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令青年全身轻颤了一秒。
星尘军团。
军团长, 路微霜。
“路将军”
路怀星随意摆手“我没事,你先忙。”
尽管谭露依旧一脸担忧, 但立刻选择了服从命令,这是贯彻整个军团的铁律在瞬息万变的战场,没有时间可以用来质疑指挥官,不管指挥官的命令表面听起来多么离奇, 都必须令行禁止。
但接下来的套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甚至路怀星靠在窗边数了一下, 十分钟后
谭露一定会回去跟叶莲娜说军团长状态不太好, 之后叶莲娜的传话顺序一般是赵羽竹、查理、克劳迪娅夫人, 如果赵羽竹没事儿, 那么十分钟后给路怀星打电话的就会是他,但如果他在勤, 就顺延。
这个时间段,赵羽竹应该在勤, 所以通讯显示的是查理。
路怀星接了。
视频那边,老人一身笔挺西装, 健步如飞地走在一个看起来像大学校园一样的地方。
“路微霜。”老头满脸古希腊式大胡子,像一个严肃的哲学家。
而一个月前他在地球基地, 见到七年后的查理, 老人坐在轮椅上, 剃掉了胡须。
所以他笑了一下“其实, 那胡子不是很适合你, 可以剃了。”
查理教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留习惯了, 剃了做什么你不喜欢了”
“教授,喜欢长胡子魔法老爷爷的,是二十年前的我了。”路怀星说。
老人停下急匆匆的脚步,雕像般的脸部皱纹抖了抖,露出些许关切“你好像确实状态不太对,不过算算时间,也正好是这几天。你去找秦柔了吗”
“嗯。”路怀星随意敷衍。
查理说“路微霜,这次回来休个假,我带你四处走走。你是在基地长大的,二十年前,你父母随队的探索船被黑洞俘获,我一直是你的监护人,但我知道我是个失败的代理父亲。”
这几天,就是当年他父母确认失联的时间段。
“不,你挺好的。”路怀星回答。
“如果你指的是技术支持方面,那确实。”查理老头也不客气,“但我也一直记得,你在那之后就一直避免与宇宙、天体、曲速飞行等等有关的事儿接触,甚至考大学都考了古代艺术史,却忽然有一天,我一出实验室,接到下面报告,说你去星舰上服役了,监护人做成我这样,也真是不能更差了。”
“也不是,我就是压不住我的好奇吧。”路怀星平和地说,“我就想知道,这片星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它危机四伏,有无数的未知,却又有无数人不计代价,也要亲眼看一看。”
他转过身,面对天幕“现在我站在这儿了,我也明白了,它本身,就是魅力。”
所以他喜欢这片星空,这里有星辰,有梦想,有知识,也有未来。
它值得一代又一代人不计代价地追求,这种追求不论以什么形式结局,都可以写作浪漫。
路怀星忽然问“黑洞里的奇点长什么样”
查理“见过的人没法回答,我能回答你的只剩推测。”
“机会难得啊。”路怀星双臂环抱,问,“教授,你认可平行宇宙吗”
查理回答“无法论证。”
“怎么说”
“作为生活在四维空间里的三维生物,人类不具备跳跃时间轴的能力,也暂时不具备这种技术,我们现在进行深空航行时,尝试最大限度折叠空间,但这个空间曲翘率也并不足以送我们穿梭时间,除非将来有一天我们能达到开放曲速,那需要的能量太大,暂时做不到。”
路怀星“那你认为,会有一种高等文明,拥有这个能力吗”
“或许会有,但有也应该不会做。”
“为什么比如,更高维度的生命体呢,它们如果天生就能控制时间,就像我们可以控制自己在三维内的移动”
查理笑了“路微霜,你是自己用魔法瞬间移动去的太空吗”
路怀星挑眉。
查理解释“人的确可以随便在三维距离上移动,但你算过把你从地球送到月球需要多少能量吗你要看公式吗”
“这样啊,不看了,看不懂。”路怀星点点头,“那我心情好多了。”
对面的老人有些困惑“怎么”
路怀星长叹一声“没什么,不会一起床发现赵羽竹变成一个光屁股吃奶的小包子,觉得有点遗憾。”
他很想知道,长大以后那个每天都在装文艺,动不动就对酒当歌的男人小时候得是什么神奇样子,只可惜赵羽竹一直拿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和视频当绝密资料,保密工作堪称宇宙第一。
他顿了片刻“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要完美克隆一个人的复制体,本体需要活着吗”
“你今天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查理回答,“那是违反伦理和法律的,但是是的,如果确定要丝毫不差,从基因到状态到记忆和思维模式,必须从活着的细胞上取得样本。”
“如果是高等维度生物的技术呢”
查理“它们复刻的如果是人,那就得按人的生理规律来,不然你以为是仙女教母的魔法棒吗。”
“教授。”路怀星扶额,“我每次都和你强调,喜欢仙女教母的是二十年前的我。”
“你看,时间真是有魔力,原来都过那么久了啊。”老爷子满脸胡子,导致笑容看起来很像不怀好意,“等你返航,再带你去魔法主题乐园啊。”
路怀星“”
不过他在心里回答,好啊。
傅重明睁开眼睛,一只好看的手正敲在他的桌面上。
那只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但指尖指腹和虎口处都有常年抓握武器留下的痕迹。
“别睡了。”
傅重明眨了眨眼睛。
“路怀星”
坐在他身边的年轻男生约莫十岁的样子,因为天生骨架小了点,即使面色红润健康,依旧看起来有些单薄,并不像个长期训练的战士。
他揉揉眼睛,早上八点的理论课也太折磨人了,也就路怀星能坚持不睡吧,不过熬过去,下午就有实战,到时候可以
不,傅重明猛然起身,这不是路怀星。
面前的青年眼神干净明亮,唇边带笑,皮肤柔软健康,没有长期营养不良的那种苍白,他甚至伸出手摸索,对方后背上光滑平坦,也没有那条被压缩科技树后无法拆除也不能维护的机械脊椎。
“你干什么”路怀星面色微红,低声道,“很痒,你就不能等晚上再”
这只是他无聊时幻想的、和他一个年纪的、从未独自背负人类未来的路怀星。
那个还不曾用血肉之躯成为地球屏障的路怀星。
在认识路怀星本人之前,傅重明其实和罗小北、和每个类似的中二小青年一样,觉得无名军团长单兵炸小行星也太帅了,太酷了,太悲壮了,可是他认识了真的路怀星,他见过对方力竭却不肯倒下、一直坚持走到无人处的样子,他见过青年两眼冒光看着炸鸡的样子,他也曾隔着卷成寿司的被子、拥抱过熟睡的路怀星。
甚至他比路怀星想象得还要了解他
极少数时刻,路怀星对无名军团全体失联的事从未释怀。
所以他才会幻想,如果路怀星没有经历过那一切就好了。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擦擦你的口水。”路怀星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一会儿可是查理教授的课,你再睡,他挂了你。”
“认识了查理老头,我才知道人类原来是一种不需要睡眠的生物。”傅重明抹了抹嘴巴,“你跟我来一下呗。”
路怀星疑惑“干什么”
“来嘛”傅重明使出惯用的撒娇大法,由于个人形象和声线问题,此招式百试百灵,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一拉长,简直是三腔共鸣立体环绕式的恶心。
所以路怀星果断起身,随他一起出了门。
傅重明拉开储物间的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路怀星从善如流,只是稍有些困惑“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叫什么”
“你傻了”路怀星翻了个白眼,“路怀星。”
他话音才落,面前高大的青年忽然毫无预兆地伸出手,干脆利落地将他的脖子拧断
傅重明没有任何犹豫,眼睛都没有炸一下,任由尸体倒在他脚下。
他头一次满身戾气,如同狂怒的孤狼。
“我就这么点小小幻想,拿不上台面,也能给我翻出来”傅重明杀意纵横地低头,俯瞰着扭曲的尸体,“谁你都敢造假还有,我们不是都知道,路怀星,虽然好听得我每天都想喊个一百遍,但,并不是本名吗”
他转动手腕“嘁,还以为能把长官本名叫什么套出来呢。”
大约他实在出手太狠太快,这片空间闪烁了一下,然后傅重明重新睁开眼睛,面前依旧是餐厅大门,一道冰冷的气息袭来,对危险的直觉让他猛地抽出佩刀,当啷
那是一道链剑。
傅重明瞳孔微缩,他见过一次这样的武器
周围根本没有昙花一现的校园,傅重明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折断脖子时的触感,但他百分百确信,那并不是真实发生在物质世界里,思维干扰记忆植入,还是类似于全息游戏一样直接作用于脑神经
傅重明没有机会去想,因为第二道链剑已经袭来
他反手激活s111,一道耀眼辉光,轰地一下打中了什么东西,然后傅重明飞快转身,抱起站在原地发呆的路怀星,将他从大门口拉开,然后挡在身后。
餐厅还是那个餐厅,艾比还和她的渣男友坐在窗边。
这是属于“无常”和“鬼魂”的战斗,所以普通人并不能看到。
另一个人影闷哼了一声。
“我记得你。”傅重明站在了场地中央,冷冰冰地扬起了唇角,“你叫宋乾。”
“我可真荣幸。”与内容完全相反的声音,明明白白透露着怨恨。
一个男人缓缓站起了身,金属链条连接着利剑,与他身体相连,一部分血肉转化为金属,仿佛寄生。
傅重明“我记得我处决的每一个人,为了你,还专门有一篇书面报告,除此以外,你这是我见过的最混乱邪恶的异能之一,你这玩意跟金属克苏鲁似的。”
宋乾显然没料到再见这位防卫官,对方居然跟换了个人设似的,张嘴就是嘲讽。
似乎看出他的惊讶,傅重明笑“我在死人面前懒得伪装。”
宋乾,中世纪女巫那一场的光塔阵营选手,假扮了一名修女,傅重明确实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他记得自己处决的每一个人,永远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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