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天放学的时候，沈沁到教室门口来等沈家宥。
今天是她生日，家里人要一起吃饭。她从早上起就开始期待，期待她哥会送她什么礼物。
教室里沈家宥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他看一眼身边的苏岑，见她没有走的打算。
“不回家？”
“我今天值日。”
沈家宥皱眉：“我记得你昨天已经做过值日了。”
“是，我跟顾楠换了换，下个星期她帮我做。”
沈家宥一听就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顾楠什么人，拿个扫帚扫自己脚下那一片地儿，都要抱怨三句的人，苏岑跟她换值日，基本就是有换无回。
“换什么换，她闲得很。”
说着冲前面的顾楠道，“值日你自己做。”
顾楠本来也没想着跟苏岑换，这是对方主动提的。她扭头看一眼身后这两人，看不懂他们唱的是哪一出。
“不换了？”她问苏岑。
苏岑刚要开口，就被沈家宥截了话头：“不换，她还有事儿。”
“行吧，那就不换了。”
苏岑无奈看着沈家宥。这人怎么回事儿，她特意和人换值日，为的就是晚回家，省得大家尴尬。
他又何必戳穿这一切？
“有事儿找你帮忙，赶紧收拾东西。”
苏岑越过他的身体看到外头正等着的沈沁，提醒他：“你妹妹在等你。她今天生日，你别扫人家的兴。”
沈家宥回头看了眼走廊，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倒没看出来，你们表姐妹感情这么好。”
“亲戚么。”
苏岑听见头顶有嗤笑声，一抬头看见了沈家宥漆黑的眸子。那里面有点点星光，虽是一闪而过，却很亮眼。
像铺撒月光的湖面，有微波荡漾。
“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沈家宥？”
苏岑很少叫他的全名。此刻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样子，在沈家宥看来十分讨喜。
总算也是有点脾气的样子了。
他满意地笑笑，坐在自己的课桌上，掏出手机给门口的沈沁打电话：“……对，你先走，我还有事儿。”
“哥，今天是我生日，你可不能爽约。”
“我给你拿生日礼物去。”
沈沁眼前一亮，随即又问：“怎么你还没买好吗？”
“缺货，我让人调了货来，这会儿正好去取。”
沈沁一颗心扑通通直跳。她哥特意让人调货来的礼物，肯定很名贵。她高兴地挂了电话，美滋滋地走了。
沈家宥目送她离开，这才敲敲苏岑桌面：“行了，走吧。”
苏岑背着书包和他一起离开教室，好奇道：“你不去吃饭吗？”
“急什么，你也说了她过生日，我总得准备份礼物。”
“你还没买吗？”
“现在买也来得及。你帮我挑挑。”
苏岑以为他要买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所以才叫上自己。没想到沈家宥直接把她带去了那天的书店，指着一水的教辅材料让她挑。
“挑最难题量最大的，价钱你不用管。”
“你准备买这个当生日礼物？”
“不好吗？她正需要。”
苏岑默默在心里给沈家宥比了个大拇指。是个狼人。
突然有点同情沈沁。
苏岑挑书的时候，沈家宥靠在旁边的书架上玩手机。偶尔有女生过来找他合影，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
拒绝完抬手拿起手机，顺手拍了张苏岑挑书的照片。
刚拍完就听苏岑在那边叫他：“你过来一下，看看这一套怎么样？”
他走到苏岑跟前一看，她手里拿着套真题集，像是前两天管阳买的那一套。
“难吗？”
“还可以，出题老师很有名。”
沈家宥掂了掂那套试卷：“分量好像不太够。”
“买题册讲质量不讲重量，这一套真的不错。”
“行，那就买吧。”沈家宥说着拿过她手里的真题集，又顺手多拿了一套。
“买两套一样的？”
“一套给她一套给我。我要做的题太多，麻烦你回去先做一遍，挑重点给我讲讲。”
说完他拿了所有的书去付账，结完账把那套多出来的真题集塞进了苏岑的书包。
然后出去叫了辆车，先把苏岑送回家，又让司机开车去了海越酒店。
沈沁生日，沈西耀订了间包厢，沈家宥到的时候其他三人已经坐了有一会儿，正等着上菜。
沈西耀抬手看看表，不悦地皱眉：“上哪儿去了，怎么不跟你妹妹一起来。”
“给她买礼物去了。”
沈家宥将纸袋子搁在桌上，眼看着沈沁眉开眼笑拿过去，打开的瞬间却是脸色一变。
邝明依凑过去看：“家宥买的什么？是书啊。”
“是习题册，她现在正好用得上。”
沈沁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书就没找着别的。心里期盼了半天的愿望瞬间落空，一脸失望的表情。
沈家宥抿了口茶，问她：“怎么，不喜欢？”
“没有。哥你不说要调货吗？”
“这里面有一套真题集，老板说卖得特别快，我让他特意从别的店给我调了一套过来。管阳推荐的。”
邝明依知道管阳是学霸，当即安抚沈沁道：“你哥挑的准没错，你把这些题都做了，高考至少提高三十分。”
沈沁一肚子的憋屈，偏偏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吃了这个哑巴亏。
沈家宥知道她不喜欢。对沈沁来说，珠宝首饰是她的真爱，现金银行卡也不嫌多。换衣间里塞满了各式裙子礼服，一本笔记本顶别人一星期的伙食费。
同样是女孩，她和苏岑完全不同。
后者整天素面朝天，眼里只有习题。沈沁喜欢的那些口红香水之类的东西，怕是从来都没有用过。
她只对五三感兴趣。
沈家宥突然起身，借口要抽烟去了外头。他摸出手机想给苏岑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她的新手机号。
于是只能拨家里的座机。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最后直接转入了语音信箱。
怎么回事儿，人上哪儿去了？
沈家，周婶替苏岑一个人做了晚饭。
把菜端上桌后她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脱围裙一边道：“我出去一趟，家里有点事儿。你吃完了把碗搁水池里就行，我一会儿回来洗。”
苏岑点头应了一声，看着周婶离开。
今天沈家人都不在，周婶这是又悄悄忙自己的去了。她一个借住的自然不好说什么。
人家肯给她做这顿饭，那还是看在沈家宥的面子上。
最近因为她常给人补习，周婶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碗也不让她洗了，偶尔还会亲热地叫她一声小苏。
苏岑想着这些杂事，快速吃完自己的饭，然后回房写作业。
才写了两道题手机就响了，苏岑一看是冯其正打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本想扔着不理，可对方十分执着，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苏岑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接起来。
“小丫头，不想接我电话是吧。”
冯其正常年烟酒不断，一副嗓子毁得七七八八。
“在洗澡。”苏岑随便找了个理由，“你找我什么事儿？”
冯其正嘿嘿一笑：“找你当然是说你妈的事儿。上回没说完你就跑了，真是扫兴。”
苏岑没接他话茬，电话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冯其正又催她：“要听吗？我今晚正好有空，要不我上苏家坐坐去？”
苏岑立马截断他的话头：“你在电话里说吧。”
“那不行，要说就得见面。这种事儿电话里怎么说得清……这样吧，你这会儿上红叶酒吧来，我等你。”
苏岑知道自己非去不可。
她挂了电话披上外套，离开了沈家。出门的时候她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估摸着沈西耀他们吃饭至少得九点多才回，她快去快回，应该能赶在他们前头回家。
实在不行还有这个。
她看了眼手里晃着的便利店袋子，在心里想了个借口。
公车一路向北行驶，载着她往目的地驶去。
她走了没多久，家里电话就响了。沈家宥打不通电话有点恼火，一顿饭吃得很没滋味，菜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好几杯。
沈西耀则是不停地打电话接电话，刚挂了一个就见儿子喝光了他一瓶红酒，不由怒道：“谁让你喝这么多，回头记者拍照……”
沈家宥摆了摆手。这点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喝两瓶他也照样能走直线。
话没出口手机上来了信息，瞿晧发微信来说唐子盛在红叶酒吧跟人起了冲突，这会儿闹得不可开交。
“对方人不少，咱们要吃亏。宥哥你要是来不了，帮兄弟我叫几个人……”
发的是语音，沈家宥转换成文字时发现内容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可见那边的情况确实挺混乱。
沈家宥想了想起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就被他爸叫住：“又上哪儿去？不许再抽烟。”
“不抽，喝多了出去清醒清醒，回头照片拍出来也好看点。”
听他这么说，沈西耀没再拦着，只让他快去快回。
沈沁低头咬着筷子上的笋片，悄悄盯着她哥的背影瞧。
总觉得他这一走，就不会再回包厢了。
沈家宥出了门直接下楼，也没给人打电话，一个人打了辆车去了红叶酒吧。
快到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前面公交车靠站停下，车上下来几个人，走在最末尾的那个女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沈家宥就从钱包里掏出张一百递给司机：“麻烦再快一点，钱不用找了。”
司机拿了钱一脚油门下去，绕过停靠的公交车往前开。两车交错的一刹那沈家宥透过玻璃看清了那人的脸。
还真是苏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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