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县顾名思义, 就是建立在灵山脚下的一个县城, 人口在两千户。
齐国共有十三州, 一百多个郡,一千多个县城,大的县城有好几万人,小的县城也就几千来人。
至少要五百户才能被称为县城, 灵山县登记在册的百姓是两千户,而现在灵山县共计四千余活人,平均一户人家才两个人。
一般来说, 如果一个家庭不分家, 就只能算作是一户, 如果生的子女多,三世同堂, 那就少说有七八个人。
就算是分了家小夫妻两个就是两口人,而像那种孤苦伶仃一人单做一户的毕竟是少数。
通常情况下平均分一分, 一户差不多三到四人正常。
现在之所以人这么少,是因为灵山县前不久遭了灾, 发生了一次地动,地龙翻身, 死了近两千人, 连着灵山县的县官, 都死在了此次地动中。
其实这相对来说都是比较小规模的地龙翻身。
毕竟这个年代不管是救援或者是预料的手段, 都远远不及后世, 像这种坐在山脚下的县城, 一遭遇地动又往往加上下雨,碰上山体滑坡,死伤就很惨烈。
齐朝史上,爆发的最大一次地动,死了足足有三十几万人。
地动之后雨水里携带了各种各样的病菌,又爆发了大型的疫病,死了好几座城。
地震在这个年代一直都被视作是地龙翻身,也就是上天看当今的天子不顺眼,施下的惩罚。
一般来说,种田种地靠天吃饭,不可能年年都是风调雨顺,但是小灾小病没什么,像这样的大灾难就会被视作是天子的错。
当时的天子还写了罪己诏,想着年纪也差不多,皇帝当时四五十岁,长子羽翼丰满,怕舆论波及此身,早早的就擅让了自己的位置,做了太上皇。
灵山县这样的小规模地动是怪不到乔青头上的,虽然这地方死了人,可是这样规模的地动对灵山县的百姓来说,那是要十几年或者几十年才遇到一次。
听闻天子下诏,希望他们这一代的人搬到西北去,没有一个人肯干。
灵山县离西北其实很远,他们县里也会有一些走南闯北的游商,消息比较灵通,听的那些离西北近的人都不动,他们这些远的人就更加不愿意动了。
而且灵山县好歹靠着山,碰上荒芜的年份,他们还能靠山吃山,去山上打些猎。
县城里之所以比较富裕就是因为猎户较多,离开了山脉,离开了他们从小生长的灵山,大家光是想想就觉得惶恐不安不愿意背井离乡。
那些家里死了不少人的就更加了年纪大一些的阿婆,想着家人都死光了,反之一条老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齐国县城之下,是乡,里,亭,亭长就是芝麻点的官,做的事情杂而琐碎,还没有什么俸禄。
因为交通闭塞的关系,灵山县新县长的事务就有县城里一位姓刘的乡长暂时管理。
这刘乡长的也是不肯走的,他们刘家在灵山县是大姓,人特别多,就算是这次死了不少人,剩下的还是刘家人多。
因为宗族都是各帮各的,刘家力量大,从那坍塌的瓦砾下扒拉出来的人就多。
到时候长途跋涉去了西北,很多人脉就用不到,刘里长不走,还私下里鼓动其他人也不走,死死守此处。
一般来说,少数服从多数,如果下面的人不团结起来,官员自然容易管理,可要是下面的人齐心协力的抗议什么,上面的人考虑到民意所向,也会因此妥协,法不责众往往也是这个道理。
听说有个新的大人要来,而且还是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如今不过二十来岁,媳妇都没娶,他就更加没把新县长放在眼里。
男孩和男人的区别其实是很大的,成了家的人往往更稳重,更成熟懂事。
年轻莽撞,不知天高地厚。
结果等胡端来的时候,刘里长就惊了。
首先,这新县长的确很年轻,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军队,而且还是不小的那只。
胡端本身就有人,他那些为他驱使的小弟,很多家里混的不怎么样,小时候对胡端这个老大就是唯命是从的,后来胡端当了县尉,他们更是跟着鸡犬升天,后来胡端当郡尉,他们更是春风得意。
胡端犯了错,他们跟着一起倒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准确的说,是胡端荣,他们荣,胡端损,他们损。
这次胡端往外头跑,成了亲的留下来,还未娶妻的都跟着他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要搞出一副大事业来。
这些多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站在一起很能唬人,但是还不够,胡端来的路上,就去了郡县,拿出了天子手谕,狐假虎威借了兵马过来,还借了一些兵甲武器给自己人穿上。
他说的清楚明白,是借,不是带走,是绝对会归还的,借了这些兵士,是为了帮灵山县的百姓搬家,这可是按照天子诏令。
这借他兵马的郡守,和他要去的灵山县并没有多少利益纠葛,而且这位胡端的威名,那郡守也是听说过的,实在受不了他闹腾,借的十分爽利。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些平常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穿上这一身冰冷的兵甲,再佩戴上那长剑,各个像模像样,威严十足。
刘家的确是人多,可是百姓和官兵那是两码事,都说民不与官斗,家里的女人老人小孩,看着人都缩了,能硬抗吗
而且他们是有青壮,可是除了毛头小子谁敢擅自冒头。
呼啦啦近百官兵,一起抽出腰侧那利刃,寒光一闪,他们的骨头就软了。
给了这刘里长一个下马威,胡端在县衙里转了一圈,想着时间宝贵,也不多久留,最后拿了县衙的户籍,让人把负责人找来,勒令这些人在短时间内召集所有还活着的户主,只要管事的人。
四五千人,全都跑来,那就是闹哄哄一团,一户只要能当家做主的户主就可以。
在大广场上,胡端清清嗓子“此次我西北大军大败胡人鞑子,却也损失惨重,急需补充兵力。因此我前来,乃是奉当今天子之命,安排诸位去西北服兵役,只要能干事的青壮。情况特殊,没个十年八年,应当不会回来。多的话,就是二十年三十年或者一辈子。”
听到说是服役,这些县民脸色都变了。
皇帝好声好气的让他们走,给了自由的权利,没人愿意去,可兵役徭役,抓壮丁,这些都是百姓畏惧,而且觉得自己抵抗不了的东西。
他们根本没有和朝廷反抗的勇气。
胡端又说“但是天子仁善,说边城空虚,多住些人也住的下,在那边开垦良田,顶多初时,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你们若是想带家眷的,可商议一番,一同带去,若是不愿的人,本官也不为难。反正分隔个十年八年,人能不能活着回来我也不知道。”
“本官说一说规矩,按照律法,乡长里长亭长,管好自己的人,若是出了逃兵,就一个下场。”
他冲着自己带来的人点点头,后者把从乡里弄来的一头大肥猪绑上去。
是活猪,五花大绑,像是绑了个活人。
胡端拿了一把杀人的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又不是专业杀猪匠,自然不能让猪一刀毙命。
一刀一刀又一刀,他的脸上溅了血,本就有几分邪气的脸庞更是吓人,看起来像是个地狱爬出来的魔鬼,猪的惨叫声一声又一声,极其凄厉。
胡端的小弟说“大人的意思是,逃兵,就是这大肥猪的下场,我家大人,可是当初屠了四百县民的那个,杀的都是青壮,你们这里还有多少个四百人”
下面的民众有人腿都软了,甚至吓尿了。
胡端咳了两声,又道“行了,这猪宰了,分给大伙吃吧。”
他给了个巴掌,又给个甜枣“今日回去收拾行囊,好好同亲友家人告别便是。明日这个时辰,再次集合,晚来者,一律砍了头挂杆子上示众。”
结果等到次日,就是连白发苍苍的老人,也一起跟上了。
胡端还甩个冷脸“这是去兵役,带一个两个,怎么各个都拖家带口带上了。”
女眷们抹抹眼泪“大人行行好,不是说天子仁善,可怜可怜我们,都把我们带去吧,我们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
谁都不愿意离开家乡,可是男人们孩子们都走了,她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被迫要分隔两地,那还是一家人在一起才好。就算是日子过得苦了一些,好歹一家人团团圆圆。再说,走得也不是他们一家,还有熟悉的乡里乡亲呢。
胡端的小弟们一唱一和,配合那些木头桩子士兵,胡端这才松口“路上管好你们的人,绝不能拖了队伍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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