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玉心情沉重。
哪怕是事后碰见了前来接应的霍璋, 她的心情也没能再好起来。
霍璋原本还在为她跑出来的事情生气虽然宋晚玉这回出来, 身边带了不少侍卫, 天子事后还拨了不少人跟在她身后, 按理是万无一失的, 可万一呢一想到宋晚玉冲动之下从长安跑出来, 可能会遇上意外,霍璋便很想说她几句, 至少也要给她长点儿记性。
只是,眼下见着宋晚玉慢吞吞的马车车里跳下来,整个人像是落汤的小猫似的, 蔫巴巴的小模样,霍璋自己反倒先心软了。他心一软,心里那气自然是生不起来了, 便是原本那些训人的话也都被咽了回去。
宋晚玉这几日路上见得多了, 帮得多了, 不仅身体疲惫,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与麻木。以至于, 她见到霍璋时虽也高兴,可从马车上下来后, 行动间还是有气无力, 慢吞吞的。
霍璋看了一会儿,不禁叹了口气, 很快便从马上下来, 快步上前去。他见宋晚玉脸色不大好, 形容也不似以往那般的轻快,不免有些担心,主动伸手去握宋晚玉的手,轻轻的握着,然后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宋晚玉其实挺想与人说一说自己这一路的见闻的,尤其是与霍璋这般她完全信任的人。
只是,她想说的太多,千言万语仿佛就堵在心口,要说的时候反倒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宋晚玉也只能摇了摇头,小声道“就是有些累了。”
霍璋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只是并未说出,反倒微微颔首,温声安慰道“我已叫人收拾好了院子,你到了就能歇会儿了。”
宋晚玉点点头,忍不住的又看了眼左右,并没有看到秦王等人。
霍璋心知她是想找秦王或是齐王,一边牵着她的手往马车方向走去,一面主动解释道“秦王正引河北兵与充州敌寇相对峙,一时抽不开身,听闻你要过来又不放心,只得遣了我来。”
至于齐王,一是秦王手下还需人手,二也是秦王对自家兄弟十分了解,担心这时候派齐王过来,姐弟两人又要吵架,索性便直接把齐王给扣了下来。
宋晚玉点点头,倒是并未多说,只轻轻的抿了抿唇。
霍璋自是注意到了她的反应。
她抿唇的时候,淡色的唇瓣仍旧没有一丝血色,看着还有些干燥起皮,就像是此时她,如同一束缺了水的花卉,蔫蔫的搭在那里,看着很是叫人心疼。
霍璋顿了顿,还是没有追问,反到是主动道“我先扶你上马车吧”
宋晚玉其实也觉出自己反应的不对来能够见到霍璋,她自然是很激动、很欢喜的,可这一路上的见闻和精力实在是令她的身心疲惫到了极点,甚至无法将心里的激动与欢喜表达出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霍璋。
霍璋自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步子跟着又放缓了些,就这样慢慢的牵着宋晚玉的手到了马车边上。然后,霍璋抬眼看了眼左右,忽又将另一只手空着的伸了过来,两只手一托一抱,竟是将宋晚玉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宋晚玉原还有些疲惫麻木的精神都被霍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她下意识的伸手环抱霍璋的脖颈,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本能的惧怕自己会摔下来。
然而,很快的,她又放松了下来毕竟是霍璋,无论如何总不会把她给摔了的。
霍璋的手臂结实而有力,就这样抱着她,从容淡定的把人抱上了马车。
宋晚玉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也不眨,都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这样主动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霍璋一直把人抱上了马车,放下车帘,这才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好些了没有”
宋晚玉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细声道“就,好了一点吧。”
霍璋不禁一笑,凑过去用唇摩挲她的脸颊,覆在她耳边笑了一声“现在呢”
沾满了灰尘的心仿佛被泡在一池温水里,洗去了灰尘,暖融融的,温软无比。
宋晚玉忽然便不觉得疲惫了,也不麻木,那种再见爱人的喜悦仿佛重又涌上心头。她心中洋溢着无比激烈的情绪,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扑上去抱住霍璋,然后稳住了他博如刀削的双唇。
他们在马车上久久接吻,如同第一次在离别的马车上拥吻一般。
许久,两人方才分开。
宋晚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堵在胸中的闷气终于缓和了许多,这才靠在霍璋胸膛,低声与他道“真希望能早些打完仗。”这样,百姓也能跟着休养生息,她和霍璋也能放心成婚
霍璋眸光柔和,抬手去抚宋晚玉的发顶,低声道“放心,很快都会好起来的。”
河北这里已是大局已定,否则他也不会有时间从前线过来接应宋晚玉。天下一统,局部地区的战乱肯定长久不了,除却匈奴之外,应该再没有能成气候的敌寇势力,这个天下只会越来越安定。
宋晚玉小小声的“嗯”了一声,直到此时,她方才觉得轻松了一些。
于是,宋晚玉又慢慢的将自己从长安跑出来的原因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霍璋其实也听到了些从长安来的消息,虽然他知道宋晚玉早便以行动拒绝了和亲的可能,而皇帝现下也早已打消了和亲的念头。但是,当他垂头看见怀里的人时,不由又觉得庆幸幸好,幸好她还在这里。
这么想着,霍璋倒是越发得不舍得去怪宋晚玉乱跑了他忍不住的低下头,在她发顶吻了吻。
很轻很轻,羽毛一般轻盈的吻。
宋晚玉颊边微微有些羞红,恼羞着要推他“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其实,宋晚玉推拒的动作并不用力,但霍璋还是克制着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只环抱着她,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但是,宋晚玉仍旧可以感觉到他炙热的体温,以及胸膛里那激烈的心跳声。
那样激烈的心跳声,几乎把她的心跳都带乱了,宋晚玉不得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顿了顿,然后才接着为自己辩解“我知道你肯定要骂我太冲动,就这么从长安跑出来。我也承认当时可能有些冲动。不过,我后来想了想,太子妃那时候说不定就是特意来秦王府告诉我那事的要是我以前不懂事那会儿,肯定要直接入宫去和阿耶吵架了。要是真吵起来了,肯定是要不好的。倒不如我这一走了之呢。”
不得不说,这一路上,宋晚玉也确实是想了许多,倒是能够明白了一些背后的事情,此时靠在霍璋怀里一一道来,倒也有条有理。
说着,宋晚玉又忍不住的抿唇笑了下,眼睛似乎也亮了一些“太子妃听到我跑了的消息后肯定会特别生气,哈哈哈。”
霍璋也被她逗得一乐,胸腔微微震动。
不过,他很快便又提醒了宋晚玉一句“其实,我也仔细想过这事圣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起了这么个念头。他往日里一向疼你,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想到这个的。”
宋晚玉对此还是颇有些委屈,忍不住小声道“他要是疼我,就不可能想要把我嫁去突厥”他明明都答应了以后要给我们赐婚的这后半句话,宋晚玉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
霍璋自然也没听出她这心里话,接着往下道“一个人每时每刻都会有千百种的念头,但也不是每个念头都能真正付之行动的。圣人他只是想一想罢了,甚至都还没说出口,你就别生这闷气了。”
霍璋越是这样说,宋晚玉便越是生气,小声的哼哼了两下子。
霍璋只得放弃为天子说话,略过这一点,接着往下道“圣人这样疼你,总是盼你好的,平日里自然不会无端端的想要将你嫁去突厥。多半是有人在他耳边念了些东西,这才勾起圣人的心思。”
宋晚玉听到这个,隐约间也意识到了什么。
霍璋语声淡淡,不疾不徐“而朝里没人在这时候提起和亲这事,就连太子对此也一力反对除却太子和朝臣,能够这般影响天子的恐怕就只有后宫了。”
宋晚玉立刻就想起了萧清音早知如此,她跑路前就该去打萧清音一顿反正打完了就跑,回来后天子总不好揪着她算旧账
这么一想,宋晚玉只觉得自己亏大了。
霍璋见她这模样,多少也猜着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又安慰了几句。
宋晚玉与霍璋说完了话,气过了,多少也有些困倦了,这便把头往霍璋怀里靠了靠。
这一次,霍璋身上并没有穿甲衣,所以他的怀抱结实而又温暖,宋晚玉靠在里面的时候甚至能够感觉到霍璋的微微有些高的体温,听到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听嗅到对方身上那淡淡的香气。
很清淡的皂角香味他应该在来路上特意洗过一次,还把冷冰冰、硬邦邦的甲衣换了下来。
哪怕霍璋从未就此有过只言片语,但宋晚玉还是能够从中察觉到对方待自己的用心。她用力的把自己往霍璋怀里挤了挤,双手环抱住他的后背,闭上眼睛,哼哼着道“有点困”
霍璋一顿,轻抚在她发顶上的手自她发间往下,抚着她的后脊背,像是先把人往怀里拢,又仿佛只是一下又一下的安抚,语声轻缓“嗯,睡吧。”
宋晚玉便靠在他身上,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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