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粟

    生羊脍、雪婴儿、冷蟾儿羹、羊肉羹、蒸熊掌、金齑玉鲙、饆饠、透花糍、槐叶冷淘尽管只有两人吃饭, 协会的午餐依然丰盛异常。

    年逾八十的杨馆术士胃口好的出奇, 不亚于寻常年轻男子。在吃了一碟生羊脍，啃了一条烤羊腿，吃了一份槐叶冷淘后, 老先生端起一碗黑色的米饭笑眯眯地对李流光说“小七也尝尝这个，这是圣域流行的青精饭, 据记载长期服食能够强筋健骨，很受高阶术士们的喜欢。”

    “青精饭”

    李流光是头一次听说。

    老先生饶有兴致地给他讲了起来。所谓青精饭, 其实是一种以稻米制作的饭食。协会常用的是上品贡米，但青精饭强筋健骨的效果却不是来自贡米，而是和圣域早期发现的一种叫“南烛”的植物有关。取这种植物的枝叶捣得青黑色汁液, 用来浸泡稻米，九蒸九曝后，制成的青精饭米粒紧小、黑如瑿珠。长期服食强筋健骨，妙用无穷。

    李流光听得仔细，对杨馆术士口中的南烛生出了几分兴趣。若老先生说的是真的, 南烛应该是同云米、青黍一般的高等作物，最起码也是二级作物。

    他问道“您说的南烛协会有种植吗”

    “小七想看”杨馆术士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解释说“南烛培植不易, 协会这边不知是气候原因还是其他，一直无法培植成功。目前南烛只栽种于圣域内域, 都是每日清晨新鲜采摘后从圣域送到协会来。今日的份额已做了青精饭，要看只能等明日了。”

    “这样”李流光点点头，想了想搓着戒指召唤出了客服先生。

    “您好, 客服3387459号为你服务，请问代理人您有什么需求”

    听着客服先生热情的声音，李流光示意青精饭，说道“客服先生能分析出这里面的原料吗”

    客服先生盯着面前这碗黑漆漆的米饭，忍不住回忆他到底跟没跟代理人阁下说清楚过星盟客服的职责范围。他只负责同星盟交易的相关方面，并不包括仓库存储、义务咨询、身体检查、寻人找物等事项。

    李流光不知客服先生所想，继续道“据说这里面用了一种叫南烛的作物，长期服食能够强筋健骨。我怀疑南烛是同云米一样的高等作物，你能查到吗”

    咦

    高等作物几个字就像是小勾子一样立刻勾回了客服先生的神智，他马上忘记了刚刚的疑惑，冲着代理人阁下露出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

    “稍等。”

    话毕客服先生已经有了结果，兴冲冲道“如代理人阁下所言，面前的这份食物里确实包含了三级可食用木本植物染菽的汁液，同时还有一些二级一年生草本植物莺粟果实的粉末，二者都是星盟十分受欢迎的商品。”

    对上李流光疑惑的眼神，客服先生补充道“染菽便是南烛在星盟的标准称呼。至于莺粟，容我友情提醒代理人阁下，在星盟莺粟是作为一种镇静剂的原料受到严格管控的，它的果实长期服食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依赖性，对身体有害无益。

    “”

    李流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放下手中的碗，掐断链接若有所思。

    杨馆术士看他只吃了几口，关切地问“怎么，这个不合小七的胃口吗”

    李流光想了想问“您知道青精饭内除了南烛和贡米外，还有其他的香料吗”

    “香料”老先生略一思索，恍然“小七是吃出什么了吗”他笑道“青精饭是来自圣域曲家的膳食方子，里面除了南烛还有一种独特的香料，叫做罂粟，据说用来提鲜效果十分不错。”

    “”

    没错了，就是李流光想的那个。他顿了顿，略显凝重地问道“您说的这种香料常见吗”

    老先生奇怪李流光的反应，摇摇头放下碗筷，说“罂粟这种香料的调制是曲家的独门秘笈，日常需要拿资源跟曲家兑换，应该不算常见吧。”

    考虑到术士一贯行事的霸道，李流光轻声道“这么说的话，世俗间应该不会有罂粟的种植吧”

    老先生笑着点点头。

    李流光略微放下了心，不知为什么，刚刚他突然想到了昨天五郎说的神仙散，心中一时凛然。不过看情况罂粟似乎只在圣域种植，那就和神仙散无关。

    转念想到曲家，也不知曲家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记得前世看过关于罂粟的资料。罂粟原产西亚，大约是唐朝由阿拉伯商人传入境内，但一直到明朝都是作为名贵稀有的佳花名木存在。从罂粟提炼鸦片已经是明末的事了，而将罂粟当做调味料，则是后世无良商人的发明。

    按说这个世界罂粟被限制在圣域，没有流传到大唐是件好事，但曲家怎么会将它当做香料调味呢怎么看都无法把罂粟同调料联系到一起吧

    他心中存了心事，正色对杨馆术士道“罂粟这种植物晨曦同盟也略有研究，据记载长期服食不仅会有很强的依赖性，而且会对身体和精神造成不可避免的损伤，寿命也会相应缩短。我建议您以后不要再用了。”

    老先生愣了下“这么严重”

    李流光严肃地点点头“长期服食的后果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

    “莫怪曲家人长寿者少。”老先生叹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因着程彦中的缘故，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杨馆术士本就对李流光十分信任。李流光说的这些他几乎是立刻便相信了。待他再回忆起圣域曲家的情形，这份相信又多了几分。想了想他招来仆役吩咐将还剩下的罂粟香料扔掉。

    “还是烧了吧。”李流光插话道。

    “也好。”

    有了这么一出，两人都没了吃饭的胃口。连带着李流光发现南烛这种星盟三级作物的喜悦都少了不少。杨馆将他引到书房，提笔给顾柏义写了封信，将李流光对罂粟的评价告知对方。

    他边写边跟李流光道“曲家善厨，他家的天厨和膳食方子都是千金难求的存在。顾老儿好吃，没少跟曲家淘换方子，这件事得告诉他一声，免得顾老儿吃了亏。”

    李流光犹豫了下，轻声问“那曲家和其他人呢”

    老先生三言两语写完了信，丢开笔对李流光道“罂粟的危害曲家估计是不知道的，但这些年他家靠着罂粟获利不少，这件事若是贸然闹出怕引得曲家误会。小七你先不要跟旁人说这件事，曲家这边我来出面吧。”

    李流光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老先生招来仆役吩咐将信送去给顾柏义，轻声同李流光说起了其它。不一会顾柏义的回信便到了，提及云米说的不多，只说那块地李流光尽管拿去，协会不会有人敢说什么。倒是关于罂粟把他给气个不轻，信里面连篇累牍将曲家骂了一遍。并提及年前他想跟曲家换一些罂粟的香料，却被曲家拒绝了，说香料仓库保管不善淋了雨，一批香料都毁了。当时他还替曲家可惜了半天，现在想想说不定是曲家发现了什么，不敢再流通罂粟出来。

    李流光看完信脑补一番顾柏义术士跳脚的情景，不免有些莞尔。至于顾柏义提到曲家香料毁了的事，是显得有些巧合了些。但转念曲家又不知道李流光会有客服先生这个外挂，能分析出罂粟的存在，多半倒真是赶巧了。

    他将这件事丢开，掏出怀表看了眼，中午最热的时间过去，差不多该回长安了。

    “小七要回去了吗”杨馆看到他的动作问。

    李流光点点头，将招募术士学徒的事拜托给了杨馆术士，同时还有写给柳木舟和骆弘义的信。前者云米的种植离不开他，后者需要来长安筹办煤气厂。想了想，他又借杨馆术士的书房给舅舅写了一封信，提到了罂粟的危害，让舅舅侧面提醒曹聪术士一下。他记得曹聪术士的妻子便是出自圣域曲家，很大概率给曹聪准备的物品中会有罂粟的存在。

    这些事处理完，他略坐了坐，便同杨馆术士告辞，带着霍节一行返回了长安。

    城门处，依然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李流光扫了一眼，发现城门处的守卫又多了一倍。他没在意，打马入了长安城，一路到了朱雀大街才发现街上的神策军似乎也多了些。

    “七郎，好像有些不对。”霍节凑上来低声道。

    “唔”李流光环视一圈，除了神策军多了些，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不对劲。街上的摊贩依然开门做着生意，路上的行人也并不少。不过比起他自己看到的，他更相信霍节的判断。

    “我们先回府。”

    一行人加快速度，很快回了晋国公府。早就候在门口的方管事颠颠地迎了上来。

    “李流光术士您可回来了，今天长安出大事了。”

    “什么事”李流光丢开马鞭，随口问了句。

    方管事紧跟在他身后，小声道“尚书左丞柳惜民的妻子死了，柳惜民进宫去寻圣人告状，指控越王虐杀他妻子，要圣人给他一个公道。”

    “什么”李流光豁然转身，“谁死了”

    方管事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下才道“尚书左丞柳惜民的妻子死了。”

    李流光想到昨晚五郎跟他讲遇到越王的事，眉头微蹙。原本他以为五郎出现在那里纯粹是巧合，但从柳惜民的反应来看并非如此。是有谁在算计五郎吗齐王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啦，家里事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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