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什么拉低社畜逼格的典型范例,大概说的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吧。
作为一个已经二十五岁的大龄女青年,我的学历一般,事业也很闹心,至今为止恋爱经验甚至为零,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同异性的亲密接触,还是在高中毕业典礼上,被校长先生进行绶带——我们握手的时间超过了三分钟。
因为中年男人特别容易出汗,当时的我,除了“双手像被臭臭的猪油泡着要洗很多遍”之外,别无其他想法,也没有感到任何的心跳加速。
而在那之后,这样的经历就再也没有了。
啊,这真是随便想一想,就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好悲催什么的。
可是这样的我,此时此刻,却不得不面临一个极其糟糕的困境。
因为刚入社会就到一所中学教书的缘故,我每天要面对很多青春期的孩子。女生当然好说一些,可怕的是男生,没有太多和异性相处经验的我,眼下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那个……
如果有男同学在你的课堂上看小□□的话,这种时候,作为教师,应当如何处理呢。
——是假装当作没看到,还是出声严厉地斥责他?
眼下,我就陷入了如此令人焦灼的矛盾纠结之中。
毕竟是个才进社会的年轻人,刚开始教书的时候,我连和学生发脾气都会不好意思,甚至会先对方一步脸红,训斥时比起他们我更想哭。
也因此,除了平时用严厉的态度维护教师尊严外,我实在找不到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师长的办法。
所以此情此景,令我十分为难。
怎么办,看他那么沉迷的样子……听说十几岁就经常看黄漫,相当不利于身体健康,说不定还会影响今后的发育啊!
这样说来,为了学生着想,我果然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吧?
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
虽然我并不算个爱发火的老师,这都是被学生给逼的。
思及至此,我只能忍着内心打扰到他的愧疚感,步履颇重走到他的旁边,深吸一口气,把书本重重地往他桌面一砸,全力大吼出声。
“斯内克,上课你走什么神呢?!给我读一遍第二段的课文!”
哎哟好可怕。
我想我一定是吓到他了,因为我话音未落,斯内克少年就像一颗燃烧的弹药,猛地从位子上弹了起来,看得出被吓的不轻。
书啪嗒一下子落到地上,顿了顿,我和他都没捡起来。
在我目光炯然的威严注视下,男孩儿的脖颈慢慢涨红,比绿宝石还要鲜艳的翡眸噙满了泪花,蛇尾尖尖也红了,苦恼地垂在一边,尾巴把小□□biu地悄咪咪推到一边,他低头拼命地翻书,能听见哗啦啦的翻页声:“老师对不起,我马上就读……”
看他这么深感羞愧的模样,其实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来着。
抱歉抱歉,打搅你看小□□真是十分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砸书再温柔一些的!
我暗自想到。
实际上,在这个荷尔蒙沸腾的年龄,青春期男孩子无法控制自己也实属正常,是我太过苛责了——可是没办法,斯内克同学,你的快乐时刻选的不对头哦,我们是正在上课中!
我在心里再次对他说了句对不起,伤害了你脆弱的小心灵,希望没能给你造成什么阴影。
看见他颤颤巍巍的表情,我面无表情,冲他悄声道,“裤子穿好。”
然后可以把脑袋偏向了一边,给少年人留下了最后的尊严,耳边才听见他微微松口气的声音。
没关系的,蛇人斯内克同学,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
在我当众发了火后,没有人敢抬头了,学生们都紧紧盯着自己的课本,教室悄无声息,死寂的气氛一下子蔓延开来。
为了不使斯内克成为众矢之的,在他之后,我又点了几个上课不专心的孩子回答问题,让上课的氛围变得更加冰冷,总之,后半节课的气氛完全称得上是寒风瑟瑟了。
其实这样上课的课堂效率才高呢。
这就是师长的威严,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听到下课的铃声,我仍是稍喘了口气,看到他们放松的面孔,自己的紧张情绪也总算是缓解许多。
——不光是学生,老师也会为课堂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而心慌呢。
只是,如果一不小心表现出来的话,说不定会被嘲笑的,然后就彻底失去班级的BOSS地位,所以必要时,每个教师都必须严肃地对待学生,不可以和他们一起害怕或者一起笑,以此才能端正自己的师风。
课代表收了作业,殷勤地跑到我面前,“嘉科尼老师,交齐了是送到您办公室吗?”
我内心朝她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不过火刚发完,不能随便掉下威严教师的神坛,我只有淡淡地点头:“嗯。”
“这次的听写我都会呢!”
“我看看。”
我翻了翻她的作业本子,的确,不论几个小小的语法错误,她的书写比上一次清晰许多,再也没有黏液口水糊满半张电子试卷,一摸就差点腐蚀我的手,这是件值得表扬的事。
至于正确率……
emmm。
暂时还是不评价了。
同她讨论了几道题目,知道自己在会让学生放不开,我走出教室,课代表则一路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嘴巴咕叽咕叽不停,像只小尾巴,“嘉科尼老师,上次的历史哲学课,您说,古人认为‘一切事物都不是恒定不变的’——这句话我反复想了很久,也查过资料,可还是不太明白……”
我依旧把表情做的很严肃,“这是辩证唯物的观点。意思是,这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是固定永恒的,在某些时刻,它一定会发生变化。”古人说的有一定道理。
“辩……证唯物?”
“举个简单明了的例子。比如现在我们都清楚,太阳系不是宇宙的中心,银河系也不是,宇宙的空间是弯曲的,狭义来说并没有中心的说法,目前也尚未发现。可这两种理论,却能够在人类的历史上统治千年的时间,反驳的人曾一概会被教会绞死烧掉——”想到那些熊熊烈火,我说得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别开这个话题:“总之,这就是告诉我们,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殊真理,但它必然是在不断地发展,变化,这就叫唯物主义的辩证观……”
我一脸认真地给她讲解,却从余光看到课代表茫然的脸,把整个人滩成了饼形,心下一惊,就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枯燥了。
她根本听不懂这些过于哲学的见鬼东西嘛。
小孩子要慢慢教,于是,我打算用更为通俗的方式解释。
“比如……”我眼神发沉,“老师现在是梅露露的任课教师,对不对?”
触手怪用力地点了一下小脑袋,举一反三,十分骄傲地说,“梅露露也是嘉科尼老师的课代表!”
“可这件事也并不是绝对的。”我用一根手指抵住她想要蹭过来的粉红触角,保持着教师的威严,“说不定有一天,老师就再也不是梅露露的老师了。”
“欸?”
“比方说,因为老师的个人能力不够,或者哪方面出现了问题,被学校开除之类的……”然后没有地方住,流落街头,只能从垃圾桶里捡东西吃——
越想越害怕,我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到最后几近于无。
被辞退然后失业,这是我时时刻刻压在心底的恐惧之事!
啊,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是不是真的只能又要去睡袋鼠肚和巨人指,在大街上讨饭、流离失所了了?
想到结果还未下的年度教师考核,我有点心慌地祈祷,宇宙之神啊,求求您给我个B吧!
一瞬间,我心里被压了块巨沉重的大石头,背过学生,伤感地吸了吸鼻子,“总之,它的意思是,你要带着辩证的目光看待每一件事,知道了吗!”
“……”
话未说完,我就感觉小腿的地方有些冰凉,低头一看——
梅露露竟然整坨趴在了我的身下!
“叽咕叽咕哩哩噜噜噜噜……”
半米高的粉色果冻软块,在我的脚边缓缓地蠕动着,滑过的地方全是湿漉漉的痕迹,作业本被她暂时吞进了胃囊里,可以从透明的胃袋,看见那些白色的板子,和学生们乱七八糟的涂鸦。
让梅露露当课代表,正是因为我觉得她是个诚实的孩子,考试和小测从来不会偷带纸条作弊。
“老师……嘉科尼老师,您要到别的地方教书?!”
她眼泪汪汪地盯着我,粉粉的小触手和细须胡乱挥动,看样子,是完全没听懂我方才的话。
说到底,我就不应该给小孩子讲这些,我啧了一声,挠挠头,早知道就用食堂的饭后点心每天会换来解释就好了。
“你想多了。老师的意思是……”
这个年龄的孩子往往内心都很脆弱,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她就仿佛是受了什么无法承受的打击,冲我咕咕唧唧地呜咽起来,那几根胡乱蠕动的触手在走廊地面不住瞎滚捶打,撒泼耍赖,花瓣形状的泪珠从头部的细孔淌出,弄湿了走廊的地面,就像那里绽放了许多淡粉色的小花苞。
用两根软触捂住拟态耳朵,她伤心地低声尖叫道:“不!梅露露绝对不要!”
又给保洁人员造了麻烦,我连忙制止她:“别哭!地板弄脏就不好了——我暂时不会离开的,梅露露!”
梅露露猛烈摇头,举一反三地飞快:“没什么是永恒的!”
“……”
平时上课的时候,能不能请你也像现在这样认真听讲,不要一不小心就把书本吃掉啊,梅露露同学?
我无言地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似乎是怕我真会掉头就走,好一会,梅露露用触手扯住我的裤脚,可怜巴巴地请求:“那…那就算在别的地方,也让梅露露继续当老师的课代表,好不好?嘉科尼老师?”
我有些无奈,“可我并没有——”
我暂时还没失业啊!不要诅咒我!而且不要再分泌黏液了,我的裤子都被你打湿透了!换一条很麻烦的!!!
看她拼命忍着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哭哭啼啼,触角软绵绵地垂落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只有叹了口气,决定把她应付过去,“知道了,如果有那一天,就让你继续当课代表,在哪里都让你当课代表,”
一夜暴富除外。
“……真的吗?老师没骗梅露露?!”
“嗯。”我从来不撒谎。
“万岁!!!那我还是嘉科尼老师的课代表耶!!!!!”
“………”
小孩子就是单纯。
解决了心事,她马上就破涕为笑,此事一完,继续跟着我继续问东问西,我则是万分头痛地朝办公室走。
下节还有课,我要快点去换条裤子…换裤子……
———
因为下周有暗物质实践课,要写的新教案比较复杂,明明是周五下午,我依然一直加班到了七点左右。
“小赛老师,锁门麻烦你了哟~”
“好的!”
这个时候,其他老师都走完了,不是回家就是出去嗨,办公室也只剩我一个人。
彻底完成工作是八点出头,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桌面,关灯关门前带走了办公室的垃圾。
走廊有些许月光透过落地窗渗透了进来,在寂静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很美,让人忍不住多欣赏了一会。
庭院花园里是细腻传统的大理石雕像,精巧复杂的建筑构造随处可见,这所古老的学校哪怕在夜晚,也闪耀着属于它的美丽呢。
虽然不是自己的责任,反正顺便,我就打开手电筒,依次检查起每个教室,看看有没有学生躲在里面没走。
这里要解释一下,我不是疑心病重——因为十几岁孩子的想法是最难猜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下一秒会干哪些蠢事。万一有和同学吵架啦、在家和家长闹矛盾啦、或者因种种缘故赌气藏在教室不回家的,之前也不是没见过,在这么冷的地方睡一晚上,让人担心不谈,第二天肯定会不舒服,严重一点还会生病。
所以额外的检查也是必须的。
果然,走到某个班门口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个十分轻微的呼吸声。
“谁在那里?”
我脚步朝前微抬,呼吸声立即屏住了,看来是不想被我发现。
于是我故意发出走远了的脚步,然后躲在门的一侧,静静地等待。
“………”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几片雪白的羽毛,从半空轻盈地落了下来。
萤火虫般的微光渐渐晕染变强,点亮了整个侧廊。
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动作太大,他挥动翅膀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这孩子探头探脑、悄悄摸摸偷溜出来的样子,就像是偷吃到蜂蜜的熊。
“嘿嘿……”
朦胧的萤亮白光中,是他暗自得意的笑声。
——还用茧把自己包了起来,难怪巡查的保安没注意到,真是个小机灵鬼。
细细听着他造出的动响,因为实在逮到过太多次,同样的情况已经次数多到我都麻木了的地步,几乎不需要什么试探,经验丰富我闭着眼就知道他的走位,于是,算好时机,伸手,我轻轻在半空伸手一挠——
就抓住了这个不听话的熊孩子。
“呜哇啊啊啊啊糟糕!!!!!”
他迅速熄灭了光,拼命挣扎起来,看样子是想从窗沿那边飞出去逃走,可在我抓遍各种学生的铁掌下,他丝毫动弹不得,只好转而向我双手合十求情,处于变声期的偏亮少年音相当激动。
“我我我错了!老师我错了老师!我马上就回家写作业,拜托您放过我嘛……”
“走廊内不要大声喧哗!”
凶巴巴地训斥了一句后,我将他一把拉到面前,手掌在他脑袋上用力一按,敲脑门。
他缩着头,立刻闭紧嘴巴,不敢再出声,却又不服气地晃了晃脑袋。
“那我小声喧哗行不行啊,嘉科尼老师……”
看着是其他班的学生,他认识我?
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我发现,自己抓到的地方,应该是翅根的部位,因为摸起来有点刺手,扎扎的。
于是我往上提了提,揪住了他两边的翼骨,认真质问道:
“你哪个班的?这个时间为什么还滞留在学校?”
“林多克的班……呃呃呃!”对方被我捏着弱点,不禁别扭地打了个寒颤,装模作样地假哭出声,“嘉科尼老…老师……嘶……咱打个商量?我们天使这个关节可脆弱着呢,我翅膀都要被揪断了!您…您手劲有点大,咱轻一点儿行不行???”
那当然,看着这个比我还要高半个头、那对白色羽翼也比我手臂宽大许多的学生——却能被我一举擒获,我在心里得意洋洋地想,本人可是练过很多回的!
就不放!
天使的羽毛真柔软,手感比云朵还细腻,摸上去总是这么温暖舒服。当我卡死他的翼骨后,就像是被母猫咬紧脖颈的小猫,被擒住弱点的少年立刻不敢动了。
“啊啊啊真的好痛!好痛!灵魂都要疼死了!老师您放手啦……”他在我手里胡乱扑腾,做垂死挣扎。
而我——
“哈秋!”
在冰冷的夜晚,乍一碰到这么个毛茸茸、又暖融融的东西……
我实在没忍住,用另一只手捂着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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