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事情告诉了宋晚玉后, 得了对方的点头,霍璋倒是能安心些了, 第二日便亲去东宫婉拒了太子的要求。
太子多少有些失望, 但也不至于为着这点事为难霍璋这个妹婿, 还主动道“你们新婚,小夫妻难舍难分也是有的。”又问了些宋晚玉这些日子的情况,这才让霍璋走了。
虽然太子没说什么,可太子妃知道此事后却还是暗自冷笑宋晚玉原就偏着秦王,霍璋自也是妇唱夫随,怎么可能会愿意在这时候跟着太子去山东不过, 太子妃这些年来在宋晚玉处也忍了这么久的气, 只是碍着太子对宋晚玉的看重方才忍了下来, 这会儿倒是终于能够借此机会在太子跟前说上几句话“先前霍将军在秦王帐下的时候可不想是这样难说话的”
太子素来偏疼宋晚玉, 少不得也要为他们说一句“他们到底新婚,总不好这会儿就分开。”
太子妃却是不吃这一套的“当初秦王带着霍璋去河北平乱时,霍璋与明月奴可是都论及婚嫁了, 可他不还是头也不回的就跟着秦王走了我知殿下心里惦记着明月奴, 不肯在这上头多想,可他表现得也太明显了。”
说着,太子妃都忍不住红了眼睛,抬手抱着太子的胳膊, 低声道“旁的什么也就罢了, 我只受不了旁人这般轻慢殿下。”
太子侧头看她, 见她眼眶微红, 神色恳切,不免也是心头一软,低声道“你多想了。”
太子妃偎在他身侧,低声道“我也只盼着是我多想了,只是齐王那里立时就应了,偏他们那里却是这般态度我如何能够不多想”
太子听着,果是入了些心。
太子妃又接着往下道“要不怎么说患难见真情。齐王待殿下您才是真的真心实意呢。至于其他人,旁的时候还好,这种时候就”
太子妃没再往下说,太子却知道她的意思,抬手拍了拍她缠上来的手臂,先说了她一句“好了,别再说了。”
太子妃抬起眼,悄悄的打量着太子此时神色,见他一反常态的冷了脸,她这心里反到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太子还是听见去了些的。这样就好,宋晚玉那白眼狼不就是仗着太子信赖疼爱方才敢做墙头草,两边讨好这样的人,就该叫太子知道她的真面目
至于齐王
这些日子,太子妃入宫时,萧清音还特意提醒了她齐王妃先时小产,如今不仅体弱更是子嗣艰难,偏齐王待她又是一心一意的,说句不好听的,齐王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嫡子了。这样的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真到了危急时候,反到是可以引为帮手,许出去个皇太弟的位置,还怕对方不感激涕零、赴汤蹈火反正,齐王也无嫡子,无论成或不成,到头来不还是要还回来
当然,眼下要紧的,是要平定山东,借此压下秦王的风头难不成,天底下只他一个会打仗。
说到底,无论霍璋去或者不去,终究不会影响大局,十一月初七,太子与齐王便领天子诏,讨罚叛乱。
这一战一直打到了第二年春,太子等人方才班师回朝。
恰逢二月里犹有春寒,天子便带着妃嫔大臣以及皇子公主们去了一趟骊山,正好泡几日的温泉,稍稍缓一缓神。
宋晚玉与霍璋自也不能缺席,顺便,还被催了一回的子嗣之事。
自宋晚玉与霍璋成婚之后,早前还瞧霍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天子现下待霍璋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只是仍旧免不了要关心一回子嗣之事。毕竟宋晚玉与霍璋两人也都二十多了,寻常人家早就儿女绕膝,偏偏这两人却是才成婚,实是想想就心急。
天子年纪也大了,心下自然更在意儿女子嗣这样的事情。
宋晚玉虽也盼这事,但倒也不似天子这般急,被人念叨烦了,她就直接祸水东引“不急,三郎都没嫡子呢,那也您要想催,也该催一催三郎才是。”
天子闻言便瞪她一眼“三郎一贯胡闹,难不成你还要学他胡闹不成怎么就不见你学一学你大兄,还有二兄”
也不知怎的,宋晚玉总觉着天子提起秦王时,口吻上比之以往生疏了许多。
不过,这也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毕竟,自太子山东平乱归来后,太子与秦王之间的对峙似乎渐渐的明晰起来,齐王这一向胡闹的也都隐隐的站到了太子一边,长安城里已是暗流涌动。至于天子
宋晚玉作为离天子最近的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琢磨着天子的心思,倒也能多多少少明白些天子对此的态度若说天子没动过改立太子之心,那肯定是胡说的事实上,天子肯定动过改立秦王为太子的心思,甚至很可能不止一次。
当初称帝时,要立储君,天子便曾考虑过秦王这个次子,毕竟当初劝他起兵的人里有秦王,起兵以来又屡有建树,实是诸子之中最出众能干的。只是前朝末帝这个前车之鉴太过惨痛,大多数的人都更倾向于立嫡立长,长子又确实是温厚宽仁,既有战功也无过错,实在不好越过他去立次子。所以,天子最后也半推半就的立了长子为太子。
之后几年里,秦王屡屡出征,屡立功勋,大半天下都是秦王给打下的。天子看在眼里,自然也是起过改立太子的心思,只是此非小事,天子也一直下不了决心。
直到后来,秦王取得洛阳、一举拿下河北河南时,天子虽有些忌惮他功高盖主却也是把他的功劳看在眼里,难免又起改立之心,否则也不至于一再的厚赏他,甚至给他开府授官的权利。只是,在这之后,对于秦王手握兵权忌惮,后宫妃嫔的轮番攻讦,太子的努力和表现、以及他对自己身后之事的担忧终究还是一点点的将天子心里的想法又给磨去了。
宋晚玉心知天子如今虽不曾太明白的表态却已是有意无意的疏远秦王,亲近太子与齐王。
只是,天子的态度摆在这里却是从不开口直言,便是宋晚玉心知也不好多说,便是此时听出天子话中的生疏,她也只能故作不知,抱着天子的胳膊,故意打趣道“那不成,我还想先生个女儿呢,若是像大兄或是二兄,岂不得先生几个讨人厌的小子”
天子听她这话,不禁也笑,伸手在她鼻尖掐了掐“你啊”
又说她“这都成婚了,还和小姑娘似的爱胡说。”
宋晚玉朝着天子眨巴下眼睛,又拉着天子说起的小侄女,颇为向往的模样“我瞧荔枝儿就很像我,要是以后生个女儿,怕也就是她这样子的了。”
荔枝就是宋晚玉给那小侄女取的小名,主要是她生下来后就是个荔枝似的甜妞儿,且荔枝二字也是谐音丽质,天生丽质,原就是个好意。
天子对孙子孙女也都是看重的,只是底下那么多孙子孙女,他自是看不过来的,只能记着几个大的,还有东宫那几个更亲近些的。对于荔枝儿这个小孙女,他还真没有太大的印象,毕竟荔枝儿出生那会儿秦王还在河北大战,突厥也有些闹腾,他自然顾不上这么个小孙女。
不过,这会儿宋晚玉提起来,天子不由也起了意,笑问道“真这么像”
宋晚玉信誓旦旦的道“都说侄女像姑姑,想来这话有些道理。”说罢,还看了眼天子,“反正二兄他们也都来了,要不就叫二兄抱荔枝儿上来,给阿耶你看看”
被她这样一说,天子也起了些意思,想着见一见这个小孙女。
宋晚玉还在边上怂恿“话说起来,阿耶你肯定也不记得我小时候的模样了吧”
天子瞥她一眼,侧头吩咐了几句,让人去秦王处传个话。待得吩咐好了,他才回头与女儿道“这么不记得,你们小时候的模样,我都记着呢。”
宋晚玉试探着道“我小时候一定是最好看的吧”
不等天子应声,宋晚玉自己就笑了“我记得阿娘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天子都被她逗得笑出来。他这些日子总被朝务所累,难得有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候,不免又与宋晚玉回顾了些当年的事情,实事求是的道“好看是好看,还称不上最好看”
宋晚玉鼓起雪腮,气鼓鼓的瞪他。
天子不禁又笑了,回忆了一下过往,接着与她道“你出生时小了些,瘦瘦小小的,过了好些日子才长开,瞧出眉目来倒是你二兄,一出生就是玉雪可爱,可把你阿娘得意坏了。”
宋晚玉笑着应了一声“我记得阿娘最疼我和二兄了。”
天子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们几个,她都是一样疼的。”说着,他还抬手抚了抚宋晚玉的发顶,温声道,“我也一样。”
宋晚玉听着,心下一酸,险些要红眼睛她说这些话,固是真情实感,可其中也未尝没有替天子重温旧事,弥补他与秦王父子感情的用意。可天子待她的慈父之心却是真真切切的。
这般对比,宋晚玉越发觉着难受。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至少,她不必在亲人之间做那些艰难且残忍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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