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梦境

    昼夜不休, 魔物不知多少, 前仆后继的杀来, 小小的身体撑起千钧重的残酷锁链, 杀,杀, 杀。

    千万只魔物死去, 千万只魔物而来, 被锁在石柱上的他始终不能离开。

    这样无尽的魔物带来的不仅是杀戮,更是滔天的魔气,受魔气侵蚀, 久而久之他会丧失神志, 随着他的成长, 他将会成为最年轻的魔。

    没有人想让他登上魔尊之位。

    他会成为这世间最可怕的傀儡。

    谢冰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她想到了一个人

    能被喊父王母后的,整个修仙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

    小无寐手腕脚踝上都是磨损不堪的血迹, 身上穿着黑色的衣裳被剑捅的极为褴褛,长发散落, 一双眸子恍若幽潭。不过是几岁的孩子, 看上去却比千万年的冰川还要冷。

    谢冰倒抽一口冷气,魔界怎么还虐待儿童呢更令人发指的是,这竟然是他被称为父王与母后的人亲手做下。

    梦境过得很快,那些过往闪回后, 眨眼间又回到了原地, 男孩气喘吁吁用黑色长剑撑住自己的身躯, 他仅仅喘了数口气,骤然间,那柄黑色的长剑脱离他的小手而去,从空中直接向着他的胸腔穿透

    黑剑裹挟着小小的身躯,往后退了数步,噔噔噔,带着锁链哗啦啦作响,荡起恐怖的声音。

    黑剑铮鸣一声,又将他钉在了废墟的石柱上。

    活下去,变成一件循环往复而没有尽头的绝望。

    那剑几乎将他小小的身体贯穿,血液涓涓流淌下来。

    “嗒。”

    一滴一滴坠落,血腥味缓缓地弥漫开,刚被他清扫的废墟旁,无尽的黑色魔物再次聚集而出。

    无尽的幽暗中,是最残忍的杀意,男孩垂着头,极为疲惫地跪坐下来。

    小小的手疲惫的往上,捏紧了剑柄。

    他将黑色的剑,一寸一寸,从自己身体里拔出。耳边传来令人牙酸的、与稚嫩的骨头摩擦的声音。

    男孩儿拖着锁链,再次砍向那些魔物,他再次说话,像是疯了一样,低声说骗子,骗子。

    血水不停的流,目睹了一切的谢冰看的都要惊呆了,上任魔尊和魔后太不是东西了吧

    有了亲生儿子之后担心小无寐抢位置,明明有很多解决方法啊,为什么偏偏选择最残忍的那一种,而那些昔日的朋友,可敬的长辈,权威的长老,没有人再看到渺小的他。

    唯一对他说过爱他的父母,牵着小无寐亲手将他送进了血渊,扣上了锁链,插上一把漆黑的冷剑。

    要将它炼制成生生世世不得解脱的傀儡。

    一切都为了他那个弟弟,南宫邪灵。

    南宫无寐究竟在血渊呆了多久这样下去换谁谁不黑化疯狂,长大之后得扭曲成什么样

    想了想,魔尊大人这会儿应当是睡了,所以才会出现在梦中看到他,一直身处在梦魇中,怪不得睡眠不好。

    谢冰不想再关注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扭头看向小男孩梦境中的碎片逝去的很快,又到了斩杀魔之后,黑剑自动插回身体内,浓重的黑雾里染了血色,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梦境中见到他时,那个忽大忽小的牢笼。

    那是囚禁他的一方天地。

    而这短暂的喘息之间,他终于有了别的动作。

    他一点一点抬起小小的手,不顾锁链粗粝地磨损着他的手腕,试图堵住从穿透身体的巨大伤口里流淌出的血。

    鲜血从他的指缝里缓缓流淌。

    少流一点血,就多了一点生机。

    活下去。

    他看着自己身体里不断地流淌出血液,小小的眼神里全都是厌恶。

    他憎恶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如果死去就可以再也不用看到,可是他想活着,他们说会来,就一定会来。

    白色的长发垂落,只剩下一层皮,像是骷髅一样的“东西”,迈着令人牙酸的声音走到了他面前。

    小男孩儿抬头看“它”。

    谢冰犹豫了一下,反正梦境是不可掌控的,也是毫无章法不可知的,比如说现在的小妩媚,根本就不记得她了。她蹲下身来,控制着自己的骨头不要因为动作折断。

    男孩依旧警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手指颤了颤,再次握到了黑色剑柄上。这小家伙又要拿剑刺她了,就像是之前他做的那样。

    谢冰伸手捧住了男孩瘦的可怜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的像是鬼,一双眸子却在对比下显得外的大而空洞。

    她认认真真的看着男孩的脸,一点点用干枯的拇指抹去男孩脸上的血迹。

    男孩长发遮面,虽然看不到全脸,却已显出日后的绝色,露出的桃花眼下,那一点晶莹的泪痣灼灼发热。

    像是一点清透的红色水晶。

    谢冰忽然心头一动,桃花眼

    然而那双孩童的桃花眼中,却满是杀意,魔气会让人失去神智,他的手颤了颤,终于将剑拔出来一寸。

    谢冰“别别别,杀我用不着拔刀。别费劲儿了,歇会儿。”

    这魔尊大人怎么做梦都不消停呢

    他的神经太紧绷了。

    她打了个响指,晶莹的雪花在黑浓稠密的夜色中飘然坠落。

    初时只是一点点,须臾,却是鹅毛大雪般,将整片血渊变成黑与白交织的梦幻。

    雪花一点一点的坠落,落在小妩媚纤细而长的眼睫上,颤了颤,又落在了那一点恍如红色宝石的泪痣上。

    一场雪,悄然而至。

    小无寐周身凛然的黑色魔气渐渐偃旗息鼓,他的手指顿了顿,没有再继续抽出剑柄。

    谢冰趁着小猫不挠人的时候,用手当梳子给他梳理了一下长发,血液沾染了乌发难以疏通,一不小心就拔掉好多根头发,谢冰讪笑,他却哼都没哼一声。

    谢冰费了半天劲儿,总算是挽了一个小马尾,露出来过分妖娆的小小的脸。

    小时候就这般惊心动魄,长大后该是多么的蛊惑人心怪不得他后来戴上了面具,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

    大片的雪花依旧在飘着,他抿了抿干裂的唇,吃进了一片冰凉的雪花。

    雪花化成的水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他低哑喊

    “白头发。”

    然而眼前空空荡荡,哪里有白头发呢

    从白头发离开的刹那,无数的雪花便凝滞在空中,与黑雾浓密交织,时光恍若静止。

    他费力地将黑剑拔出,用剑撑着身体站起来,茫然地环视周围。

    凌空伸出小小的手,黑色锁链粗沉闷哑碰撞下,触到了一片小小的雪花。

    刹那霜花碎裂,怦溅成星星点点的水雾。

    微光四溢,废墟石柱下,那抹小小的身影也不见了。

    天色即将大亮,谢冰霍然睁眼。

    在她离开梦境的时候,雪渊的场景不见了,在一片尸山尸海中,是一身黑衣的魔尊,他的身上溅满了鲜血,在周身寒冽下,俯下身,极为温柔地摸着一根根森森的白骨。

    那眼神,与她上次见到他拼凑傀儡时候,一模一样。

    邪气残忍的渗人。

    最为疑惑的是,她隐约看到了一抹红色衣角。

    谢冰回过神来,垂头,之前随便买的黑色魔修衣服早被他扯烂剥了,现在换上的是女魔修的红裙。

    谢冰“”

    他是准备给她攒出来全套红色的装备吗

    这件衣裳与中州大陆的风情有些不同,中州大陆的女修衣裳讲究的是仙气飘飘,正气凛然,看上去就是仙女,而魔界的女修更注重美艳与随意,该露的露着,不该露的也在露着。

    长裙很骚气,将她的腰线掐得很紧,露出光裸的肩头,她用手遮了遮自己的胸前,心里吐槽,没想到他喜欢的是这个口味。

    果然很闷骚。

    谢冰侧头,看向超大黑色床的另外一边,南宫无寐眉头微皱,手指无意识地抬起,她分明看到,手腕处有一抹森白。

    瞬息,南宫妩媚也醒了。

    他坐起身来,眼神很慵懒无所谓,完全看不出来适才沉浸在暗无天日的梦境中。

    在他看向谢冰的时候,她心里的雷达立刻运转,翻身坐起“魔尊大人,我真的得回去了。”

    南宫无寐看上去还没睡醒,眼眸极为慵懒,眼下的泪痣灼灼,一手掐住她的腰线将她揽过来,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

    她跪坐在他面前,长发披散,红色的长裙勾勒出细细的腰身,裙摆铺开,红裙与裸露出来的肌肤交相辉映,白到惊人,而眉头有些倔强坚韧的神色,眨眼间却又不见了。

    谢冰的面容五官,其实很是清淡,就像是水墨画上清浅的一笔,隐隐约约,转瞬即逝。

    看上去,与南宫听雪竟然真的有几分相像。

    谢冰“”

    刚醒来就这样,谢冰面上挤出来笑容,心底却在疯狂吐槽你要是想现在做什么,何苦给她穿上衣裳,你们魔宫这么有钱吗这么费衣服

    然而他松开了钳制住她下巴的手,极为懒散的一拍。

    有穿着黑色轻纱的侍女进来,跪在面前,奉上一碗黑色的药汁。

    “魔界很少有治疗仙修的药,当然也没有治疗神魂的药。”

    是魔修只想让仙修死,别说治疗了。谢冰觉着头疼欲裂。

    “更别说你的体质特殊,无法用寻常的仙修之药,神魂不稳就少出去,免得不留神就死在哪里了。”他意有所指。

    谢冰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懒得猜,一时便忘了问他从哪里找的药,她伸手接过药一饮而尽,将空空的药碗搁在黑檀木的托盘上,侍女始终垂着头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一个小盒子扔到了她怀中,谢冰接过盒子,霍然抬头看他。

    南宫无寐看上去有些疲惫,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谢冰“”

    这就放她走了

    谢冰迟疑了一下,表达了一下她恋恋不舍的心情,若非是有人等着她救一定会留下陪他,而南宫无寐眼眸微闭,似是又睡着了。

    他还不想理她了

    她刚走到殿门口,就看到冒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

    邪灵童子躲在高耸的黑色石柱后,歪着头看她,极为嫌弃的摇头。

    啧啧啧。

    他的眼神里,分明在说真没用睡了一次就被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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