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决断

小说:大唐崛起[系统] 作者:李松儒
    不知何时开始,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逐渐变得阴沉,细小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北风卷着雪花打在人的身上,一点点渗入衣服,透出刺骨的寒气。

    李流光所住的毡帐外,郭凤虏负着手仰头望着天空凝神不语。他的身后,蔡伸神情忐忑,紧紧盯着毡帐,试图听到里面的动静。自霍节跟着李流光进去已经有段时间了,蔡伸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霍节会跟小郎君说什么。

    若是

    蔡伸心头浮现出小郎君知道真相后的情景,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到时沈倾墨会如何蔡伸不敢再想下去。他焦急地看了眼外面,神思不属,既盼着沈倾墨尽快回来,又担心沈倾墨回来,只恨不能一双耳朵高高竖起,听清毡帐内的情形。

    “蔡护卫蔡护卫”

    郭凤虏从天空收回视线,扬眉盯着蔡伸叫了两声。

    蔡伸慢半拍反应过来,低低应道“都护何事”

    郭凤虏示意毡帐,问“小郎君同霍节独处已有一些时辰,可需要进去看看”

    蔡伸听出郭凤虏的意思,苦笑着摇头,说“霍节是小郎君的护卫,不会对小郎君不利。”

    他言辞肯定,郭凤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毡帐,重新负手望向远方。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的雪花越来越大,毡帐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隔着厚厚的毡帐,李流光沉默地坐在床榻,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面前的玻璃茶盏,半晌没有言语。最初见到霍节的喜悦褪去,泛起的是混杂了感动、惊讶、意外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他听着霍节用沉稳的语气讲述着一路的经历,几次同他的阴差阳错,数次的险象环生。霍节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他们遇到的艰险,仿佛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就如同出门打猎般一样简单。

    “总算七郎没事,某也不负国公重托”霍节沉声道。

    李流光轻轻出了口气,真诚道“你和大伙没事,我很高兴。”他能想象霍节一路遇到的危险,相应的也就更无法容忍心中的某个猜测。他盯着霍节直接问道“你说前些日子有人在云中城寻我时失踪了,现在可有线索”

    霍节有了瞬间的迟疑,顿了顿道“某有些猜测八成是沈倾墨的人干的。”既然说到这里,霍节干脆直接说“并非某胡言乱语,而是从晋阳到安北,沈倾墨的人几次误导大伙的方向,不然大伙早就找到七郎了。”

    自同李流光失散后,霍节便忧心忡忡,所思所想俱是担心李流光遭遇什么不测。如今见到李流光无事,他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不免想到沈倾墨。霍节不傻,从知道沈倾墨陪在李流光身边后,便猜到一路为何屡屡同李流光错过。霍节不清楚沈倾墨的意图,若说他对七郎怀着恶意,霍节看李流光的样子,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可若没有恶意,沈倾墨一直阻挠他们寻到七郎又是为何霍节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沈倾墨行事随心所欲。顾忌着沈倾墨的身份,霍节不好多说,只能劝道“七郎,沈倾墨行事恣睢任性,只顾随着自己的心意,你以后还是要远着他些。”

    他为着李流光好,李流光怎么会听不出来。霍节不清楚沈倾墨的心思,李流光却是隐隐明白,大抵和沈倾墨强烈的占有欲有关。从代州到安北,他和霍节最早在桐城便该会合的想到这里,李流光微微皱起了眉。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他大可笑着调侃几句,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有趣了。他可以纵容沈倾墨对自个的亲近,也愿意包容对方乖张恣睢的性子,但有些底线却是他无法容忍触碰的。

    李流光心情复杂,将心中的杂念摒除,看向霍节说“我知道,关于失踪的护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要对大家有个交代。”

    “七郎”霍节听出什么,有些担忧地叫了声。

    李流光垂下眼,说“无碍,云中城是安北军的地盘,我同郭都护算是盟友,托他寻个人不是什么难事。至于五郎”李流光顿了顿,“我自有计较。”

    他心中做了决定,便吩咐霍节先去休息。工坊一应物品齐全,安顿霍节一行人十分方便。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毡帐,立刻吸引了院内其他人的目光。李流光的视线掠过蔡伸,客气地同郭凤虏说了寻人的事,并托郭凤虏派人将其他护卫送至工坊。

    郭凤虏自不会拒绝李流光的要求,他隐晦地看了眼蔡伸,注意到蔡伸在李流光提到寻人时表情有些微的变化,心中微微一动。不过这是李流光同沈倾墨自个的事,郭凤虏倒不至于傻到自己跳出来找麻烦。很快他便带着霍节离开,只剩下蔡伸顶着巨大的压力面对李流光。

    李流光盯着蔡伸看了一会,想到对方对沈倾墨的忠心,便也熄了问话的心思。他转身回了毡帐,只觉得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有冷风顺着掀起的毡毯吹入,李流光非但不觉得冷,反而盼着风更大一些,压下他的心浮气躁。

    他回忆起自晋阳同沈倾墨相遇相识的情景,似有浓郁的苦涩在心里滋生蔓延。长长出了一口气,李流光将裁好的纸铺在书桌,准备练会字让心绪平静下来。

    许是习惯使然,“沈倾墨”三字不经意便落于笔下。李流光郁闷地揉了揉额头,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良久,将纸抽出丢入了一旁的炭盆。火苗忽的窜起,李流光似下定决心,重新铺好纸,很快给于怀恩写了一封信。他招呼徐明成进来,吩咐徐明成尽快找人将这封信送到于怀恩的手上。

    “小郎君”

    看李流光没有其他吩咐,徐明成小心翼翼地退出毡帐。他自来懂得看人脸色,一眼便瞧出李流光此时心情不好。想了想,徐明成决定亲自将这封信送到于怀恩那里,免得找别人有了什么差池。

    收好信,徐明成匆匆裹了件蓑衣便带人离开工坊,刚出大门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在前方响起。他飞快避到一旁,认出了马上的人是沈倾墨。习惯了平日沈倾墨的冷淡,此时的沈倾墨沉着脸,带着护卫径直从他身边经过,一步没停直接冲进了工坊。

    “看来是出什么事了。”徐明成摸了摸怀中的信,低声自语道。

    他声音太轻,急着赶路的沈倾墨自是没有听到。在骑马一路冲到工坊后院,看清蔡伸守在李流光住的毡帐外时,沈倾墨从接到消息便提心吊胆的心才缓缓放下。他飞快跳下马,将手中的马鞭丢给后面跟来的护卫,低声问蔡伸,“霍节呢七郎”

    蔡伸机灵道“霍节跟着郭都护走了,小郎君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

    沈倾墨眉头紧蹙,几步并做一步进了毡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李流光立在桌前,平心静气练字的情景。这同沈倾墨预想的情景并不相符,他微一迟疑,走到李流光身边低声道“七郎,你听我解释。”

    李流光听到沈倾墨的声音,正写字的手一顿,墨汁在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已写好的字显然就此作废了。李流光干脆扔下笔,面无表情地看向沈倾墨,声音冷淡道“解释什么解释你的护卫为什么误导霍节解释他们为何扣下黑骑卫的人,瞒着我的消息”

    两人相识几个月以来,这还是李流光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同沈倾墨说话。沈倾墨眼中有晦涩闪过,似乌云密布,他适时选择了退让,当机立断握住李流光的手道歉道“七郎,我错了我只是想跟七郎单独在一起。”

    这个理由李流光不为所动,板着脸继续道“五郎,我记得曾经说过,人和器物不一样,人有心,人心是最经不起算计的。”

    若放在前世,敢有人这样算计李流光,李流光必然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冲上去先打一架,然后妥妥绝交没商量。然换到沈倾墨身上,李流光不可避免有些心软。事实上,这件事最让李流光生气的并非是沈倾墨算计他,而是里面牵连了霍节等人。纵然霍节统率黑骑卫有保护他的职责,但在回鹘乱军下,霍节不顾安危四处找他仍是让李流光感动。他自问同霍节互换身份,自个肯定做不到这一点。想到霍节一行,李流光再次狠了狠心。

    他神情冷淡,说的话沈倾墨并不陌生。小心翼翼窥着李流光的脸色,“七郎。”沈倾墨凑近在李流光的额头亲了下,低声道“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你若生气,打我几下好了。”

    有记忆以来,沈倾墨从未这样放低身段哄一个人。李流光的态度让他惶恐,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拿捏着李流光的心理,声音委屈又讨好。李流光心中一颤,无声地叹息一声。微微用力抽出沈倾墨握着的手,在沈倾墨反应过来之前,李流光第一次主动抱住了沈倾墨。

    “七郎”

    沈倾墨眼睛瞬间亮起,嘴角飞快上翘。然下一刻,熟悉的麻醉感觉涌入体内,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只听得李流光轻声道“五郎我想过了,圣人既是派于护军千里迢迢接你回长安,想来有必须回去的理由。你执意留在这里,触怒圣人就不好了。我已给于护军送信,让他带你回长安。若是回去你有闲暇,替我去国公府看一眼阿娘。”

    “七”

    沈倾墨强撑着抓着李流光的手,不甘心地叫着,试图对抗星盟出品的麻醉剂。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流光在他面前越来越模糊,最终无可奈何地闭上眼昏睡过去。

    “五郎。”

    李流光叹息着抱住沈倾墨,一时没有动作,只是神情有些微微出神。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心里设想过诸多同沈倾墨说开的场景,终究还是心软了,不愿同五郎最后闹得不愉快。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只是或许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霍节、于怀恩、五郎对他的情意与其纠结种种,不如快刀斩乱麻,将五郎送回长安。既安抚了霍节一行,也打发了于怀恩,再者日后他同五郎相隔千里,时间久了,五郎估计也就淡了。等他明年回转长安,五郎说不定已经娶妻生子,同他再无关系了。

    这些念头在心中翻转,李流光垂下眼,掩去了其中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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