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小说:咬痕 作者:曲小蛐
    你是人间翘楚6

    某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在中学时的不告而别和在大学时给他带来的感情破灭的绝望,是楚向彬人生前二十几年里的最狼狈的两场败仗。

    唯一的区别是,中学后他总是还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小姑娘的灿烂笑容。而在大二去q大那次回来以后,楚向彬就把所有的心思放到了学业和事业上,半点可以让回忆趁虚而入的缝隙都不曾留下。

    时间长了,伤疤果然就长好了。那个小姑娘的身影在他的记忆里一点点模糊、淡去,最后只剩下心底一道淡淡的影子。不刻意去找去想,就已经寻不见痕迹了。

    楚向彬觉着这样很好。

    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把那个没心没肺的薄情的小姑娘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种乐观的想法一直维持到他进入vio资本的第三年。

    楚向彬一进vio没多久,就因为能力杰出被当时下属投资发展部等部门的副总吕云开注意到了。吕云开惜才,对楚向彬十分赏识,丝毫不介意这人愈发不拘束的脾气性格,对他的提拔不遗余力。

    进到公司第三年的时候,楚向彬刚刚以一种坐了火箭似的惊人速度,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被直提坐到投资发展部副部长的位置上。

    那段时间,公司里茶余饭后的闲谈,都是在聊这位进公司不过两三年就平步青云的年轻人到底是哪家的太子爷和关系户。

    没用多久,这种流言的风向变了。

    倒不是因为众人越过妒忌承认楚向彬确实能力卓绝,而是那年春招后,另一位真正的关系大户空降vio资本――

    “疯了疯了疯了。”一位男职员推开投资发展部茶水间的门,一边进来一边跟身后的两个女职员抱怨,“秦总是怎么想的,竟然能让人空降人事部部长位置那空缺缺了那么久,大家都在讨论是哪个副部长顶上,怎么会让一个新人来”

    “什么新人,普通新人能坐到那个位置上我看多半是秦家的家里人吧。”

    “我觉得也是,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人家安排亲故罢了。毕竟我们vio严格意义上算是秦家的家族企业了吧秦总只是想安插个人的话,董事会那几个小傀儡才不敢说什么呢。”

    男职员不忿地压低声音说“可秦总就不怕几位副部有意见”

    “他们会有什么意见我可听说了,人事部的副部现在全按照正部职级领工资奖金和年终分红,听说那个空降是个毕业没两年的小姑娘那就更明显是摆一个盖章机器、没什么实权了――相反,要是真提拔了哪一个副部上去,另外两个才是真正的不乐意呢。”

    “这么说倒也是,秦总好算计啊。”

    “毕竟是让秦氏改制重生的,想法做法怎么可能那么简单肯定还有什么别的我们猜不到的东西在里面呢。不过啊,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不过原来大家都说楚副部是关系户,现在看,真正的关系大户这不是才来么。”男职员带着点嘲弄,“我们就不一样了,完全没关系,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龟速地往上爬了”

    男职员话没说完,一个被打扰了清眠而阴恻恻的男声突然响起来――

    “你爬得龟速,不是因为你没关系,而是因为你把本可以用在工作或者休息上的时间浪费在了这些最没营养的垃圾事情上。”

    “――”

    听清楚这个这两年让他们再熟悉也再阴影不过的声音,一男两女三个职员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变。

    他们慌忙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楚楚部长”

    和茶水间隔着一面落地玻璃窗的休息室的玻璃门被拉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的楚向彬阴沉着脸色走出来。

    他经过三人面前时原本准备直接离开――反正关系之类的话他已经听了很多遍,早就麻木到无所谓了。

    只是想到什么,楚向彬的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那个面如金纸的男职员。

    对视几秒,男职员瑟缩地低下头,“对不对不起部长,我们不该在、在茶水间里议论您”

    楚向彬冷然地笑,“你好像对我很不服气”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敢”

    “没有吗可我听到的就是有。”楚向彬转身往外走,“没关系,你从今天开始临时加入我现在在带的第二支项目小组――让我看看你的工作能力。只要你做的比我好,我立刻给公司打辞职书,同时力保你坐上这个位置。”

    “”

    男职员面色刷地一白,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辩解或者再挣扎一下,楚向彬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茶水间外面了。

    安静几秒,两个女职员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

    “楚部长还是楚部长真恐怖。”

    “这已经不错了我告诉你,我之前跟过他一个项目小组,只是临时顶替了几天,差点扒掉我三层皮。今天这也就是没什么正事――楚霸王这一点特别特殊,不爱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不然他那霸王龙模式真不是正常人类能吃得消的。”

    男职员欲哭无泪“那他要我跟组,我岂不是死定了”

    “谁让你刚刚进来的时候不看一眼休息室有没有人呢。”女职员同情又无奈地看他。

    “我看了,房间里没人――我哪知道他躺在沙发背挡着的沙发里休息呢”“唉,认命吧。至少跟他确实容易长进,虽然都是拿头发和命换回来的。”

    “”

    楚向彬皱着眉从休息室离开后,身周气压就一直比较低。

    倒不是因为介意他们说的话,这点小的嚼舌根,楚向彬实在是不会放在心里――他唯一烦躁的就是休息时间。

    前两天他手里抓着三个负责的项目小组,一组和三组昨天都是deade,连着熬了一个多周没休息好,他今天上午忙完以后本来准备到休息室睡一会儿――哪成想外边三个职员越聊越high。

    他是因为被扰了清眠实在忍无可忍,这才出来的。

    楚向彬正考虑着二组的进度以及自己要不要回办公室那刚硬的实木沙发上勉强躺一会儿的时候,放在西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楚向彬脚步一停,抽出手机查看未读消息。

    信息是吕云开发来的。

    “公司里新上来一位人事部的部长,来21层打个招呼吧。”

    “”

    楚向彬皱了皱眉,很想拒绝,但还是回复了个“好”字。

    换做是秦楼的面子他大概也不会给,不过吕云开不同。这位对他是爱才到了极点,几乎把他当儿子看了。

    类似手里这种短信也算是超过了上下级而更接近朋友间的提点,他如果拂了吕云开的好意,难免显得没什么人情味。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

    “”

    嘴角轻撇了下,一点冷淡的笑意划过去。楚向彬脚下步向一转,往电梯间走了。

    楚向彬上到21楼的副总层,径直朝吕云开的办公室去了。

    他走到门前的时候,吕云开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副总助理刚好从里面出来。对方一见到楚向彬,便了然地朝楚向彬点了点头“楚部长,新来的那位人事部部长刚好来办公室里跟吕总问好,您也进去打声招呼吧。”

    “嗯,好。”

    楚向彬不在意地答应下来。他敲了敲门,在办公室从里间传来一声“进”后,他才推开半敞着的外门,走了进去。

    走过无人的副总办公室外间,楚向彬熟门熟路地进到吕云开在办公室内特意开辟出来的茶室。

    茶海旁边坐着吕云开,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孩儿的背影。

    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从心底浮起,某种说不清来处的警觉感掠过脑海,楚向彬的脚步蓦地停住。

    而侧对着房门的吕云开听见动静,主动起身,“小楚,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新来的人事部部长”

    茶海前背对着他的人站起身,转过来。那张面孔比起他记忆最深处一直站在那儿的小姑娘的影子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唯独不同的是,那笑容不再灿烂明媚。

    她依然望着他,杏眼里的情绪敷衍而疏离,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楚部长,你好。我是新来的人事部部长,栾巧倾。”

    “”

    楚向彬怔怔地僵在了原地。

    有那样一瞬间他恍惚觉着,自己是掉进命运给他挖的大坑里了。

    而且这一辈子都别想能爬出去。

    注以下续接正文部分翘楚c的时间线,也即洗冤结束、楚向彬回到vio后;因正文已有,过程跳过不再赘述

    数年后。

    得知“叛投”到勤锐投行去了的楚向彬回到公司的那天,栾巧倾差点气得原地爆炸。

    偏偏在她冲上22层总经理层后,刚出电梯又听见秦楼亲口说楚向彬要回到公司继续就职,栾巧倾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气成一只河豚然后飞上天了。

    秦楼几句话挑完事儿转身就溜达走,栾巧倾想都没想便准备追上去,质问他哥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所以还要“收留”楚向彬回来。

    可惜还没等迈出去两步,就被她要经过身旁的站在原地没动的男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栾巧倾猝不及防地被拉得踉跄了下。

    重新站稳身后,她磨着牙扭头看向楚向彬,“这个时候还敢拉我你找死”

    楚向彬却笑了,“栾部长火气这么旺,对身体不好。”

    “你是不是以为这是在公司,所以我就不可能打你了”栾巧倾气得攥拳。

    楚向彬低下头笑了起来“我了解栾部长,你不是那种拘泥小节的人――是不是公司对你哪有区别呢”

    “你知道还不赶紧把手松开”

    楚向彬听话地放开手,看着栾巧倾抽回手表情难看地揉手腕,他沉默两秒,说“你去找秦楼也没有用,我回公司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谁都改变不了。”

    栾巧倾气得咬牙,“你脸皮可真厚,如果我是你的话,那我绝对没脸回到自己背叛过的公司里――你以后在同时间还准备如何自处你不怕大家背地里戳你脊梁骨吗”

    “”

    楚向彬沉默数秒,突然轻眯起眼来,“栾部长这是在担心我”

    “担――”栾巧倾被他的话一噎,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要原地跳起来的模样,“我担心你下场不够惨还差不多”

    “那既然按栾部长说的,我回到vio才该是最惨的下场,你怎么还要来阻止”

    “”栾巧倾语塞,表情更拧巴起来,看着楚向彬的眼神似乎恨不得要冲上来咬他一口了。

    楚向彬被她盯得发笑。

    栾巧倾更恼了,“你还有脸笑”

    “栾部长知不知道自己有个特别严重的毛病”“关你屁事,”栾巧倾骂完,过了两秒没忍住,心虚地撇开眼问,“什、什么毛病”

    “。”

    楚向彬没急着说话,而是转过身来正对栾巧倾,那眼底深埋着的一点认真的情绪让栾巧倾不自觉地愣了下。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楚向彬已经站在离她极近的地方了。

    栾巧倾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想退后两步拉开距离――可惜没等她反应,楚向彬已经抬手,按住了她的头顶。

    栾巧倾顿时脸都绿了。

    ――这个狗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多头,此时这个姿势跟摸狗似的。

    栾巧倾瞬间就要炸毛,然后楚向彬多清楚她的着火点卡着栾巧倾爆炸的前一秒,楚向彬笑了笑。

    “去e国机场那趟路上,栾部长不是说了一个我回去以后专门查了这个的意思,发现好像和栾部长给我的解释不太一样。”

    “――”

    栾巧倾瞬间哑火。

    对应着s,这个字母多多少少有点性调戏的意味,那天说完以后她就后悔了,所幸那会儿发现楚向彬完全不懂,就瞎扯一通。

    现在看果然后遗症是埋下了。

    但是当着“公司大敌”还是个“头号叛徒”的面,栾巧倾自认为绝不能怂,她梗了梗脖子,嘴硬“不一样又怎么了,你平常还真是清闲,连这种小事情都要专门去查一查”

    楚向彬不理她试图通过挑衅转移话题的小手段,他低眼一笑,“但是查明意思以后,我发现这个字母其实最适合形容栾部长你的属性才对。”

    “――”栾巧倾僵了几秒,眼看着又要炸毛。

    楚向彬及时截住,“这也是我说的,栾部长你最大的毛病。”

    栾巧倾恶狠狠地磨牙,“趁着我还在跟你好好说话而且忍住了没有捶你之前,你最好说人话。”

    楚向彬笑了,“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叛投的事情这么生气和在意吗”

    “遇见你这种叛徒,谁不生气”

    “除了你以外,你见谁冲到我面前了”

    “”

    “栾部长再仔细想想,如果背叛vio的人不是我,而是公司里随便另外一个高层,你会气到这种程度吗”

    “”

    栾巧倾脸色变了。

    她虽然对好些东西并不敏感,但也没有傻到楚向彬点透到这一层她还听不懂的程度上。

    而楚向彬说的那个假设,她随便代入别的高层以后,立刻在发现真相之前自动停止思考。

    ――栾巧倾自认为这是傻白甜的自我保护。她觉得这个问题她还是别想清楚为好。

    然而楚向彬却不会给她余地“栾部长,你进公司好几年了,在除了你姐和你姐夫以外的人里,跟谁关系最亲近”

    栾巧倾下意识地撇开视线,努力压着心虚开口,“反正不是你。我这辈子加起来跟别人都没吵过这么多架――你还觉得我和你关系好”

    栾巧倾越说越心虚。

    楚向彬却笑了。

    达成目的,他非常愉悦而且爽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我说的你的毛病,栾部长。”

    “什么”

    “啊。你看起来大大咧咧,对人好起来的时候算得上热情开朗了吧代价就是你对所有人和事都是三分钟热度,时间一过你就会无意识地换下一个更感兴趣的你管那叫朋友吗”

    栾巧倾慢慢皱起眉,“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又不了解我。”

    “不,比对宋书我不敢说,但只在这几年里,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楚向彬低头,嘲弄地笑了下,“你看我对上谁的时候跟对上你一样吵个没完没了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因为你的三分钟热度,所以想让你无法忘记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刺激你。在你这儿的仇恨值拉得越稳,你越是会无意识地去关注和追逐――简称,。”

    “”

    栾巧倾张口就想反驳他,但是却无从下手。

    因为越是被楚向彬的话引导着想下去她越是觉得可怕――楚向彬的每一句话都踩在她的痛脚上,让她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他所剖白出来的那个她,都是对的。

    是她自己都没发现或者不愿意去细想的阴暗面。

    而对楚向彬的话,最最有力的佐证就是,如果一定要让她在公司里除了秦楼宋书以外的职员里选一个可以没有顾忌地说什么或者交待什么的人

    那一定就是楚向彬。连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都不需要了。

    楚向彬站在电梯门旁,看着面前栾巧倾表情眼神变化着,也猜得出她此刻心里有多复杂烦躁和茫然无措。

    楚向彬垂下眼,一点得逞的笑意从眸子里划过去。

    “看来栾部长需要一点自己思考的时间了。那我不打扰,你慢慢想,想清楚再来找我――等多久都没关系,我的耐性一向很好。”

    楚向彬说完,按下电梯的下行键,就要走去梯门前。

    栾巧倾还没从那满心窝子的乱麻里捋清楚,但不妨碍楚向彬分心费力给她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本能反应支配她下意识开口挑衅――

    “你死心吧,我才不会去找你,我看都不想再看见你一眼。而且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顺利回公司的”

    “栾部长尽管尽你所能地阻止我回来好了。”楚向彬笑,“我求之不得。”

    “――”

    电梯门在楚向彬面前打开。

    他抬脚进去之前,突然停顿了下,然后转头看向栾巧倾,“给栾部长提个醒,你不需要去找秦楼或者宋书,找了也没有用――我和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纠葛,也知道了很多不该外人知道的东西――所以就算我自己不想留在vio,秦楼和宋书也未必会放我走。”

    话音落后,没有给栾巧倾反应的时间,楚向彬径直走进电梯里。

    梯门合上。

    由宽变窄的缝隙里,穿着西装很是斯文败类的男人抬了抬手,朝栾巧倾做了个“再见”的口型。

    几秒后,空旷的没有了其他人的电梯间里。

    回过神的栾巧倾“啊――”

    土拨鼠咆哮jg

    某日中午。

    vio资本员工食堂。

    几分钟前,栾巧倾在秦楼怨念的目光里,终于成功把她姐姐从秦楼的魔爪里抢了出来,危险程度堪比虎口夺食。

    此时两人面对面坐在食堂里,栾巧倾几乎以每挑起一粒米就要叹息一次的频率在宋书对面叹着气。

    宋书听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你是叫我下来陪你吃饭,还是听你叹气的”

    “”栾巧倾抬头,哀怨地看了自家姐姐一眼。然后她索性放下筷子,支着下巴垂头丧气地看着窗外。

    宋书问“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有个人跟我说了一件很颠覆我对自己认识的事情。”

    宋书微微讶异“你对自己还有过认识么”

    栾巧倾“”

    看着栾巧倾吃瘪的表情,宋书眼角浸着笑意微微一弯,“和你开玩笑的。那个人说什么了,对你打击这么大”

    “他――他竟然说我对所有人和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栾巧倾气愤地转过来。“还说我是说只有对我凶我才印象深刻放屁,他才呢”

    宋书听完点点头“这是谁说的”

    “姐你也觉得他在扯淡对吧”

    “不是,我只是觉得他对你了解很深刻啊,不像是普通关系的难道是楚向彬”

    “――”

    栾巧倾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好半晌,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表情淡定眼神无辜的宋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这怎么是了解深刻”,还是该问“这怎么也能猜到是楚向彬”。

    僵滞好一会儿,还是宋书好心地主动开口,为她答疑解惑“对你了解到这个程度上的,除了我以外,只可能是楚向彬了。”

    栾巧倾僵笑,“哈,哈哈哈姐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怎么会只可能是楚向彬了呢。”

    “难道不是他”

    栾巧倾“”

    从栾巧倾的眼神里得到答案,宋书也没有再逼问她,继续低下头去吃饭了,“如果你只是想问这个才找我下来,那我介意你不如找时间和楚向彬坐下来好好谈谈。”

    栾巧倾放弃挣扎,趴到桌上死气沉沉地问“谈谈什么我自己不知道的老底子都快被他摸透了”

    宋书轻笑了声。

    栾巧倾懒洋洋地抬眼,哀怨地说“都这个时候了,姐你不但不同情我,还嘲笑我。”

    “我确实是嘲笑你,不过是笑你没脑子。”

    “我怎么了”

    “既然楚向彬都和你摊牌到这种程度了,你怎么就没反过来想一想”

    “反过来反过来想什么”

    宋书无奈地看了栾巧倾一眼,抬手敲了敲她额头,“动动你的榆木脑袋吧――楚向彬既然明明早就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要按这个做”

    “”

    栾巧倾的身影蓦地一僵。

    几秒后,她嗖地一下从桌上爬起来,“姐,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宋书端起餐盘,就准备走人。

    栾巧倾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追上去,“我才不想呢,他的事情我干吗要想一个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你和我哥的叛徒,哼,亏你们还愿意收留他,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

    宋书偏过头,盯着栾巧倾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栾巧倾被盯得心虚,“你你这样看我干吗”

    “以你的表演力不太适合做这种试探的言行,有点傻。”宋书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不过我们是怎么想的,你同样也直接找楚向彬谈清楚吧――我是不会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情的。”

    宋书这次说完,没再给栾巧倾挽留或者挣扎的余地,倒掉厨余径直回楼上去了。

    栾巧倾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来来回回地思考着,表情一会儿喜一会儿怒,变化个不停。

    过了好久,她才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昂起头来往外走,那模样气势,只差原地正步走离开食堂了。

    ――

    栾巧倾原本的打算是要准备挑一个良辰吉日,利用她食堂那天从宋书这里得到提示猜到的事情来逼着楚向彬说出实情的。

    可惜还没等到楚向彬正式回公司复职,一波有关他的言论在公司里流传起来。

    “哎你们听说没,我听公司外有人提,说楚向彬不是勤锐倒台才回来的,说他一开始就是秦总这边的人。”

    “巧了,我今天中午刚听朋友跟我念叨呢。”

    “啊我怎么不知道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那位朋友的朋友之前可是勤锐的职员。他们内部垮掉之前就传开了,说楚部长带去他们投行的那个产品是故意给勤锐挖了坑的。”

    “真这样的话,勤锐会信任楚部长”

    “这就到了传奇的地方了――他们说楚部长是双面间谍呢。就是常亭那边以为他是他们的人,但其实他是咱公司这边的。”

    “常亭会那么以为肯定有原因的吧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这有什么高层之间的龃龉和利益纠葛最多了,这种权力博弈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赌输了就是有人棋差一招呗。”

    “可是当时闹得那么凶,尤其我听说之前秦总和宋书还有栾部长在外面吃饭遇见勤锐的人,栾部长差点把楚向彬给打了呢。”

    “或许只是做戏”

    “那不会吧栾部长哪像是藏得住这么多事的人”

    “不过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之前我就奇怪,就算楚向彬能力再杰出、就算他们高层之间有什么我们不懂的交易吧,但秦总那样脾性的人,怎么会同意一个关键时候背叛公司的人回来。可要是他本来就是vio这边的,那就一切顺理成章了。”

    “这么说,是我们冤枉他了”

    “唉,那楚部长也太惨了点吧之前公司里大家都把他骂成什么样子了尤其是咱们栾部长,我看一度都要提刀上门了。”“是啊”

    与此同时,门外。

    “栾部长”

    “――”正站在人事部楼层的茶水间门口的栾巧倾脸色一变,连忙扭头看向身后。

    她部门里的职员拿着打水的杯子,正茫然地看着她,“部长您在这儿是”

    “没、没事。你进去吧,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

    栾巧倾脸色诡异地扭过头,快步离开了现场。

    走出去几米后,确定那个职员没再注意自己了,栾巧倾这才松下一口气。

    但是一想到刚刚在茶水间门外听到的那段谈话,栾巧倾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狼狈地回到办公室后,栾巧倾坐立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犹豫着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来楚向彬的手机号码。

    又迟疑了很久之后,栾巧倾一咬牙,把电话拨了出去。

    对面接通得很快,是栾巧倾这几年最熟悉的也最能把她气得牙根痒痒,现在却总是一想起来就叫她心情复杂的那个男声――

    “栾部长这时候突然给我打电话,是终于想通了”

    栾巧倾微微咬牙,很想怼回去,但一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再想想自己从得知楚向彬“叛投”勤锐以后对那人的恶语相向,她顿时又觉得底气不足,心虚得很了。

    这样沉默许久,对面却一直耐心地等着。

    栾巧倾终于咬了咬牙,有点妥协地说“你这个周末有时间吗我们出来谈谈吧。”

    对面一默,旋即笑起来――

    “好啊。”

    “”

    楚向彬在电话对面答应得痛快,让栾巧倾莫名地有那么一点爽又不爽的感觉。

    她犹豫了下,问“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现在是赋闲在家,什么时间看栾部长安排。”

    “那地点呢”

    “也随你的便。”

    “”栾巧倾微微眯起眼,“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嗯,”楚向彬笑了声,“我说的。我太期待栾部长能怎么让我后悔了。”

    栾巧倾“”

    栾巧倾“你家地址发给我周六晚上6点等我开车去你家楼下接你。”

    栾巧倾一口气不停顿地说完便直接摁断了电话,等看通话结束的字样闪过去,黑下来的屏幕上映出她杀气十足的表情――

    “就这狗男人的狗脾气能有可能喜欢我吗我看他是什么时候跟我结了世仇所以想气死我还差不多”

    “”

    手机无辜地保持沉默。

    抱怨归抱怨,周六晚上5点50分的时候,栾巧倾还是按照楚向彬发给她的地址,开着她心爱的红色小轻跑准时到了楚向彬住的社区楼下。

    令栾巧倾意外的是,已经站在楼前看起来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楚向彬显然到得比她早多了。

    栾巧倾在那人面前停稳车,轻跑的车门像翅膀一样自动旋起展开,楚向彬扶着车门,微微俯身,挑眉,“我坐副驾驶”

    栾巧倾看他,“双座跑车,不坐副驾驶你准备坐哪儿车顶还是车底”

    ――去e国机场那趟路上一模一样的话被栾巧倾扔了回去,见楚向彬沉默,她顿时有一种爽呆了的感觉。

    然后栾巧倾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今天是来找被自己冤枉还骂惨了的某人认错的。

    栾巧倾“”

    完了,怼这人怼顺嘴了怎么办

    但出乎栾巧倾意料,楚向彬沉默两秒后反而笑了下,还不是带着怒意或者强撑的那种――看得出也听得出他的笑是发自内心地愉悦。

    楚向彬直接矮身坐进副驾驶里“谢谢栾部长专程来接。”

    刚反省完又松了口气,此时的栾巧倾有点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咳,那什么,不不客气。你系上安全带,我们就出发了。”

    “好。”

    “”

    路上,楚向彬安静无话,只望着窗外或者平视前方。

    栾巧倾好几次偷偷瞥眼看过他,那人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装没看见,始终没说什么――如果搁以前这样同处一个密闭空间,那他恐怕早就跟她互相开火了吧

    现在这是说开了目的,干脆也不折腾她了

    这么一想,栾巧倾觉得楚向彬原本就好看得很的眉目长相都柔和顺眼了许多。

    尤其是今天大约因为不需要去公司这类正式场合的缘故,那人只穿了一套休闲西装,头发也松散碎着垂下额头,神情再疏懒下来,更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如果再像在e国出差晚上去夜店那次一样把系到最上面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那大概还会更

    那天酒店大堂里差点吻到一起的画面突然掠过脑海,栾巧倾被自己发散的思维吓了一跳。

    连车身都跟着晃了下。

    栾巧倾心脏加速得差点从胸口里跳出来――也不知道是被车吓得还是被自己心虚得。

    车身重新稳定后,车内诡异地安静几秒。然后栾巧倾听见副驾驶座的方向,手肘靠在车门上然后支着下颌的男人闷出一声低笑。

    栾巧倾脸上莫名一热,“你你笑什么”

    楚向彬垂下支着的手,转过头来朝栾巧倾笑,“我倒不是介意你盯着我看――到了目的地以后可以随你怎么看都行,但现在毕竟还在路上,我们还是安全第一怎么样,栾部长”

    栾巧倾“”

    柔和顺眼

    屁全是她眼神不好幻视出来的错觉

    扎眼的红色轻跑车一路奔驰,半个小时后就来到了目的地。

    这会儿天色暗得早,他们下车的时候的大约六点半,但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跑车停在一片露天停车区,旁边都是些小货车面包车或者价位偏低的家庭轿车。栾巧倾的小轻跑在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再联想刚进来时有点颠簸的水泥路――楚向彬下车以后看了一圈,怎么看怎么觉着栾巧倾把自己带到了菜市场或者小吃街之类的地方了。

    楚向彬扶着车顶朝对面看过去,“栾部长不会是打算带我来买菜,然后回去亲自下厨吧”

    栾巧倾白了他一眼,“做你的美梦吧。”

    “那这是要去哪儿”

    栾巧倾顿了下,微微撇嘴,“总之不会是还要注意着装礼仪的西餐厅咖啡馆之类的地方。”说着,她绕过车身,走到楚向彬身前一米的地方,“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啊”

    楚向彬笑,“你做不出那么有出息的事情,我更怕你把自己卖了。”

    栾巧倾“”

    就凭这狗男人这张嘴,她就是大罗神仙之前能猜到他喜欢自己吗

    栾巧倾气急败坏地扭头走了。

    楚向彬低头笑了笑,抬脚跟上去。

    大约步行了十几分钟,穿过这片带状的小市场,栾巧倾带着楚向彬到了一家店前。

    店面大概算得上简陋――而且还是家烧烤店。

    楚向彬虽然之前没猜到,但此时也并不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栾巧倾骨子里的那点习性还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栾巧倾停在店门前,回头瞥楚向彬,“楚部长自己说的随便我选地方,不会现在后悔了吧”

    “当然不会,”楚向彬回神,笑着走上前,“我觉得这里很合适。”

    栾巧倾瞥他,“合适什么”

    楚向彬嘴角一勾,“谈心。”

    “”不等栾巧倾说什么,那人已经径直进了店里。

    虽然楚向彬今天穿的是休闲西装,并不算十分正式,但大概是这么些年在职场里养成的上位者气质,从他进到烧烤店里开始,就时不时有客人拿惊奇和打量的目光看向他。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和栾巧倾找了张店内的空桌坐下。

    过来送一次性点餐单的是烧烤店里的小姑娘,看向楚向彬的眼神里也满是拘谨又害羞的情绪。

    栾巧倾注意到之后偷偷撇嘴角。

    等小姑娘紧张又兴奋地介绍完他们店里的招牌烧烤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栾巧倾才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拿眼角余光扫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楚部长不愧是楚部长,到了什么地方都掩饰不住精英魅力啊”

    楚向彬扫着菜单,没抬头,“这你也要怪我”

    “”栾巧倾心里一虚,再次想起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自觉地收敛刺猬的刺来。

    听对面“听话”地安静下来,楚向彬有点意外,他抬眼看向栾巧倾,“你今天不是要找我出来谈谈谈什么”

    栾巧倾眼神规避,含糊其辞,“先点餐吧,点完再说。”

    “嗯。”

    楚向彬依言。

    几分钟后,楚向彬把点好的菜单给了店里的服务员。等服务员走后,他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到心虚到拼命给自己灌水的栾巧倾身上。

    看了几秒,楚向彬笑了笑。

    “栾部长如果是想把自己灌醉了好开口,那还是等我们点的啤酒送上来――灌凉白开是没有效果的。”

    “”栾巧倾放下杯子,不满又哀怨地抬头瞥了他一眼。

    楚向彬“餐也点完了,现在可以谈了。栾部长想问什么,直说吧。”

    栾巧倾对着面前的水杯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慢吞吞地开了口,“我听公司里有人说,你去勤锐只是假假意投诚。”

    说完这句,栾巧倾小心地抬头看了楚向彬一眼――那人表情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半点疏漏都看不出来。

    栾巧倾咬了咬牙,索性直言“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之前真的冤枉你了”

    楚向彬微一挑眉,“栾部长只想知道这一件事”

    栾巧倾“我现在最想知道这件事。”

    “好吧。”楚向彬点头,“过程比较复杂,但我会带着那款产品去勤锐的事情,秦楼确实是早就知道了。”

    “”栾巧倾一梗。

    过了许久,她才有些懊恼又负罪感十足地皱起眉,“那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哪怕只是暗示我一下我当时也不会对你发那么大的火”

    楚向彬笑,“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栾部长在演戏这方面确实缺乏天赋,而且就像宋书当初选择隐瞒你一样,你在不知情情况下的很多表现能十分充分地用来迷惑敌人。”

    “”

    栾巧倾一时语塞。

    好半晌后,等烧烤店的服务员已经把第一份烧烤送上来又离开以后,栾巧倾才终于憋出了自己的那句话。

    “对对对不起。”

    不知道是因为憋得还是因为被自己自责得太厉害,话刚说完,收敛了平常张牙舞爪和虚张声势、难得像个普通小姑娘模样的栾巧倾,脸就先红透了。

    楚向彬愣了几秒,然后蓦地笑了起来,“道歉就道歉,你脸红什么”

    “你才脸红了。”栾巧倾不满地小声嘟囔。

    “你要是没脸红,那把头抬起来看看”

    “我就不。”那颗脑袋埋得更低了。

    楚向彬几乎被这个模样的栾巧倾逗得停不下笑。

    原本他想要逼着她跨进去的那个坑就在眼前了,但看着栾巧倾脸都红得要自燃的架势,楚向彬实在有点于心不忍再欺负人,也就没再逼她往坑里跳。

    恰好烧烤和啤酒也接连地送上来,楚向彬只当陪着她演一“酒”泯恩仇的戏,省得她以后看见他都这么抬不起头来。

    结果一晚上没结束,栾巧倾先把自己给灌醉了,而且主动地、麻溜地开始往坑里冲刺跑。

    那时候楚向彬刚打完电话回来――确定自己和栾巧倾都要喝酒以后,他就提前发消息通知助理开车来接他们。对方看到以后立刻打来了电话,和他确定下烧烤店的地址。

    等楚向彬这边结束通话回到桌旁,就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桌上去了。

    而且她的手边,还多出来好几个空掉的啤酒易拉罐和一小瓶白酒的空瓶。

    楚向彬“”

    楚向彬连忙走过去,“栾部长”

    “”小姑娘趴在桌上,一动没动。

    楚向彬笑容一收,有点慌了,“栾巧倾”

    “”还是不动。

    楚向彬想了想,试探地开口“巧巧姐”

    “――”小姑娘嗖地一下坐直了身,醉眼朦胧却表情绷得严肃极了“谁喊我”

    楚向彬有些哭笑不得,“车很快就到了,我们回停车场等。然后我送你回家。”

    “回家不,不回家。”栾巧倾皱起脸,嘟嘟囔囔地往下趴,“回家也没有人陪我玩,冷冷清清的,才不要回家。”

    楚向彬微怔了下。

    须臾后,他垂了眼,“怎么没人陪你不是你把人丢了吗”

    “”

    已经醉得快要不省人事的栾巧倾自然没办法回应他。

    眼见着小姑娘又要趴回桌面上了,楚向彬只能即刻把人从桌旁扶起来,买单结账以后,他把人带出烧烤店。

    难得去停车场的一路上,小姑娘都安静又乖巧地跟着他,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要比平常清醒的时候乖上多少。

    楚向彬忍不住意外又感慨有些人喝醉了耍酒疯,他这只大概是太疯了,所以喝醉了反而安静了。

    不过毕竟是酒醉的人,行动起来难免没有清醒的时候那么灵活,从烧烤店出来以后,经过那条带状市场去停车场的路上,楚向彬好几次走着走着就发现身旁的小姑娘想往别的方向溜达――费了好一番功夫,他才几次把跑歪了的小姑娘重新拽回到自己身后。

    到了后半程,楚向彬拿喝醉后不说话但很能乱跑的栾巧倾没办法,只能把人扶进怀里,半拖半抱地往停车场的方向带。

    等他们回到停车场时,开车来接他们的助理看起来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楚部,这位是”楚向彬的助理讶异地看着被楚向彬半扶在怀里的小姑娘,看了好一会儿才惊愕地问“这是人事部的栾部长”

    “嗯。”楚向彬应得随意,“我和她出来吃饭,喝了点酒,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助理又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给两人拉开后排的车门。

    楚向彬把栾巧倾扶进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后排。

    助理表情一言难尽地坐进驾驶座,发动起车往停车场外开。

    起步以后,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楚部,我送你们去哪儿比较方便”

    楚向彬想了想,“你知道栾部长住哪里吗”

    “不知道”

    “那就送我们回我家吧。”

    助理“”

    半晌后,看着后视镜里那个靠在他们楚部长肩膀上的、一副睡得正香的模样的小姑娘,助理艰难地点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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