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凌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剔透的泪珠还挂在眼眶上,睫毛一忽闪就滚落下来。
魏玺的脸离她很近很近, 男人闭着眼睛, 眼睫垂下来, 吻她的手背。
他的唇是凉的,可从碰触到的地方开始,凌真觉得自己浑身都滚烫起来, 烧得头脑发懵。
喜, 欢
魏玺在原书中从来没有过感情线, 他虽然是反派, 但和女主女配都没有任何感情交流, 在作者的设定中, 完全是冷情冷性、专为打击主角而存在的冰冷工具人。
而且,她记得, 为了让魏玺这个角色更合理,作者在描述他童年的时候也讲过,由于畸形暴力的父亲和冰冷的家族关系的影响,魏玺对感情非常淡漠。即便在心里很重视对自己好的母亲,他也和母亲并不亲近, 甚至有些疏离。
所以虽然魏玺对凌真很好,凌真也从来没有自作多情地往这方面想过。
可现在, 男人清冽的气息拂过鼻端, 他闭着眼亲吻的样子很认真。
那些不好理解的事, 好像忽然就有了解释。
凌真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心跳如擂鼓,连身侧的指尖都绷紧着。
她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被人喜欢过。
她是纯粹的一张白纸。
仙界的日子悠长得寡淡,所以她才想从小说里看看人间百态。可师祖和仙长只告诉她七情六欲是俗物,却没有人告诉她,真落到了这庸俗的红尘之中,要怎么面对。
凌真紧张得不敢呼吸,却忽然看见眼前的男人退开了点,睁开眼。
那一瞬间魏玺的眸色极其深邃,像坠了寒星的夜空。凌真甚至清晰地看到了那里面倒映着的自己。
她吓了一跳,像被发现了似的,立刻紧紧闭上眼。
魏玺抿了抿唇,指尖落到她颈边,低哑开口“松手。”
凌真哪里敢松手。可她也不敢摇头。
小姑娘被压在门板上,连头发丝儿都在害怕和紧张。
魏玺垂下眼,吐出一口冷戾的气,然后微微抬头,亲在了她的前额。
她的额头也生得好,饱满光洁,落了几根碎发。
“喜欢你,所以不许走,”魏玺动作温柔,声音却还是冷的,“懂了吗。”
凌真闭着眼,睫毛还湿漉漉的,模样很可怜。
她想,但哪有人的喜欢是这样的
魏玺简直像兽类,还是最聪慧的那一类,为了猎物可以伪装等待,可内里却仍是不变的暴戾与偏执。比起喜欢,更像是占有的欲望,就像兽类习惯于圈出自己的领地。
普通人告白不说甜甜蜜蜜,至少是和和气气的。但魏玺说喜欢她,却又凶又冷。
她不说话,魏玺的气息就冷冷沉沉。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凌真这才吓得睁开眼睛,而整个人已经悬空起来。她忍住了本能,没有伸手抓他,更不会抱他。
魏玺的眼神更冷了。
他抱着人,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抬脚踹开了门。
凌真觉得危险,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为什么要去他的房间啊
魏玺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冷淡干净,东西很少,面积又很大,正中的黑色大床非常醒目。
他抱着人,直接放到床上。
凌真虽然懵懂,但也知道别人的床不能随便上。她哆嗦着想爬起来,可男人的身影却笼罩了下来。
凌真“”
她闭着眼,整张小脸都皱着,像一块瑟瑟发抖的羊羔。
魏玺垂眼“知道害怕了”
凌真咬着嘴唇。
魏玺却没做什么,只是在她身侧躺下来。他搂着人,低沉地诱哄她“不想说话,就睡觉吧。”
睡着了,就不会想着跑了。
凌真被迫挨着他,用手半捂着脸,不睁眼也不吭声。
这种情况,谁睡得着危险源就在身边,凌真就是再心大,也不敢睡过去。
但房间里拉了窗帘,外边的天光只从缝隙透露出一点,光线很昏沉。凌真的脸枕在魏玺的枕头上,身上盖着魏玺的被子,鼻息间满满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魏玺等她安静了,伸手在床头柜上拿了一个小喷雾,在空气中喷了两下。
过了两秒,凌真闻到一阵薰衣草和洋甘菊的香味,紧绷的神经居然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魏玺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说了句什么,好像很温柔。
光线、温度、气味都非常助眠,凌真本来就只睡了几个小时,在抵抗了很长时间之后,意识被迫昏沉,终于缓慢地沉入睡梦当中。
等到她呼吸渐渐绵长,魏玺才慢慢垂下眼。
少女的眼角还微微红着,小手防备性地挡在脸前。她纤长的睫毛乖顺地搭在眼下,黑发凌乱地摊开在床上,有几缕蹭上了他的手腕。
睡着的时候很乖可只有这时候才乖。
魏玺就这样看着她,目光沉沉。
阴暗的、偏激的样子,还有狰狞丑陋的欲望,已经被她看到了。
她还会不会喜欢他,魏玺不知道。
但即使讨厌他、厌恶他、不想和他说话,魏玺也不会放她走。
哪怕是把人锁起来。
窗外,天光渐渐大亮,过了正午,又渐渐变暗。
在睡眠喷雾的作用下,凌真这一觉非常沉。再次醒来时,有种昼夜颠倒的感觉。
魏玺已经不在床上了,但房子里隐约飘着一股食物的香气。
凌真平躺着反应了一会儿,才突然翻身坐起来。手机不在身边,她扫视了一圈,在魏玺桌上找到了一个电子表。
五点三十八分。
演出是七点整。
她居然从清晨睡到了现在
凌真心里一沉,现在时间已经很赶了。温子初的独舞是压轴,而他们两人的诉衷情令是开场。她要换衣服,化舞台妆,还要赶过去,其实已经快来不及了。
可手机到处都找不到,凌真在魏玺房间里转了一圈,正有些着急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
魏玺站在房门口,漆黑的目光扫过来“出来吃饭。”
凌真看到他的瞬间,下意识有些瑟缩。
但眼下正事要紧,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问“我的手机呢”
魏玺看着她,静了几秒才道“在客厅。你一天没吃东西,先吃饭。”
凌真摇了摇头,壮了壮胆子,从他身边穿过,往客厅走。她的确饿了,但她更担心舞团的人联系不上她。
凌真的手机被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昨晚的鲜花烛台早就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好像从没有存在过。
凌真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发现被关了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她刚按了开机键,魏玺的声音紧跟着在身后响起“你要找谁”
凌真吸了口气,回过头,尽量平心静气地道“魏玺,我今天晚上有演出,我要尽快赶过去。”
魏玺勾唇笑了笑,眼底一片冰冷“去找你的温老师,然后离开”
凌真手里的手机这时正好开机,反应了几秒之后,新消息不断地弹出来。
凌真心里在急,但试图平静地和他沟通“我们有一场合作舞,昨晚我本来想邀请你去看的这一周我都在准备这个演出,现在总不能不去吧”
她说得恳切,但每多说一个字,魏玺的表情就更沉一分。
黑色的雾气愈来愈深,他整个人带着强烈的阴郁感,开口“你邀请我,看你们跳舞”
“你们”两个字被他咬得微重。
凌真她好像从魏玺眼中看到了什么溃散的东西,不自觉地握着手机退后了一点。
魏玺看见她,轻声笑了一下“那就别去了。”
凌真睁大了眼睛“什么”
魏玺慢慢走向她,语气轻柔“你去了还会回来吗”
他的气场一分一分地压下来,凌真呆了呆,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凌真低头一看,是温子初打来的。
在这种时刻,一个正常的前辈打来的电话,让凌真瞬间有种得救了的感觉,下意识地立刻按了接听。
但她这个动作,却直接刺激了眼前的男人。
凌真一句“喂”还没出口,手机就被人拿走摁掉了。
接着,男人捏着她的下巴,低下头,重重地咬上了她的唇瓣。
凌真的瞳孔瞬间收缩。
魏玺的吻很疯。
他一手把她按向怀里,一手扶着她的后脑让人被迫仰起,唇舌攻城陷地般掠夺她柔软的口腔,所过之处,用力得如同撕咬。
她吃痛的呜咽像濒危的猎物,野兽的凶性被完全点燃。
那是一个带有惩罚性质的吻。
凌真被他压着亲了片刻,终于攒足了力气,红着眼睛把人重重一推,手掌扫过他的下颌。
魏玺的脸微微一偏,却没有生气。
他顿了两秒,然后轻而易举地把人捞回来,再次低下头。
少女在躲避,可她的抵抗反而让人血热。男人暴戾的、阴霾的气息融化在唇齿间,心底阴暗的欲望被重重地满足着,他用一种把人拆吞入腹的架势折磨着怀里的人。
凌真不知道被他亲了多久。
她被叼着,被动地承受,到最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久之后魏玺才地停下来,垂下眼,小女孩唇瓣红肿,眼底一片水光,是被欺负得狠了。
他退开一点,用直挺的鼻尖抵着她。
凌真这才从窒息当中匀过来一口气,肺部倒腾了一下,然后软着胳膊,重重地推开眼前的人。
扫了眼客厅上的挂钟,魏玺足足亲了她二十分钟。
他是故意的
只剩半个多小时演出就要开始,她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了。
凌真嘴唇很痛,浑身软得没有力气。但她的眼睛很亮,烧着一团火,恨恨地瞪着眼前的人。
太过分了。
魏玺对上她的目光,忽然从爆发的占有欲和的快感中清醒过来。
“我”
凌真不声不响地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了房间,重重地甩上了门。
“嘭”在房间里回响。
魏玺在原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躁意抬起手,撩起额前的黑发。
几分钟后,房子里响起男人清冷的声音。
“东方歌舞团嗯,我是她的家属突然身体不适,实在抱歉。”
“这次巡演的经费由庆玺出资50,预祝你们演出顺利。”
对面,舞团的团长没想到从天而降这么大的好事,一个新人没来演出当然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她知道凌真的节目是和温老师共跳诉衷情令,但那支舞本来温老师自己跳就可以的,不来也没什么影响。
团长压住兴奋,咳嗽两声道“那请凌真小姐好好休息,不用挂念团里对了,魏先生,那凌小姐的随团位置,就不需要了吧”
魏玺静了静。
男人站在客厅里,垂下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然后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哑“不。”
“给她留着。”
另一边,被挂掉了电话的温子初,对着手机,神情莫测。
过了一会儿,团长出来遗憾地通知大家,凌真因为突发身体状况,无法参加今晚的演出。
团里众人神色各异,有人偷乐,也有人惋惜。
温子初又看了一眼手机,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团长特意过来和温子初道歉“温老师,您看您的表演不会受影响吧”
单人版的诉衷情令他已经跳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温子初摇摇头“不会。”
他还想问一下凌真的具体情况,身侧忽然插进来一道声音。
“温老师,既然凌真来不了您看玲玲可以吗”宋玲的一个朋友把红着脸的宋玲推了上来,“玲玲她每天在家都练无数遍这个舞,上次接扇子您也看到了,她实力和熟练度绝对够的”
宋玲有些脸红,但瞥了一眼温子初,到底没阻止朋友。
谁不想要这个机会呢交给她的话,她相信自己不会出差错的。
温子初的视线扫过来,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小姑娘,似乎在考量。
但过了一会儿,他温和地笑笑“不了。”
宋玲脸色一白,露出几分难堪。
温子初没再多说什么,回身去候场。
凌真身上的灵气,不是单靠实力和熟练度就能代替的。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合作。
凌真回了房间之后,抱着腿坐在床上,又生气,又委屈。
她真的不想再理魏玺了。
这个人就是个骗子,是个混蛋。阻止她,还强迫她。
之前她要去跳舞,魏玺还说她开心就好,全都是装的。
凌真捂着嘴唇,想哭。
魏玺是真的会吃人,被他亲完,她嘴唇都快破了,好像会被他咬死一样。她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他碰一下
如果这就是喜欢,那她才不要。魏玺性格里的偏执如果用在感情上,占有欲会让人溺亡。
凌真坐了好久,心口的气才稍微散开一点点。她揉了揉肚子,这才感觉到饥饿。
她想,她凭什么饿着自己
于是凌真沉着脸,推开门走出来,一抬眼,就看见男人沉默地站在门口。
凌真看都没看他,绕过他走去厨房,端走了魏玺晚上准备的一盘意面,拿回自己房间。
再经过魏玺的时候,他伸出手,拉住凌真的手腕。
凌真被他欺负过,潜意识里还是怕的,他一碰她,她就轻微地哆嗦了一下。
魏玺心底像被烫到了一样,指尖一蜷,然后垂下眼,然后松开了手。
“慢慢吃,”他低声说,“盘子留着我洗。”
凌真没有说话,回了房间,再次锁上门。
原本凌真想,等魏玺去上班,她就离开。随便先找家酒店,总之不能和他待在一起了。
但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一整天,魏玺都守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他想关着她。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凌真更生气了。
她明明是自由的小仙子,又不是他圈养的小动物。
那天过后,魏玺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阴郁暴戾,态度变得很温和,像是从前伪装的那样但就是不让她走。
凌真正式开始和他冷战。
她觉得魏玺真的太过分、太过分了。
凌真不和魏玺一起吃饭,不和他说话,在魏玺坐到她旁边的时候起身就走。明明两个人仍然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凌真团着一股气,把他无视得彻彻底底。
他要再黑化就黑化好了,凌真想。
打死她算了
这样维持了几天之后,凌真明显感觉到,魏玺开始忙了。
她去不成巡演,又暂时没有工作,呆在家里当然没什么。但魏玺不一样,他手下掌管着一个那么大的公司,那么多人等着他决策,只是几天不露面就不行了。
这天下午,魏玺连接了几个电话,似乎有急事。
赵彦在电话那头快哭了“魏总啊,您快来吧远达那边这是故意和我们抢项目啊”
魏玺站起身,去阳台接。
凌真坐在沙发上,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魏玺这个电话接得久,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寒气,走到沙发边上,看她。
小姑娘目不斜视,连一点眼光都没有匀给他。
魏玺俯身,想亲凌真的额头。
凌真放下手机,站起来就走。但她刚走出一步,就被人从后背抱住。
魏玺的下巴搁在她肩窝,嘴唇蹭过她的耳尖,声音微哑“我出门一趟,你不要乱跑。”
凌真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了,魏玺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心底微微发痛。
他知道她在生气。
也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消气。
但他不知道,如果让凌真走了,他自己会怎样。
凌真不说话,魏玺眼神微暗,亲了亲她的耳朵,然后放开挣扎着的女孩。
他看了凌真一眼,拿走了她的手机和电脑,低声说“回来就还你。”
凌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有时候觉得魏玺是不是疯了。
魏玺垂了垂眼,手指微微收紧“稍微等我一下。”
凌真觉得他不可理喻。
等魏玺出门过后,凌真才跳起来,走到房门前试了试,果然被反锁了。她在房子里转来转去,想着怎么才能逃出去。
过了一会儿,凌真回到房门前,尝试着对着门外叫“有人吗”
他们这层住户并不多,连着叫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
凌真又从家里翻出一根铁丝,学着电视上的样子,尝试开锁。但防盗门太复杂了,凌真坐在地上试了一个小时,徒劳无功。
她不知道魏玺什么时候会回来,错过了这次,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
但她真的真的,不想再继续被关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小仙子的呼唤,就在凌真一筹莫展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忽然响了。
凌真整个人一激灵,就听门外有人喊“您好是您家的外卖吗”
他们这栋楼的门牌有点像,之前就有过送错外卖的事,但凌真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赶上了
她连忙从地上坐起来,对着门外道“对,是我家”
外卖小哥以为她不敢开门,挺理解“那我给您放门外了,晚点您自己取。”
“等等”凌真叫住他,不好意思道,“我们家被反锁了,能不能麻烦您去一趟物业,让开锁师傅来一趟我可以给您双倍跑腿费。”
外卖小哥一听这钱好赚,答应了“行,您稍等”
庆玺。
魏玺开了紧急会议,用了两个小时,确定了目前的解决方案。
散会之后,赵彦嘬了下牙“远达和我们作对很久了。”
魏玺低头看了眼腕表,拿着外套起身“继续跟,有问题随时给我电话。”
赵彦愣了愣“魏总,最近家里有事”
虽然魏玺该处理的工作都没落下,但连着几天不露面也的确很罕见。
魏玺点点头“嗯。”
他开了车往家里赶,遇到红灯,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
心底有股悬空的躁意,近乎病态的心理让他必须尽快回家,见到人。
但开到中途,魏玺的视线扫过路边一家店,忽然把车停了下来。
那是一家凌真很喜欢的甜品店,并不精致,只是一个小窗口。但她每次路过,都要买一只豆乳盒子。
魏玺下了车,过去排了队,队里的小姑娘都在偷偷回头看他。
等到了魏玺,店员也红着脸,问“先生您要点什么”
魏玺平静道“豆乳盒子。”
“哎呀,只剩最后一只了,”店员推测这帅哥应该是给女朋友买的,又酸又羡慕,“您女朋友很幸运哦她肯定会开心的”
魏玺接过手提袋,垂眼“但愿。”
十分钟后,魏玺提着一只甜品袋,回到家里。
手一碰上门锁,他忽然一顿。
然后魏玺推开门,缓慢地走进去。
房子里冷冷清清。
已经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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