物信息录入成功。”
“s000a1仿生脊椎权限开放。”
两行命令从路怀星与傅重明的智脑上一起弹出。
“第三页,第四项。”路怀星低声说,“执行。”
傅重明错愕,他下意识地听从命令,他的个人智脑上链接了一个额外操作界面,第三页的第四项,标题是神经切断。
“长官,这是”
“执行”路怀星的呼吸越来越急,他握住傅重明的手腕,力气极大,傅重明的脸轻轻扭曲了一下,感到自己的腕骨应该是裂了。
在手腕碎成渣之前,他咬牙确认了指令。
手腕的力量骤然一松,路怀星整个人倒进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接住,全身绷紧,但怀里的人似乎长长地松了口气,他胸前的红色重新切换回n级。
甚至青年的心情不错,调侃道“别绷着脸,没死呢。肌肉这么发达,借你长官靠一下又不会萎缩。”
傅重明表情明显更阴沉了。
路怀星却窝在他怀里笑“哦,别担心,这功能挺方便的,相当于一个全麻,还不带副作用只是程序规定,需要额外有个安全员在旁看护,所以才要你和我一起授权。”
傅重明依旧抿着嘴唇,罕见地沉默。
“我真的很想、很想”路怀星低声说着,意识一点点陷入混乱的风暴,他像梦游一样说,“很想撕了你,就像撕鸡翅那样,想想吃但你别怕,别怕,我现在动不了啦”
红色遮蔽了他的瞳仁,青年张开嘴巴,露出尖锐的牙“我好饿啊你怎么这么香”
一根黑绸带遮住他失去对光反射功能的眼睛,然后傅重明从包里随便甩了个东西过去,砸中墙壁大灯开关,屋内重新亮起。
他低头查看路怀星的情况,白皙的皮肤被浮在表层的血管衬得更加莹白如瓷,嘴唇也红得亮晶晶的,露出微微变尖的白牙。
但这与街头混混嗑药的反应似乎不只差了一个绿荧光剂
他拉起路怀星没法动弹的手,黑色的指甲油边缘剥落不,他瞳孔微缩,不是指甲油剥落,是路怀星的指甲正在生长,边缘露出暗沉的血红色,反射着尖锐的冷光。
“长官”傅重明凑到他耳边。
咔哒
上下牙重重磕在一起,傅重明又急忙凑过来查看。
“嘶”
傅重明下意识侧头,然后僵住不敢动。
尖利的牙齿甚至刺穿他的耳骨,路怀星全身麻痹,这会儿正努力伸长了脖子,叼着咬住的美食不撒嘴。
“炸鸡好吃”
路怀星含糊地说着,脸色从苍白慢慢恢复了些许温暖颜色。
傅重明眉头紧锁,他见状沉吟了片刻,缓缓将手指抵在了军刀的刃上。
嗤地一声轻响,鲜红的血珠顺着指腹缓缓流淌。
红色
傅重明挑眉。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路怀星极不舒服地动了一下,然后猛然抬起头。
他眨眨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上,这个房间里到处是硬邦邦的简陋摆设,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
不过,他面色阴沉,整个屋里唯一的柔软物体就那一样,长度186,身材挺不错的那个。
他一侧头,发现这样柔软物体的外包装皱皱巴巴的,底下好像还被谁啃过,但他不太想张嘴比比痕迹。
因为他昨晚一直做梦吃炸鸡,炸鸡还怎么都嚼不烂。
他翻身跳下来,在桌上倒了一杯水。
傅重明依然未醒,合起的双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沉睡的防卫官是被一只包子塞醒的,睡得再沉,都被人扒开嘴往里怼包子了,要是还不醒那就是死了。
包子还挺好吃,牛肉馅的,直流油。
路怀星散发着冷气,摇晃着手里三斤包子“都是你的。”
傅重明噎了一下。
“我尝了。”路怀星抹了抹嘴角,“刚吐完。”
傅重明眨眨眼,咽下包子“长官,你还饿吗”
路怀星的脸瞬间沉下去,他呲了呲牙“吃光,我不确定我下次饿是什么时候。”
傅重明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上缠着蹦跶,还被某人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所以,现在你无法食用正常食物,只能喝血”傅重明挑眉,“经典老套路啊,长官,这回你是潜伏在圣城里的血族公爵,还一不小心混进了神职者的队伍,啧。”
路怀星“还不好说。”
“怎么”
路怀星“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吸血鬼,更不确定是不是只有人血能饱腹感,虽然我也不想尝试别的,但傅重明,你真觉得只有我自己异常”
陷入饥饿的路怀星的确和教皇所描述的怪物类似,他的力气变大,渴望杀戮,想要尝到鲜血的味道。
这很明显,所以另一个人不那么显眼的异常就被遮挡了。
傅重明一愣。
路怀星两指拎起他的领子,眼角因为愠怒,比胸口的号码牌还要鲜红“三流货,你以为我没发现你天天死盯着我当你战友因为不明原因想要撕了你喝你的血,你应该做的事儿是把他安全快速地敲晕,调查原因,寻找解药,而不是仅仅因为他在喊饿,你就像个大型智障一样听话地放血喂他”
可惜,该大型智障目前失血过多,低血压低血糖,让人想揍都不敢下手。
“我”傅重明怔住。
路怀星居高临下,一脚踩着他的胸口,一手扳着他的脑袋,看了看他豁了个口子的耳朵。
“你当我免费给你打耳洞呢”
那一口要是咬在动脉上,第二天他就是枕着一具尸体醒过来了。
“其实,打耳洞可以,但把我当炸鸡这个事比较过分。”
路怀星暴怒“快吃吃完还得去集合”
片刻后。
“吃完了”傅重明故意打了个嗝。
路怀星没回头“屋里是中央空调,由大厦统一调度;水循环系统,也是建筑物自配,水壶里是我在水管接的直饮水,你我都喝了。”
傅重明点头“但为什么我们的反应不一样或许可以排除这两样渠道。”
路怀星毫无诚意地笑,灰色号牌徘徊在变红的边缘“你想反应一样半夜两个失去理智的嗜血怪物对着互相啃,早上剩下两坨残羹肉渣”
傅重明摆手“我绝对舍不得”
“我的症状确实类似教会说的嗜血怪物,吸人血也确实具备被误认成血族的表象条件。但你的反应其实更接近那几个混混。”路怀星忽然停顿。
更接近那几个混混。
傅重明沉默了一会。
那几个混混的感官被扩大,遇上平时只敢心里诋毁、最多吐吐口水的神职者,嗑多了药后,憎恶感被放大,仇恨得要来拼命,而喜欢的东西会加倍喜欢,死都不怕也要往上扑。
傅重明不动声色,继续严肃地继续分析“但我们吃穿用度是一样的,反而在第十区,你尝了一点绿货,我没有,为什么是我的反应更像碰过绿货”
“绿荧光一定是某种遮掩,你或许碰过没经过遮掩的药。”路怀星沉吟片刻,忽然拍了一下桌子。
“怎么”
路怀星笑起来“我只是忽然想起来,谁规定,我们只能是在比赛开始后接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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