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窗棂纸, 透着暴风雨森冷的寒。
谢冰身体前倾,眼睛未眨,随手将冰霜发带从发丝间抽了出来
在她行云流水抽发带的时候,那血红的眼睛依旧在圆圆的小孔里, 与谢冰对视。
血色从小孔里蔓延,粘稠的血液濡湿了窗棂纸, 几乎要渗到谢冰的脸上。
那双红通通的眸子里, 越发森寒幽冷。
谢冰平淡的脸上,表情终于变了好好干坏事, 别放血弄脏衣服成不
她现在衣裳虽然很多, 可是报废的也很多, 她不想再买衣裳了不是被吕初玩儿奇迹冰冰, 就是被狗比大师兄玩儿奇迹冰冰, 心好累
手中冰凉的冰霜发带,变成了一把晶莹剔透、闪烁着冰霜色的小锥子, 无声无息。
谢冰有些嫌弃的微微侧头, 抬手就用锥子戳过去。
血红眼睛兀自睁着,血液流淌, 浓郁的血迹坠落窗台上, 像是嘲弄。
一般的锥子,又如何能伤的了它
谢冰毫不意外她身上没有半分灵气, 常被当做软柿子捏来捏去。今夜“鬼屋”里的又是一个体修和儒修,这鬼东西胆大包天,想要拿她下手
尖锐的锥子尖, 透过窗棂纸洞口,准确无误的扎在血红眼睛上
血红眼睛里是一抹不屑,自不量力。
它准备将锥子对准谢冰的眼睛,插过去。
冰霜锥子的灵气在那一刹那,直接破开了血红眼睛的那一抹血色,“噗嗤”一声,插进了眼睛里
“啊”
惨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血红眼睛急速撤退,这是“外来者”狡猾的外来者,险些将它骗了
然而,剑芒闪过,在它撤退的瞬间,本就破破烂烂的窗棂“砰”的裂开,一个青色的身影脚踩绿色藤蔓,手持带血的冰霜锥子飞了出来
那冰霜锥子瞬间化成灵剑,剑芒在暴雨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吕初,跟上”
在窗棂被打碎的那一刹那,吕初便已经醒来。
轰隆隆
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谢冰身上被泼上豆大的雨水,凉意森冷。
她眯了眯眼睛,站在院落中央,没动。
无影无踪。
没有怨气,没有死气,没有血腥。
仿佛随着外面的暴雨,将一切都冲刷干净,刚才的对视,就像是幻觉。
这不应该。
也不合常理。
兰益善急匆匆从隔壁房间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冰像是女鬼一样从窗外爬进来,青色的衣裙已然全都湿透,可怜兮兮的贴在身上。
她追上去的急,连伞都没打。
没有护体灵气的修士,就是这么惨。
吕初用被褥将谢冰包起来,埋怨的给她擦披头散发的头发“有怨灵就有怨灵,你喊我啊。你老是这么拼,让我怎么放心你啊”
说到这里,吕初叹了一口气,几乎说不下去了。
谢冰的眼睫都是湿的,她眨了眨眼,抓住吕初的手“我没事。”
她的手冰凉,吕初的手也冰凉。
两个人握着手取暖。
兰益善“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吕初随着谢冰出去,也没有发现血红眼睛的踪迹。
她斩妖除魔这么多年,很少碰见这种情况,按照吕初的经验,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鬼物实力太过于高强,她们俩金丹期的修为不够看;
另外一种,则是秘境的原因,当整个秘境里都是邪魅的时候,就会产生极为强大的负面威压,从而影响修士的判断。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这个秘境,实在是不容乐观。
事实上,在之后的子夜入户调查时候,并不顺利。
子夜时分,暴雨倾盆。
小镇里,隐约可见各个门派修士的各色灵气,看来,不少人跟他们想的一样,出来夜探的人不少。
修士想要凡人睡着,可太容易了几缕灵气便可轻松搞晕凡人,谢冰入户的时候,差点跟几个修士打起来。
一个时辰后,三人重新回到鬼屋里汇总信息,之前的猜测没有用没有任何一户人家,子夜时候有蝶魔吐纳。
兰益善“你确定必须子夜吐纳不仅仅是我们得到了线索,其他修士也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线索。这么多修士都已经查探过,子夜时分并未有异常,是否可以推翻你说的居民被蝶魔附身的猜测”
理论上,是这样的。
也许蝶魔根本还没有开始行动,亦或者是蝶魔附身的对象,均已经死去。
一切风平浪静。
那些被郎中解剖过的尸体,头顶上确实有蝶魔破脑壳而出的洞口。
那么最简单的猜测,便是潜藏的冥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是以干脆利索的放入蝶魔杀人。
也许,因为这么多“外来者”的涌入,冥修偃旗息鼓,伺机而动。
线索又断了。
谢冰摇了摇头“我总觉着,没有这么简单。”
小镇上,晨光洒下,安然和煦。
暴雨后的阳光很好,青石板上是浅浅的积水,被暴雨打落的花瓣黏在石面上。
一阵风吹过,栀子花颤巍巍的抖了抖花瓣,抖落几星水滴。
吕初随手掐了两朵栀子花给谢冰。
谢冰笑了笑,递过去一只给吕初,吕初接过来,略有些薄茧的指尖揉了揉花瓣,捏出清淡的花汁,浓郁的栀子花香萦绕指尖。
谢冰凑近花朵,吸了吸花香。
浓郁淡雅。
她借宿的那家女主人家里,也有这样的花香。
“怎么这么多花”谢冰若有所思。
吕初“二水,这小镇名字可是叫花锦镇的。”
谢冰
“你现在怎么比我还细心”谢冰震惊了,这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吕初吗
吕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明闻虽说不喜欢我,但是教了我不少东西,这一年多我怕给你拖后腿,暗暗学了不少,能用得上就行。”
真是难为吕初了,她们俩相识十数载,少有见她如此细心的时候。
吕初手中的栀子花已然被她蹂躏成一根枝了。
谢冰“你跟花过不去干嘛”
“这花太香了,就适合二水你这种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不适合我。”
她自嘲一笑,“明闻不说,我也知道他喜欢明云仙子,明云仙子本命法器是花枝,神识海都是花海算了,我跟花无缘。”
谢冰“不是吧,我觉着他是有点喜欢你的。”
感情的事情,谢冰自己也撞的一头包。
她叹了一口气,抬眼就看到面前的香料摊位,拉着吕初走过去“上次你给我挑的香囊味道挺好闻的,你再给我挑一个吧。”
兰益善对女人香料兴致缺缺,他站在一边看古玩摊位,并未上前。
香料摊主是个中年男人,他笑呵呵的看着吕初给谢冰调配香料,忽而嗅了嗅鼻子“这栀子花味道,很是浓郁。”
吕初的指尖顿了顿,将指尖的花枝搓了搓,小声附耳在谢冰旁“花锦镇以花为祥瑞,只能自己居民摘花,禁止外来者对花不敬。”
谢冰“”
不早说
她侧了侧身,将另外一只手中的栀子花背过身去。
两人闭口不言,买了香料就跑。
身后,是摊主的怒吼声“喂你手里拿的什么你竟然敢摘花”
谢冰挑的栀子花香囊,一人一份,给吕初也挂了一个香囊。
吕初没有拒绝。
兰益善跟上两个人的脚步,抽了抽鼻子“真香。”
他修长的手指展开,是一枚古朴的石头挂坠,通体绿色,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花锦镇卖花为生大约有十年的历史,久而久之,连装饰品都是花。”
“我们信息不足,并未有关于花的线索,”谢冰微拧眉头,“不知道秘境要持续多少天,这简直一头雾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谢冰忽而站定,咬了咬牙道“去坟地,我用审魂术试试。”
审魂术涉及魂魄,正道中人绝对不耻,被列为禁术,刑罚甚重。
若是被人发现,谢冰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必须在绝对信任的小队成员前展露。
哗啦啦的暴雨,再次在夜晚降临。
这晚的雨,给谢冰他们的行动,了条件。
阴森恐怖的坟地,对于三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谢冰可是乱葬岗里出来的。
暴雨几乎遮蔽了整个视线。
吕初抬手,撑着油纸伞,为谢冰挡住了倾盆的雨水。
小黄书悬浮在半空中,随着冷风翻页,谢冰低声默念“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审魂术”
阴森的风乍起,冷入骨髓。
粘稠的空气里,似乎随着怦溅的泥土水花,有什么要出来了。
然而,数息时间而过,只有层层叠叠的坟头寂静而立,任由暴雨将坟头草冲刷。
没有魂魄。
谢冰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她快步走到新坟头前,小黄书疯狂翻动。
没有。
没有任何魂魄。
“糟了”
闪电劈下来,将谢冰的脸映衬的比鬼还要苍白。
“这个秘境很不对劲儿,不论因何而死的亡魂都无法提取我早该想到的,他们的魂魄已然被控制”
她曾在蚀日州见识过冥修摄取亡魂的手段,然而那是用肉身滋养冥修本身的魂魄,若是连魂魄都被控制呢
换句话说,之所以没有子夜蝶魔吐纳,之所以没有七日内的亡魂,那就是说他们的魂魄,已然在冥修的掌控中。
已经过去了半年,究竟掌控了多少魂魄
谢冰忽而后背发寒她曾为傀儡,深知魂魄被控制的恐怖。
毫无自我,听命而行。
根本无法反抗任何一个小小的命令。
她在绝望中挣扎了几十年,也不过是一个意识清醒徒劳反抗,行为却无比顺从的傀儡。
别说凡人,便是修为多么高深的修士,但凡魂魄被控制,或为傀儡,或为尸傀,便是行尸走肉,再也无人的七情六欲,爱恨憎恶,不过是听话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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