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日觱发, 二之日栗烈。北风寒气袭来, 天空凝结, 这几日似乎总是飘着淡淡的冷雾, 离开吴国后, 翦姬和赵螭很快回了虞国。过了关隘进入虞国境内, 赵螭便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 虞王的旗帜扬动, 扈从交接, 换了大车后,由扈从护送着一路驱向虞都晋阳。
王驾归国,所经之地,众人皆高呼我王万年。此次虞国与燕国开战, 最终虞国大获全胜,燕国惨遭覆灭, 虞国国力更为强盛,民心更为凝聚。
而现在,带领大虞走向胜利的虞王赵螭, 终于归国了
车马赶得急,很快就回到了晋阳。掀开厚重暖和的帘子,随着一缕缕冷风钻进来的空隙, 翦姬看到不远处虞都晋阳的城门,城门上“晋阳”二字刻画的辉煌又气派, 底气十足。熙熙攘攘的人群百姓, 经过士兵的盘问, 有条不紊地走入或走出城门。
翦姬很少看到这样热闹的景象,不禁发了一会儿呆,寒冷的风吹到身上,美人肩膀微微瑟缩,赵螭的手越过她的肩,强行把帘子拉上了。
男人的手修长好看,在深色帘子的映衬下,似乎会发光一般,像玉石,翦姬眼睫轻轻颤动,虞王的这双手,蕴藏了巨大的力量。不过,现在翦姬没有欣赏赵螭的手的心情。
视线被强行阻断,翦姬就有那么一点不开心和小脾气,她抬手揪住帘子的一角,就要向外掀开。身旁男人见她这么做,轻轻笑出声,笑音低低,沙哑慵懒。
翦姬用力拽了拽车帘,美人指尖如雪,看上去纤细易碎,柔软白嫩,赵螭瞥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接着他兀地松开手。男人手指松开的瞬间,五指轻张,似乎是要抓什么东西,又轻轻松开。
翦姬怔然一瞬,帘子哗的被掀开,光线陡然变亮,因为手中的力气没有收回,翦姬向前倾倒,赵螭轻松地揽住了她的腰。车帘晃了一下,又向下滑动,堪堪露出一条缝隙。帘角流苏还带着不平静,有以下没一下地晃着。
勉强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景象,不过好像已经过了城门,进到晋阳里了。
“想看什么”
“对外面很好奇”
赵螭问着,慢条斯理地帮她整理衣襟,翦姬点了点头,随机又很轻地摇了下头。好奇是有那么一点,但也只不过是一点点,觉得新奇而已,也没有特别想离开赵螭,更没有想任性地要求让她亲自去外面看看。
翦姬的沉默在赵螭看来却是另一个意思了,他以为翦姬是不太敢和他说自己想要出去,“寡人又没有那么小气,你想出去就出去罢了。”
反正这里是虞都晋阳,到处都是他的人,翦姬去晋阳哪里都行,但如果是别的地方,如果翦姬说要离开晋阳,那赵螭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么想着,赵螭把一顶帷帽戴到翦姬的头上,又亲自帮她系好帽带,眼前的景象突然被帽纱遮挡,朦朦胧胧。翦姬奇怪问“要出去吗”
他们明明马上就要到虞宫了,为何中途停下
赵螭笑了一下,带着翦姬下了马车,周围扈从无数,遮挡了外面百姓的视线,同时也遮挡了翦姬的视线,直到冷风扑面,裙角微扬的刹那,翦姬才发现在虞王的车架外,围了众多百姓。
王卒扈从神情庄肃,与百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赵螭和翦姬同乘一马,猝不及防被带到马上,翦姬吓了一跳,身形微晃,赵螭很快抓住她,将她扶稳。她眯了眯眼,透过帷帽轻纱,看到外面百姓激动的样子。
“是虞王”
“大王”
这些百姓来自国野或国郊,鲜少来到王都城内,更别提看到大虞的王的真面目了。
“燕虞之战,虞国大败燕国,所以他们才来庆祝,迎接王驾,若是比较亲和的君王,此时则会与民同行,接受百姓的馈赠和祝福。”赵螭抱紧翦姬,小声同她解释。
翦姬则是眼睛眨也不眨,定定地看着外面的那群氓民。他们很激动么虞国与燕国开战,最终虞国的胜利,直接原因是来自于将士的拼命厮杀,她本来以为,赵螭这样频繁开战,百姓可能并不喜欢他,甚至可能怨恨他。
虞国的情况,看样子倒是比较特殊不愧是赵螭么,不愧是虞王赵螭么
翦姬不由自主,勾起唇角,美人轻轻柔柔笑了一下,声音好听。赵螭抬了一下眉毛,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笑了。
“别看他们了。”他道。
明明自己就在她旁边,她怎么总是把视线放在别人身上。
“王上,我突然觉得,你其实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君王。”翦姬小声说了一句话,很轻但赵螭也听到了,赵螭回以她轻笑。
是么
他牵动马革缰绳,带着翦姬,在众人簇拥之下,慢慢进入虞宫。周围王卒扈从无数,虞国百姓投以敬仰畏惧的目光,在看到大王所带的女郎时,大多是好奇的。是翦美人么能跟着他们大王的女郎,无论是不是翦美人,一定是尊贵无比的吧。
虞王归来,虞宫的宫门一道道打开,内侍宫人传唤声响彻浩大虞宫。
丞相傅郎安从议事大殿中走出,挂着疏离客气的笑同周围的大臣寒暄时,突然瞥到大监乌温急匆匆地跑过游廊。乌温身后又三三两两跟着内宦侍从,傅郎安眼皮跳了一下。
紧接着,宫人的传唱声传到这里来,“大王到”
傅郎安步子稍顿,又听到宫人继续“翦美人到”
似曾相识傅郎安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词语,周围其他大臣在听到大王到时,都纷纷理了理衣摆,匆匆跟上乌温去迎接虞王表忠心了。
傅郎安慢条斯理,也跟了上去。
“恭迎我王”大监乌温纤细的嗓音响起,翦姬抬头看去。
见到乌温后面陆陆续续跟了一堆人过来,有宫人,有大臣。他们是来迎接赵螭的,翦姬想着,向后站了一下。赵螭却立马抓住她的手,“跑什么。”
接着把她戴着的帷帽拿下,直接扔给乌温。
乌温接到帷帽,思绪飞快转了一下,接着就喊“恭迎翦美人。”
众人对着虞王和翦美人俯身行礼,站在后面的傅郎安拱袖行礼时,居然在想,怎么还是翦美人,赵螭难道不想给她提升位分么
翦姬是没觉得有什么的,反正虞宫只有她一个妃子。
赵螭看了一眼乌温,乌温感觉到虞王略有些不满意的视线,他抖了一下,狭长狐狸眸微眯,怎么,难道他方才说错了
不过赵螭很快就扭头,对翦姬温声问“先回桃夭宫还是虺烛宫。”
他声音不大不小,有心的人几乎都能听到。
傅郎安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怎么感觉回来之后,虞王对翦美人的态度变了不少。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赵螭就带着翦姬离开了。
其他大臣面面相觑,他们还为大王举办了了洗尘宴看来大王是不会参加了。不过,大王的性子一向如此,大臣们倒也习惯了。
让他们比较意外的是,这么久过去,大王居然还沉迷于翦美人,看来这个女郎不容小觑。而且,看着架势,翦美人之后的地位估计更盛。
洛邑周宫,宫殿古朴厚重,色调雅致神秘,每一处都价值非凡。宫人服饰特殊,是最正统的王室仆人。他们脚步声几近无,轻飘飘地,跟在周太子姬顾身后。
太子顾经过几日的歇息后,恢复了不少,但中途天子的罚跪,让他身子骨变得有些虚弱。他面无表情走在长廊上,长廊一眼望去,幽深复杂,看不到尽头,地面木板雕刻山川,气势雄伟。
路过的臣子纷纷站到一旁,低头向他行礼。
太子顾一如及既往的矜贵,看也不看一眼,直接走过,男人背影修长如竹,透着高傲华贵,如清冷之月,弁服玉带,面庞偏白透明。
迎面走来太保手下的卿事寮,他们看到姬顾身后内侍拿着的东西,停了下来,唤道“太子是要去觐见天子吗”
他们不知道太子顾早几日就回洛邑养伤了,还以为太子顾是专门为了天子才从外面回来的。太子顾面色苍白虚弱,大臣们认为是因为太子顾是孝心过重,担忧天子导致的。至于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子顾失踪的传言,在太子顾回洛邑后就不攻自破了。
太子顾淡淡颔首,眼神冷漠。
怎么感觉这位太子顾回来之后,变得更加难以近人了之前是单纯的傲慢和矜贵,现在带着烦躁和不耐烦。卿事寮们以为是太子顾又在嫌弃他们,不仅有些委屈,虽然太子顾很厉害,但他们其实也没那么没有用的,不是么。
虽然还是比不过太子顾吧大臣们不怎么在意太子顾这冰冰冷冷态度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太子顾有那个实力。何况,他是王位继承人,下一任天子,态度冷淡点,矜贵点,也是好事。
“太子真是忠孝啊”面对太子顾冷漠疑似嫌弃的神情,卿事寮憋了半天,呐呐道。
太子顾点点头,直接从他们面前离开。
其实太子顾也不是嫌弃这些大臣,只是懒得理他们而已。不过这些大臣嘴上总是天子来天子去地说些废话,所以太子顾才懒得和他们讲话。
见太子顾离开,卿事寮只能闭上嘴,对太子顾的背影行了个礼,视线接触到跟着太子顾的内侍们,内侍们都拿着东西,想来,应该是太子顾要献给天子的吧。想到天子,卿事寮不由得惆怅叹了一口气,天子这恶疾来的猛烈,医官们几乎都束手无措,而天子又因为生病脾气变得暴躁如此以来,王位估计就要交替了,也不知道太子顾准备好了没有。
姬顾慢悠悠走向天子所居寝殿,隐隐的金石乐音传入耳中,姬顾垂眸敛下不耐,仪态高贵优雅,踏进寝殿,殿内屏帐分割,徇簴的架子上,悬挂着编钟、编磬等乐器,宫人候在一旁,按照旋律,轻轻敲响。
天子卧榻上,挂着高大的帷幔,完完全全遮挡了里面的情形。太子顾甫一走近,就看到天子床榻前早就跪着其他公子。他眸中闪过冷意,抬手示意身后的内侍将所带的敬礼放到天子宫中。
接着,太子顾冷冷走向前面的几位公子,瘦长白皙的手指理了理衣摆,朝向天子床榻,越过几位大周公子,向天子跪下祈福。
太子顾犹如寒冷白月,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其他几位公子见是他来了,心中不免暗骂几句。太子顾居然在这关键时刻回来了,那他们在天子面前跪的这几个月岂不是没有任何用了
“谁”太子顾刚进来不久,床幔内就传来天子颓废的声音,“太子”
太子顾身后的几位大周公子,表情变了变,他们又不是傻子,天子这么一出声,他们当然看得出,天子其实应该一直是醒着的。
太子顾神情平静,不起波澜,没有应答周天子的话。
几位大周公子见太子顾的反应如此冷漠,不由得怕他这样会激怒天子,以至于让他们遭殃。毕竟,在天子病榻前待这么久,他们可是领会了不少天子的易怒和暴躁。
太子顾不回答,里面的人沉默良久,才慢慢道“让太子留下,你们先退下。”
天子的声音虽然透着病弱,但却仍然优雅华贵。
天子的年龄,本不应该这么快就卧病的听到天子的声音,几位大周公子不由得想。
同时,他们勉勉强强站起身来,膝盖和腿早就酸痛僵硬,在太子顾到达的情况下,几位公子不得不悻悻离开。
当众公子离开后,编钟乐音在空荡荡的殿内似乎更加清晰嘹亮了。
天子身边的宫人都是严格挑选出来的,规规矩矩地低头候在一旁。
太子顾对这些宫人也没什么顾忌,直接站起身,也懒得装了,“想来,天子病得没有那么重,何必让公子们跪着服侍那么久。”
逆子里面周天子轻笑一声,自从上次两人撕开面子,说了太子顾私拿传国玉玺的事情后,太子顾就干脆把他对天子的不认同完完全全表示了出来。
听到太子顾的话,天子冷哼一声。
“她倒是把你教的好,你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我。”
“周王室变成如今这样,天子难道不愧疚么”太子顾没有回答他这一句感慨的话,反而问。他语气平淡,倒是听不出是责问还是好奇。
“天子难道拦得住那帮乱臣吗”周天子的陡然变高,他喘着气,似乎听到这个问题后变得十分激动。
太子顾觉得周天子懦弱、无用。正是因为周天子的处处妥协,才让天下变成如今这幅四分五裂的样子。毕竟在周天子刚刚登位时,各诸侯国还没有这么猖狂,后来天子对诸侯的挑衅和霸主的争夺视而不见,才慢慢礼乐崩坏,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至于天子本人,多年前他就不怎么掌管政令了,几乎事情都是由下面的大臣或者他这个周太子做的。
所以太子顾才能在需要的时候轻而易举瞒过天子,拿走传国玉玺,虽然现在还是被发现了,但周天子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废了他。反正太子顾又没有联合外臣反抗周王室,恰恰相反,太子顾所做的是为了周王室,为了周王室能再次统治天下,打压反臣诸侯。
只是太子顾的手段显得有些激进,周天子对周王室的情况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所以并不赞成太子顾所做的。周天子觉得太子顾就是幼稚,觉得太子顾做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周天子急促喘气,期间夹杂着痛苦的咳嗽声,也许是身体累了,他说话也少了点锋利“太子你要知道,反贼的心,你是不可能收回来的。”
“周王室只不过是一个名号罢了你再擅自行动,就要把你关起来了。”
“贞宣长公主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太子顾冷冷打断他。
里面顿时沉默,出乎意料的,天子这次没有吼着说不要提起贞宣长公主。天子不愿身边的人提起贞宣长公主,这是周宫的人知道的禁忌。但太子顾觉得这个禁忌就是笑话,天子凭什么不让别人提起贞宣长公主。
“比起你母亲,你更倾向于她吧,也对,是她把你养大的。”天子的声音虚弱无比,但他偏偏又带着讽刺继续道“姬顾,你是我的儿子,她因为养大你而不能照顾自己的女儿,她和翦清的女儿翦姬,现在那个翦美人,你难道不愧疚么”
“除去反贼笑话,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别忘了,翦姬她以为她是吴国人,现在又是半个虞国人,吴国暂且不替,就虞王的态度和虞国的势力,想要他们完全臣服周王室,是根本不可能的。”
“收复虞国,只能灭了虞国。虞国的盟国吴国,估计也是同理。”
“嗯,还有别的国家,宋公和许公倒是看上去不怎么让人担心,但谁知道那些老狐狸心里又在想我们周王室的什么呢”
“楚国独自占据偏远地带,背靠戎狄,哪有那么简单,燕国啊已经被虞国灭了,齐国这么看”天子絮絮叨叨,话中好像带着对太子的劝诫,好像是在说,你看,我给你分析了一下,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回到原点,不管你是和吴国作对还是和虞国作对,都会让翦姬伤心吧,虽然翦姬是要回来,但是你可不能让她伤心啊。所以不行,太子,你的手段根本不像一个天子。”
“别以为你装的那么像就可以了,你瞒的过大臣又瞒不过我,为君的德礼,对天地、先祖、君师的尊隆,你满足哪一条了”
“世人以为太子顾是那样的人,不就可以了么。”姬顾垂眸,冷静道。
“若说像不像天子”太子顾笑了一下,“你难道就是真正的天子了么”
“原本诏命中指定的人选,是长公主吧”
贞宣长公主为了同父异母的弟弟,离开了王畿,这才遇到翦氏翦清,其后才有了翦姬的存在,如果不是周天子,翦姬估计就是在洛邑长大的吧,宗室出女,血统尊贵。太子顾想到长公主和他说过的事还有自己查出来的东西,嘴角弧度带了点嘲讽。
“太子,你疯了”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周天子声音变得愤怒,床幔内窸窸窣窣,太子顾抬了一下眼皮,眸中波澜微动,就见病弱的周天子猛地掀开床幔,一双清澈阴郁的眼眸,充满愤怒。
他身形晃了一下,踉踉跄跄站起身。
“太子”天子吼道,看上去愤怒极了。
“别装成一副怀念长公主的样子了,其实只不过是怕当初的诏命暴露而已。”太子顾讽刺道。
“你胡说”天子气的,一步没有踩稳,直接摔到了地上,他大喘着气,狠狠咳嗽了几下,竟然吐出了鲜血。
太子顾冷眼旁观,殿内的宫人听到动静,都慌张跑来,编钟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到太子顾冷漠的样子,宫人腿一软,纷纷跪到了地上。
他们“啊啊”喊着,只能发出语气词。
这些宫人是哑巴,太子顾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也没有管。
太子顾走近天子,慢慢把他扶起来,看到太子顾的这个举动,跪在地上的宫人一时疑惑,难道太子顾不是想害天子的
“父皇,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父皇需要好好静养才是。”太子顾清清笑出声,“父皇觉得观星塔怎么样”
听到他这话,天子又气的咳了好几下。
就在太子顾半扶着周天子站起身时,周天子猛地推开了他,太子顾一时没有站稳,撞到后面的柱子上,“嘶”他皱眉,抽了一口冷气。
“滚,以后不要让太子进来”
跪在地上的宫人面面相觑,天子看上去也不像是特别生气的样子,只是说不让太子顾过来而已。
太子顾若有所思看天子一眼,只见往日矜贵慵懒的天子,此时病弱地如同下一刻就要碎掉。原来不是装的太子顾犹豫一瞬,却又松口气。
不管天子的态度是什么,这样看来天子都影响不了他。
至于接长公主的女儿也就是翦姬回来,那当然是要等到天子驾崩后了。
在燕国被虞国灭了这样的大事过后,又出现了一件让天下百姓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那就是虞国的好盟国齐国,突然派斥候偷袭虞国边境,同时又强行占领划分给虞国的燕地。齐国如此做,虞国果不其然发怒了,随后虞国与齐国便开打了。
虽然虞国曾经和齐国也开战过数次,但那都是之前了。丹函、刑原之战后,齐国成为虞国的盟国,之后齐国就一直对虞国表现出亲和友善的样子,二国经常互相赠送奢华贵礼,以表友好。在齐国和虞国的边境处,齐国人和虞国人也经常进行商品交换,关系还算融洽友好。
虞国和齐国猛然开战,让边境一些借向齐国人卖特产的百姓愁了。
别说齐国人还会不会来买东西了,只要齐国人跨过这边界一步,就会被士兵捅成筛子。
年关将近,本来要卖出些货物换钱财的,此时却不得不再另寻出路了。不过,幸好因为虞国战胜燕国,虞王要办庆功宴,朝廷给按人头给每个虞国人都发了赏赐。
这才使得这些老百姓没有那么寒酸。
不过,只靠虞王的赏赐还是不够的,今日边境来了一位智者老人,他充满智慧,身边跟着功夫高超的剑客,领了赏赐后的夜晚,人们都纷纷聚集于村中广场。
火把照亮周围的景象,智者老人坐在破草席上,一双眼睛充满着锐利的光芒。
“智者,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啊对啊,朝廷的赏赐只能撑一段时间,之后我们要做什么啊。”
老人听到他们的话,摆了摆手,他只道“安静。”
他是申国人荆主,申国在他中年时便被其他诸侯国吞并了,之后荆主游历天下,又因他天生充满智慧,对治国和天下之道颇有独特的研究,所以有很多人都折服于他的智慧,想要拜他为师或想要探究他师从何处。
可荆主只收了一个虞国寒门稚童为徒弟,那个稚童就是现在的虞国丞相傅郎安。
当傅郎安成年后,荆主就离开了他唯一的徒弟,继续游历天下。
最近因为虞国的频繁动作,天下的平静制衡被打破,荆主就悄悄来到了虞国,想看看他曾经选出的虞国和虞国丞相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本来只要在虞国旁边的楚国打探一下就行了,但是荆主又收到傅郎安的来信,这徒弟多年不找他,第一次主动联系他竟然是为了问一个女郎的身世。
荆主觉得奇怪极了,甚至还以为是傅郎安终于开窍,想要找一个女郎了。谁想到,傅郎安问的居然是翦美人翦姬。
荆主消息来源广,他曾给多个君王和达官贵人出过主意,所以他还真的知道这翦姬是谁。
贞宣长公主的女儿,还有一副好皮囊。虽然吴国翦氏只把翦姬养成了翦美人,但她血统身份摆在那里,还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贞宣长公主曾经接到的传位诏令,很有可能就在翦姬手中。这种诏令吧,重要与否还是看人们如何利用。不过比较关键的一个地方是,这个诏令可以证明现在天子并不是正统的。
这在诸侯们互相争夺霸主,想要覆灭周王室的现在,是极其重要的。
巧的是,翦姬现在正好是虞王的妃子,这也许是某种命中注定
而不巧的是,荆主之前支持虞王,现在看到天下的局势后,并且看到太子顾后。他突然觉得周王室还是有救的,申国当时也算是周王室的一个宗室,而申国也是为了护周王室才被其他诸侯吞并的。
所以荆主还是对周王室存在一丝幻想的。
他本来要去找太子顾,因为他以为传位诏书会在太子顾手中,不管怎么想翦姬都是女郎,而太子顾身为周太子,贞宣长公主是最有可能把传位诏书交给他保管的。这样,太子顾就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成为新的周天子。
根本就不用等周天子,这个周天子吧,年少时就比较软弱,现在政策上更是不行。
不过按照太子顾的性子,要是这个诏书在他的手上,估计现在的天子就是姬顾了。所以,贞宣长公主应该没有把诏书留给太子顾。
在这个时候收到傅郎安的来信,荆主想了想,决定亲自去虞国,见一见贞宣长公主的女儿翦姬,毕竟那个传位诏书,很有可能在她身上呢。
至于傅郎安,荆主看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只是对翦姬的身份好奇,很好有可能是对人家女郎有什么想法但同时又查出了点什么端倪这才找老师,想用老师的人脉查一查。
荆主也不太忍心给这个难得铁树开花的徒弟泼冷水,所以半遮半掩,只是告诉他翦姬是周王室的人,又暗示他不要太靠近翦姬。
“智者,您有什么办法吗”
百姓带着希望和焦急的声音打断了荆主的思路。
荆主简单看了他们一眼,虽然现在生活来源之一被战事打断了,但这些虞国人的精神面貌还不错,都看上去挺健康的。齐国人和虞国人比,齐国人就差远了。
正好现在虞国和齐国开战,而虞国对士兵奖赏丰富,单纯从利益的角度来看,荆主觉得他们每家选出一个人参军就行了,立马就能解决燃眉之急。
不过,即使他没有到来提出这个,相信因为虞国的征兵,他们也很快就会去参战的。这样一来,家中剩下的其他人口,绝对可以靠着奖赏活下去。
至于之后的事情,荆主现在并不想考虑。
既然他徒弟选择了辅佐虞国,相信以他徒弟傅郎安的智商,肯定会想到这件事的,要不然他徒弟也就不用当这个虞国丞相了。
荆主闭上眼装作是沉思的模样,心中不怎么在意地想,现在先随便找个办法凑合一下吧,这样才好让这些虞国人帮他瞒过戒备森严的士兵,进入虞国境内。
翦美人回来了,这让桃夭宫的宫人们很高兴,因为等了这么久后,他们终于可以再看到翦美人那张漂亮的脸蛋了。美人的样貌仪度仿佛是集世间所有之美,见之忘俗。
和翦美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当翦美人突然离开,宫人们实在是不适应的紧。
可是翦美人回来后,他们还没有好好欣赏够美人,翦美人就被虞王带走了。
看虞王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让翦美人待在桃夭宫。一来桃夭宫离虞王的宫殿非常遥远,几乎是跨越了整个虞宫。之前赵螭不想表现出自己对翦姬的牵挂,便按着心情去桃夭宫找她。
但现在,赵螭根本不想让翦姬离开他的身边,所以自然是直接带回寝殿了。
等傅郎安把国内的所有政事交接给赵螭还需要一定时间,所以最近朝会上,虞国的大臣们发现,他们大王又是一副懒懒散散不怎么听得进去的样子了。
朝会几乎都是傅郎安一个人主持下去的,眼见丞相傅郎安最近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其他大臣也不好意思在朝会后再打扰他,这正好让傅郎安的耳根子落了个清净。
下了朝会,傅郎安直接回了丞相府。赵螭收敛脸上的散漫,和几个武官讨论了一下虞国和齐国的战事。
“大王刚和燕国打完,就和齐国开战,百姓们会有怨言的。”一个武官顶着虞王幽冷的视线,小声提醒。
他本来以为提出反对意见肯定会惹虞王生气,都已经做好了领个罚什么的准备,但没想到这次虞王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甚至还说“这一个月先随便打几个城池就行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该说是随意还是狂妄,武将低头称是。
接着赵螭又让几个武将自己讨论了片刻,他懒散地靠在王座上,闭眼假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面前的桌几,案上摆了竹简奏章和玉玺。
虞王敲击几案的声音在阔大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大王是又想到了什么吗不会是对他们吵吵嚷嚷的,感到不耐烦了吧。
本来因为虞王在不怎么敢大声说话的武将们,不由得把声音放的更小了。说话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很快武将们议论完毕,询问赵螭的意见,说是询问意见,其实就是看赵螭会不会点头。
接着,他们就向赵螭行完君臣礼后离开了。
等到大殿又恢复寂静,赵螭这才慢慢睁开眼。
算一算时间,乌温他们应该把千秋建好了。虞宫里是没有千秋这种东西的,因为没有人需要,而赵螭小时候也不会去玩什么千秋。
至于为什么要现在建造千秋,大概是因为听了翦姬在翦氏老宅说的话了吧。赵螭突然就觉得,在虞王的宫殿内,建造一个千秋,也许不错,希望她能开心地笑一笑。
“你们这群小奴,手脚能不能麻利点。”
翦姬刚走出寝殿,就听到大监乌温斥责小内宦的声音,她刚要走下台阶,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时,身后的宫女立马走过来扶住了她,“美人,小心,这里有台阶。”
翦姬眨眨眼,长睫上下扇动,心中有些无奈和好笑。虽然说赵螭吩咐这些宫女要好好照顾她,但她们实在是太紧张了。
然后在翦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宫女从屋里拿了狐裘为翦姬披上,见翦姬愣了一下,宫女解释道“外面冷,美人莫要着凉了。”
翦美人回眸,对她轻轻一笑,美人朱颜冰肌,丹唇娇嫩,宫女接触到她对自己的笑容,不禁脸红。
刚才宫女突然从后面伸出手为她披上狐裘,翦姬差点以为是赵螭回来了。但没有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水沉香气,所以翦姬怔愣一瞬,才发现是宫女。
趁着宫女发愣的时候,翦姬自己提着裙摆下了台阶。
这几天宫女们和赵螭把她当成易碎品似的,连下个短短的台阶宫女都要扶着她,而赵螭是能抱着她就抱着她,绝对不会让她多走一步路。
翦姬走向大监乌温在的地方,身后宫女很快追上她。
乌温听到脚步声,立马向翦姬行礼,一双狐狸眼都笑弯了,殷勤道“美人,这是大王要小的们为美人造的千秋,美人看看满意否”
翦姬顺着乌温的话看过去,发现假山流水旁多了一个漂亮的千秋架子,千秋板子两边的锁链已经系好了,现在因为风的吹动而发出簌簌的声音。
“美人来了,小奴们退下罢,不要脏了美人的眼。”乌温见翦姬看向千秋,他立马喊着让千秋旁的小内宦们退下。
翦姬慢慢走近千秋,但没有坐上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握着旁边的锁链晃了一下。看到千秋的瞬间,她就知道肯定是上次去翦氏老宅时,赵螭注意到了她谈起千秋时的喜悦。没想到他还会注意这种小事,翦姬垂眸,晃了几下千秋后松开,任凭千秋微微晃动,锁链发出清脆声响。
乌温在翦姬身后紧张地看着翦美人的反应,要是翦美人不高兴,那大王肯定也不会高兴。但翦美人也没有回答说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千秋。
赵螭回来就看到这一幕,看到他的小美人不知是苦恼还是犹豫,站在千秋旁一动不动的,而大监乌温紧张地盯着翦美人。
“退下罢。”赵螭向乌温吩咐道。
听到赵螭的声音,翦姬下意识回头,而赵螭却按住了她的肩膀,“不用回头。”
接着直接让她坐在千秋上,亲自为她推动千秋。
带着冷意的风吹打在白嫩的肌肤上,翦姬下意识将头缩进狐裘中,赵螭突然拉住千秋的锁链,锁链发出哗哗的声音,赵螭将手背贴在她的脸颊上感受了一下温度。
“冷是寡人考虑不周。”赵螭垂眸,认真且怜惜地看着她。男人脸庞线条深邃俊美,眼眸幽深,泛着温柔的波澜。
翦姬蹭了蹭他的手,朝他笑了,美人眼角弯弯,眸中星光碎辰闪烁漾动。
接触到美人的笑容,赵螭一时有些痴了。他带着笑,牵起翦姬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
“不要离开寡人,你想要什么,寡人都会给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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