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曹聪站到书院讲台上, 面对着大如姚济,小如义郎等十几个学生时, 还有片刻无法回神。
他是如何答应李流光术士的又是如何站到这里的过往还算聪敏的脑袋简直一头浆糊。似等他反应过来, 人已经站到这里,面对着同以往截然不同的学生,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授课方式。
曹聪记得, 自己最初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是想着跟李流光术士不要捆绑太过紧密的。适当的利用李流光术士的资源最好,但又要显得自己并不赞同晨曦同盟的理念。然而当他站在李流光术士面前时,说出的话却变成了渴望贡献点。
再后来,当李流光术士说希望他教授几个学生时, 他想的是贡献点可以慢慢积攒, 不要做多余的事。而现在, 曹聪术士想到放在书房的那台全新的影像机时, 人已经稀里糊涂地站上了讲台。至于几个学生变成十几个, 这种小事就不要提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曹聪术士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直到台下有人提醒“老师该上课了。”
在理智回神时, 愤怒迅速充斥了曹聪术士的脑海何人竟敢这样跟他说话。
术士传授弟子向来是随心所欲的, 什么时候讲课、讲什么、讲多少基本都看心情。更多的时候, 术士是懒得讲课的,只是丢一堆资料给学徒,能悟到多少就要看学徒的天赋了。偶尔做实验时随口指点几句,已经是难得的负责了。当然圣域传统如此,大家都习以为常, 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以至于现在曹聪术士的怒火被轻易点燃,火苗飞快燃烧扩大,就在将将冲出脑海之际,一台崭新的影像机出现在脑海,犹如冷水浇下,曹聪术士蓦地冷静下来,然后意识到这是哪里。
这一次,曹聪术士彻底回神,沉着脸掏出李流光送他的一本化学入门,没什么情绪地讲了起来。
这也是和他以往教授弟子不同的地方。
李流光术士居然准备了一本课本,这是李流光术士对他手中化学入门的称呼。并且对方一再强调这只是基础入门,随着所学深入,后期会适时更换课本。对此曹聪心中颇不以为然。基础入门的知识还需要特别准备,编纂成册吗他有些不太适应李流光的做法,拿到书册并未翻看,只随手塞了起来。
然而妥协就是这样,不分第几次,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曹聪已经妥协过一次,再有第二次翻出课本照本宣科,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了。
只是随着他的讲述,原本的不以为然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混杂了吃惊和怀疑的念头。
这本被称为化学入门的书似乎并非他想的那般简单,里面的内容深入浅出,系统严谨。可以看出作者并非专精某一项,而是有意识地将互有联系的一些研究梳理、规划,形成一个完整的系统。除了文字的讲述,书册还配备插图,颇有意趣。
其中一些地方提到的观点甚至是他闻所未闻的,但细细想来却十分有道理,不断激发着他灵感的火花。同过往所学交汇融合,让他隐约看清了过去的几个困扰之处,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曹聪术士讲完了这本化学入门。他顾不上询问台下学生的感受,当然他也没有这个习惯,怀揣着课本匆匆离去。半年前他曾失败的一个实验受今天的讲课有了新的启发,他急着去重新做一遍实验。
很快曹聪术士的行为就被汇总到李流光处。
养的白白胖胖,看着粉琢玉砌的义郎正一本正经跟李流光告状。
“曹夫子讲课一点不认真,只是照着书本念,不像夫子讲的有趣。而且曹夫子讲的太快,很多地方我们都没有听懂。”
“小义郎哪里没有听懂”
李流光摸着他的脑袋笑眯眯地问。
义郎早有准备,从丹娘给他缝的布兜中掏出书,一一指给李流光看。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化学入门这本书并不厚,只有一百页左右,里面插图和文字各占一半,实际内容并不多。李流光将义郎指出的几处地方都记了下来,又交给义郎一个重要的任务去将同他一起上课的学生听不懂的地方都摘抄下来,最后由李流光转交曹聪术士。
事实上,对于曹聪术士的授课风格,李流光早有心理准备。有范老先生前车之鉴,看得出术士都不是好老师。但不要紧,李流光想,曹聪术士都愿意站上讲台了,认真备课转换授课风格这点小事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听说最后还要由曹聪术士授课,义郎瘪瘪嘴小声道“曹夫子不喜欢我们,都不肯跟我们笑。”
脑补一番曹聪的脸色,李流光轻笑出声。
正推门进来的沈倾墨刚好听到这句话,几步上前将义郎从李流光的怀里拎出来,嗤笑道“曹聪身为术士,肯给你们上课已是殊为难得。你去长安打听打听,想要做曹聪弟子的人有多少,你居然还抱怨他不肯对你笑。”
义郎听出沈倾墨对自己不喜,鼓着脸,对着沈倾墨敢怒不敢言。
他当然不是怕沈倾墨,而是刚跟夫子学了一个词“爱屋及乌”。他喜欢夫子,夫子又似乎很喜欢沈郎君,义郎觉得自己要大度,不要跟沈郎君一般见识。
不待义郎多想,李流光已无奈道“五郎。”
他将义郎重新揽入怀里,摸着他的脑袋又问了几句学业上的事。
义郎高兴地一一作答,嘴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不过他终究是个早熟的小孩子,从小看着别人的脸色长大。虽然夫子笑的很好看,怀抱也特别的温暖,但沈郎君的脸色已经黑的不得了了,义郎识趣地乖乖选择了跟李流光告辞。
当然,义郎要强调他不是怕沈郎君,而是他知道每每沈郎君出现,夫子的眼睛都像是会发光。他是希望夫子高兴,才不是怕沈郎君呢。
怀揣着这些小心思,义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院。李流光送他出了院门,转头便发现沈倾墨凑到他面前,不发一言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轻笑起来,伸开双臂说“来”
沈倾墨立刻眼睛一亮,整个挤过来同李流光抱在一起。
李流光脸上的笑意加深,摸着沈五郎垂顺的头发,不知怎么想到了前世抱着自家大狗的情景。
当天晚上,义郎便把李流光安排的任务完成的妥妥当当。搜集起来的问题汇聚成小册,摆在了李流光的面前。李流光略微翻了翻,准备第二日亲自去找曹聪谈一谈。然翌日不待他出门,范敏堂先找了过来。
曹聪术士的第一节课算不上多么成功,但引起的示范效果却极为突出。
当年轻的术士学徒微红着脸,结结巴巴表示他也愿意去书院授课时,李流光脸上的笑容是真真切切的,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心满意足。
不过他还是问了句“范世杰术士知道吗”
范敏堂飞快点点头“是老师建议我来的。”
尽管来的不是范老先生而是范敏堂,不过对于零基础的学生们,范敏堂已经足够教授他们了。李流光对术士学徒倒没什么偏见,只不过授课方式要再变一变了。
这种改变直接导致范敏堂依着李流光给出的课表站到讲台时,整个人几乎要晕过去。
不是说只带几个学生吗不是说学生年纪都不大、聪明乖巧吗
那讲台下面乌压压地塞满了整个房间的、起码上百人到底是哪来的那些年龄看着都有三四十的“学生”又是怎么回事范敏堂几欲拔腿就走,但摸摸身上装着的,被李流光术士当做定金送给他的,名为“计算器”的星器,年轻的术士学徒脸色变了又变,无可奈何选择了认命。依着李流光术士的要求乖乖讲起了蒸汽机的相关知识。
这一讲便似一个信号,在术士学徒这个小圈子内立刻引起一阵震动。尤其当范敏堂手中被称为“计算器”的星器在几个术士学徒手中流传一圈时,震动就变成了蠢蠢欲动。
几乎是立刻,计算器这种携带方便、计算简略的星器就获得了术士学徒们的喜欢。他们偶尔做实验时也是要用到计算的,任他们过去如何想象,都无法想出计算器这种便捷星器的存在。
然现在星器就在眼前,同样是术士学徒,既然范敏堂可以,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压下心中的渴望,几名术士学徒在依依不舍地将计算器还给范敏堂后,连夜回去便筹划起来。依着李流光术士表现出的态度,他对术士学徒并无偏见。当然大家都有意识地忽略了李流光本人此时连术士学徒都不是的事实。
只是想要去书院授课,目前摆在他们面前的障碍并非来自李流光,而是他们各自的老师。
要知道曹聪术士还好。他第一个选择去书院授课,想来对弟子的行为不会管制太多,只要求得曹聪术士同意即可。而柳木舟术士则不同。他虽然也见过曹聪手中的影像机,但毕竟自己的专业兴趣更多还是在生物方面。影像机固然有吸引力,但还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他没有表态,作为他的弟子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原本柳木舟的两名弟子还私下哀叹,星器估计跟他们无缘了。哪知转机来的极为突然只因柳木舟术士在李流光书房见到了一台简易光学显微镜,第二日上午书院便新增了一堂名为“生物”的基础课。
一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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