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这杯是你的莫吉托。”

    梅林将调制好的鸡尾酒推到了克里斯汀的面前,他配置鸡尾酒的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先轻柔地将青柠切开,往杯底捣入薄荷叶,让整个玻璃杯都染上了一层宛如春天的薄荷清香。白朗姆酒,黑朗姆酒,君度橙酒依次倒入杯中,再点缀苏打和糖水调味。梅林的动作极快,上一步和下一步之中不带任何犹豫停顿,以至于产生了一种眼花缭乱的炫技感。

    克里斯汀愣了一下:“抱歉,我没有点……”

    然而她这句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就在吧台之后,梅林微笑着对他克里斯汀眨眼睛,露出了一个微笑,仿佛在昏暗的光线里如昙花般美丽而神秘地盛开。

    “这杯算我请你,克里斯汀,你的美貌配得上它的。”梅林微笑着说,将手盖在鸡尾酒上面,推到了克里斯汀面前。

    他撤开了手。

    克里斯汀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明明梅林调酒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然而,就在倒三角的玻璃杯上,正羞答答地垂着一朵花苞——

    花苞似乎察觉到了克里斯汀的注视,像是一位慵懒起床的美人,缓慢地将自己的花瓣一瓣一瓣地展开,露出其中鹅黄色的花蕊。

    没有任何女孩子能够抵抗住这一瞬的浪漫。

    克里斯汀下意识地想伸出手碰触,但下一秒,她又畏缩地收回了手指。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浅绿色的莫吉托鸡尾酒的嫩绿色泽翠绿欲滴,柠檬片在玻璃杯边上为盛开的花朵撑开了一朵小橘伞,它们和谐亲热地挤在一起,宛如一场隐秘的夏日之梦。

    但这种梦幻般的氛围,飞快地被打破了。

    “这只是一个小骗局而已。”斯特兰奇异常冷漠地这样说,甚至他自己都震惊于这一刻自己的冷酷。但斯特兰奇却确信,眼前这位白发的调酒师给了他一种难言的危机感。

    克里斯汀注意到的只有梅林的动作很酷炫。

    但斯特兰奇察觉到的细节更多,比如说,这个男人虽然是以调酒师的名义出现的,然而他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调酒训练,选择莫吉托鸡尾酒,也只是因为他旁边的另一位调酒师刚刚做了这么一杯酒而已。

    然而,仅仅只是模仿,梅林就能做到更好,更精准,更快速,更稳定——斯特兰奇下意识地想,没准这个男人很适合当神经科医生,有那样的一双手,几乎不可能再手术时出现任何失误。

    他被比下去了。

    这个事实让斯特兰奇三百六十度看梅林不顺眼,他急迫需要一个证明,证明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值一提。于是,斯特兰奇冷着一张脸,继续将自己的判断说下去:“肯定只是某种无聊的小魔术而已,利用了人视觉的偏差。至于这朵花——”

    斯特兰奇嫌弃地从酒杯里将花从酒杯里拿出来,果然,和梅林微笑时身上朵朵绽放的花是同一个品种的:“肯定是已经开好的花,利用冰冻冻回花苞的形态,然后回到常温,冰水融化,这样能制造出仿佛花开的形态。”

    梅林:“呃,这个……”

    听起来真的好有道理啊!

    就算是一手制造出开放花朵的梅林,也情不自禁地产生了想要鼓掌的冲动。

    “斯特兰奇医生!”作为亲眼目睹了整个花开过程的克里斯汀,下意识地为梅林辩解说,“你在开玩笑吗?冰冻会造成细胞损伤,被冰冻过后的植物肯定会带有冻伤,这种情况我不可能判断不出来的。”

    斯特兰奇也很坚持。

    他坚持不懈地怼着自己的约会对象:“酒吧里光线昏暗,即便是你,也有可能会眼花看错。”

    克里斯汀简直无法相信,这是她钦佩的、惊才绝艳的斯特兰奇医生。

    反而是梅林主动开口,打算了两人的对峙。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斯特兰奇身上滚过一圈,说:“事实确实如这位先生所说,只不过不值一提的小魔术而已,只是远离和他猜测的有点区别而已。”

    第一回合,斯特兰奇暂胜半筹。

    “我刚才听到克里斯汀小姐说,医生?”梅林佯装惊讶地问“这位先生是医生吗?克里斯汀小姐,您是一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吗?”

    克里斯汀被梅林的形容羞红了脸:“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士而已,没什么值得吹嘘的。”

    斯特兰奇面无表情地大口吞咽着啤酒。

    啤酒有点苦。

    目前来看,这场约会的流程完全如同斯特兰奇内心所设计的那个模样,流程已经进行到了商业互吹的进度了。梅林三言两语之间,就轻易地打开了克里斯汀的心扉,她开始聊自己的事业,并且将刚刚刊登在科学杂志上的论文反复提起。

    斯特兰奇很不爽。

    更准确的说,他的不爽已经累积到了,足以让斯特兰奇做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

    “恕我直言,”斯特兰奇的言辞就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公牛,恨不得将路上的所有人都一角铲翻,“那份论文的发表者是我,你只是副手,其中的理念和实验者都是我,你只不过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重复试验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克里斯汀从来没有被如此残忍地指责过。

    她惊呆了。

    在对上克里斯汀那双明媚如秋水的眼睛之后,斯特兰奇立刻后悔了。上帝啊,他刚才都说了什么?不,克里斯汀当然不是做了一些不值一提的重复试验,她的细致和耐心帮助斯特兰奇很多。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

    覆水难收。

    克里斯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看着斯特兰奇的目光很快就转为失望。她耸耸肩,以一种压抑着难过的语气说:“好吧,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我下次不会再让这种微不足道的重复试验,来浪费我的时间了。你大可以找一些其他有空的医生护士来。”

    不,其实——

    斯特兰奇有心解释,但是,克里斯汀的目光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一句话:他俩吹了,没有未来了。

    而这一切都是斯特兰奇自己活该得自作自受。

    斯特兰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梅林,梅林正在用略带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这种注视是没有恶意的,像是孩童观察蝴蝶一样,只有纯然的好奇。斯特兰奇突然内心就冒出了一股无名火。

    是的,是他的错。

    他性格里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傲慢把这场约会搞砸了。然而,一想到等会儿,他的克里斯汀很可能会当着他的面,和这个白发的混蛋走入舞池,斯特兰奇就觉得这根本无法忍耐。

    “你!过来!”

    梅林摇摇头:“哦,我还有工作要做呢。”他指了指身后的酒瓶们,尽管梅林刚刚上任还没有半个小时,但他已经是一位非常尽心尽力的调酒师啦。

    但斯特兰奇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粗暴地踹开了吧台的护门,直接抓住梅林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扯了出来。克里斯汀都被吓到了,仓皇问:“斯特兰奇医生,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然而斯特兰奇说这句话的语气,可一点也不像是没什么的意思,他个头很高,腿长,大步迈开时挪动的速度非常快。梅林不得不小跑才跟得上他的进度。

    然而,梅林似乎一点也意识到斯特兰奇的杀意凛然:“嗨,漂亮的克里斯汀小姐,我们等会儿还能再聊吗?”

    斯特兰奇身上的气质更冷了。

    几秒之后,斯特兰奇将梅林拖进了男厕,他啪嗒一声重重地关掉了厕所的大门,强行将梅林逼进了一个角落:“听着,伙计,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才冒充这个酒吧的调酒师,但我警告你,离克里斯汀远一点……”

    ……

    ……

    与此同时,克里斯汀也终于压不住心中的茫然不安,她坐在吧台前,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给自己的闺蜜发了一条短信。

    [甜心,我好像遇到了一点奇怪的情况。]

    [怎么了?和斯特兰奇的约会不顺利吗?安心啦,那家伙是个钢铁直男,眼睛长在头皮顶上,但除此之外,他确确实实是个不错的男人了。]

    [不,我没法形容刚才发生了一切。]

    [怎么了?]

    [我常来的这家酒吧,聘用了一个帅哥调酒师。他送了我一杯鸡尾酒。斯特兰奇不知道怎么,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一直在怼我。你都不知道——他刚才竟然说之前发布的论文里我的功劳根本不值一提。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抱抱你,他只是口不择言了。]

    [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从他毕业起我就认识他了。但我没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个……你说的那个调酒师,到底有多帅?]

    [帅破苍穹。]

    [那个调酒师他人呢?]

    [被斯特兰奇扯进男厕所了。]

    [好吧,以我刷了上百部肥皂剧的超强恋爱脑来看,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克里斯汀,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你只是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想而已。但现在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女孩!

    ——斯特兰奇明显是个深柜,放弃他吧。]

    克里斯汀:“……”

    有理有据,克里斯汀瞬间被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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