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晚玉也就是一时激动, 头晕脑热了一会儿, 回过神来后自己也觉羞赧边上人都还在, 偏她就这样不矜持她对着霍璋时总有许许多多姑娘家的小心思, 思及此处,心下赧然, 不觉便又低了头,不敢去看人。
然而, 也就在此时, 霍璋在马上微微俯身, 朝她伸出了手, 抓住了她的手臂。
此情此景,不觉令宋晚玉想起了当年。
然而,当年的霍璋只是将她从马蹄前拉开,然后与她擦身而过。这一次的霍璋却是微一使力, 将她往自己身前拉。
仿佛是美梦成真一般,宋晚玉眨了眨眼睛, 还有些呆,一时间甚至忘了反应, 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砰砰乱跳, 滚烫的热血往脸上涌来, 烫得脸上泛红。
那种欣喜以及欣喜过度而带来的恍惚, 令她浑身僵硬, 只能顺着霍璋手臂的力道, 翻身上马,与他一骑,正好就坐在他的身前位置。
霍璋仍旧没有出声,但他的动作却比言语更加直接,更加直白。
他一手握缰,一手扶着她,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前。
毕竟是两人第一次在人前这般亲近,宋晚玉紧张的连手都不知该放在那里,更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故作镇定的坐直了身体,勉力安慰自己虽说天子这时候派人来洛阳是出于各种考虑,未必不是为了派人盯住秦王,可天子既能点头叫她来洛阳见霍璋,显是默许了两人的事情
既是天子都默许了的,那他们如今在人前亲近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宋晚玉这般一想,自己就把自己说服了,理直气壮的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后背抵着霍璋银白色的甲衣,微微有些泛凉却给人一种坚硬且安定的感觉。然后,宋晚玉便抬起头,下颔微收,居高临下的环视左右。
众人原本都悄悄打量着宋晚玉与霍璋两人间的动作,心下暗自揣测,撞见宋晚玉看来的目光连忙收回目光,端出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
倒是齐王,生来便很有些反骨,又与宋晚玉从小吵到大,原就是看笑话似的看着宋晚玉与霍璋两人亲近。此时,见宋晚玉看过来,齐王立时便提起精神,忍不住的就想冷嘲热讽几句。
只是,宋晚玉也甚是了解齐王,很是知道齐王那张讨人嫌的臭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特特说了一句“知道你和二兄在这儿,二嫂她们托我带了些东西来。”
想起远在长安的齐王妃,齐王话到嘴边,只得又给咽了回去人总是要做些梦的,虽然他理智上知道齐王妃恨他恨得要命,肯定不会托宋晚玉送东西给他,可他还是忍不住的存了些微的希望
所以,齐王恨恨的撇过头,全当没看见宋晚玉和霍璋这两不要脸的,安慰自己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也懒得和宋晚玉这母老虎计较了
连齐王都闭嘴不说话,在场其余人自然更不敢多嘴,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宋晚玉这才觉着满意,侧头去看身后的霍璋,声调不觉便小了下去“我也给你带了些东西。”
到底还是羞赧的,她说话时不觉便垂下眼睫,不敢直视离得太近的霍璋。
因为她侧着头,霍璋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她耳颊上微微泛起的霞色,以及因为紧张而抿成一线的唇瓣。
霍璋忍不住的也弯了弯唇,用只有彼此能够听见的声音与她道“你能来,已是足够了。”
于霍璋,能够在此时见到宋晚玉风尘仆仆的赶来洛阳,赶来见他,已是最珍贵的礼物。
宋晚玉脸上更红了,眼神往边上瞥了瞥,正好看见了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齐王,这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这里好像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场合。
虽然将她与霍璋久别重逢,恨不得立时剖心露肺,互相表白一番。可,总不能真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洛阳城外说个一天一夜吧
所以,宋晚玉很快便忍着羞涩将那些乱麻似的思绪理好了,咳嗽了一声,开口道“算了,我们还是先进城吧。进城再说。”
霍璋自是依她的,抬手握住马缰,正欲调转马头,忽而又看了眼齐王,意在询问毕竟是领了秦王的命令出城来接人的,萧清音与林昭仪却仍旧端坐在马车里,连车帘都不掀,更没有露面,也不知齐王是不是打算与这两个长安来的天子宠妃说上几句再走。
齐王看这两人在自己身边腻歪,简直都要恶心死了,自然也不记得后头马车里的萧清音和林昭仪对他来说,这里头也就只一个宋晚玉值得他出来接一接,其他的后宫妃嫔实是不值一提。
此时对上霍璋的目光,齐王反倒觉得不自在,干脆也不管这两人了,自己策马走在前头,领头先入了城。
霍璋也没多管,护住了身前的宋晚玉,策马追了上去。
后头的一行人见状,只能匆匆跟了上去。
也就在此时,一路上都安份到没有存在感的萧清音,第一次越过服侍在自己左右的宫人,主动抬手,掀开了车帘。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微微抬眼看着前头,恰可看见不远处同乘一骑的宋晚玉与霍璋。
那骑在马上的男人身形高大,身着银白甲衣,肩背挺直,哪怕只看着背影也有一股英姿勃发的气质。他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是护着怀里的人,像是抱着一束花,又像是抱着一柄剑,郑重小心且又十分珍重。
萧清音坐在马车上,眼也不眨的看了一会儿。
眸光微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她便又移开了目光,往边上扫了一眼。
边上的马车,自是林昭仪坐着的。
因着林昭仪性喜奢靡,连马车饰物等都尤显华贵精致。只是,宋晚玉急着要来洛阳,日夜赶路,一路颠簸,一行人都被折腾的灰头土脸,车驾自然也都是灰扑扑的,再无一开始的光鲜。
此时,萧清音抬眼望去,只能看见半旧的大红绣金车帘垂落着,车厢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一贯要强的林昭仪这回甚至连面都没露大概是前头才在宋晚玉手头吃了些苦头,林昭仪便想在齐王等人跟前端个架子,等着人来请自己露面。谁知,齐王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只怕,自觉被驳了面子的林昭仪正坐在车里生闷气呢。
萧清音看在眼里,多少也有些不耐真是个没用的都到这时候了竟还想着端架子,耍脾气
不过,似林昭仪这样的愚蠢,利用起来必也是顺手的
萧清音心念转了一转,目光却又不觉落在前头同乘一骑的两人身上,心里不知怎的竟有些不是滋味。好在,她心知眼下这种场合,自己身为宫妃实不该引人注目,忍了口气,很快便又放下车帘,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跪坐在左右的宫人见她神色古怪,不免关切的问了一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萧清音摇摇头,在心里安慰自己已经被她丢弃的东西,没什么好在意的。
此时此刻,无论是宋晚玉还是霍璋都没有将坐在后头马车里的萧清音放在心上。
因着两人同乘一骑,策马时,姿态上难免便有些过于亲密了。
尤其是策马而行时,哪怕霍璋骑术极好,马背上平稳如旧,可宋晚玉还是下意识的往后倾,大半身子都靠在了霍璋的怀里。
据说,嗅觉带来的记忆是最长久、最细致的。
哪怕是此时,宋晚玉依旧还记得两人在马车上的那一个吻,以及当时霍璋身上那一股淡淡药香。然而,时隔数月,霍璋身上已没有了当初那种浅淡的药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干净极清爽的香气。
没有想象中战场的血腥气,也没有带着尘埃的土腥气,更不像是熏香熏出来的味道。
更像是夏日草木清新的气味,又或是湖泊蒸腾出的清凉水汽,哪怕是掺在熏风里也依旧给人一种清爽干净的气息。
宋晚玉闭着眼睛,慢慢的嗅了一会儿,像是在感受着什么,又像是在适应着这新的味道。过了一会儿,她才重又睁开眼睛,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轻声问他“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我闻着不像是熏香”
霍璋像是被她问住了,顿了顿,才迟疑的问道“我身上有味道”
霍璋一向从容,难得还有这样被人问住,迟疑不决的时候。
宋晚玉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但是,她很快便又意识到了一点,半靠在霍璋身上,看着他身上那件银白甲衣,小声问他“来之前,你是不是特意洗过甲衣了”
对于宋晚玉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霍璋没有应声,只有些不自在的微微颔首。
见状,宋晚玉终于没忍住,靠在霍璋怀里笑出了声。
事实上,哪怕霍璋不点头,宋晚玉也能猜着答案白色最是易脏,银白色的甲衣看着好看,可要是上了战场,肯定没多久就要灰扑扑、血淋淋的。而宋晚玉此时靠在霍璋身上,不仅嗅不到一丁点儿的血腥味,更没看见一点灰尘,眼见着的银白甲衣亮的可以映出日光显然是被人仔仔细细的清洗过的。
想到霍璋为了出城来接她,还特意寻出甲衣,仔细洗过,方才换上宋晚玉便觉心头甜甜的,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了,就只靠在霍璋的胸前位置,隔着甲衣,仔细听着他胸腔处传出的心跳。
虽然宋晚玉恨不得他们能够就这样亲亲密密的走下去,可路总有尽头,很快便到了洛阳宫前。
霍璋先下了马,然后才扶着宋晚玉下马。
而后头的萧清音与林昭仪此时也不再端架子,皆是掀开车帘,依次从马车上下来。
无论是萧清音还是林昭仪,都不觉抬目去看面前的洛阳宫,眼中神色复杂,心里思绪更是纷乱。
萧清音想的是她年少时在这洛阳宫那些跌宕起伏的往事;而林昭仪想的却是她此前从旁人口中听说了的有关前朝末帝以及洛阳宫的种种传奇故事,以及末帝搜罗天下,将天下珍奇藏于洛阳宫的传说。
齐王这会儿总算是想起这两人,上来说了几句,便道“洛阳城被围数月,城中百姓早已断粮,各处都乱了套。故而,我们虽是攻下洛阳却也不能安枕无忧,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二兄事务繁忙,无法亲自出迎,这才让我与霍将军代为迎驾。他现下就在宫中,已叫人备了晚宴,为两位娘娘接风洗尘。”
林昭仪早前还有些小脾气,可如今眼见着这壮丽华美的洛阳宫,早便心驰神往,想着去看看前朝末帝搜罗出来的内库珍宝,哪里还顾得发脾气
见齐王主动开口,林昭仪便就着台阶下台,笑道“齐王殿下客气了,圣人不过是令妾等随公主来洛阳看看,开个眼界罢了,原也是特意叮咛了,不许妾等烦扰秦王处理公务。既秦王事忙,自然是正事要紧,妾等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断不会计较。”
萧清音也微微颔首,姿态优雅“正是如此。”
宋晚玉回头看了眼萧清音和林昭仪,也懒得与她们周旋,拉了拉霍璋的手,抬步便往宫里去。
齐王也领着林昭仪与萧清音往里去。
秦王果是已经等在洛阳宫里,正等着她们一行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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