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有些猝不及防,这两天简单接触下来,她觉得方饮性格开朗,非常好说话,如果自己找他帮忙,百分百不会被拒绝。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讲:“咦?这样啊。”
另外一个女生过来,勾着她肩膀:“他的账号如果是大家能随便加的,那每天未读消息都得爆炸了。有这工夫,倒不如好好读书,争取下学年转院去他班里!”
“说得也对!”她道。
“哈哈哈哈有点介意,我们班的女生还没加我好友呢,怎么都问我要他账号了,搞得我没法不羡慕。”方饮补充,“我请你们吃冰淇淋,喜欢什么味的?”
女生们被他这么一开玩笑,很快消去了尴尬,嬉笑着说她们不挑口味。
他去不远处的超市买了一大袋冰淇淋,说:“我记得班里有八个女孩子?你们自己看看,选喜欢的吃吧,多的可以分给隔壁寝室。”
女生们惊喜地表达了感谢,把冰淇淋接过来,干冰在布袋里冒着烟,拎着袋子的手凉丝丝的。
有人说:“对的,是八个女的,是不是很少?隔壁中文系比较好,男女比例正好和我们反过来。”
“没啊,少不少和好不好没什么太大联系。”方饮道,“我现在就在感谢自己选择了物院,不然今天要把超市的冰柜给搬空。”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太阳悬在天际,晒得方饮感觉自己像干冰一样,正在逐渐蒸发,连多开几句玩笑的力气都被抽尽。
到了寝室打开空调,洗完澡换上了干净衣服,他再坐在椅子上吹了好一会的冷风,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过了十分钟,苏未也回到了寝室,带来的蛋炒饭没放葱和香菜,少油少盐,闻起来很香。
方饮端着食盒,津津有味地捞了几勺子,称赞:“好吃。”
虽然早已饥肠辘辘,但他不敢吃得太快。他的胃很容易难受,是长年累月的治疗都难以根治的毛病,按照医生的说法,往后估计也没法彻底痊愈。
苏未脱掉帽子,摆在桌上:“我抓紧时间洗个澡,七点还得去报告厅观影。”
“有着装要求吗?”方饮问。
“没通知欸,你瞧瞧班级群里有没有新公告?”苏未道。
他抱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方饮则起身抓了一条毛巾,搓了搓自己的头发,小声嘟囔:“最好不要穿院服,太难看了……”
物院的院服设计得简单粗暴,字体又黄又紫又扭曲,毫无审美可言,他在拿到时,被丑得都想迅速转专业。
可惜学校没遂他的愿,给大家发送了通知,说观影活动时,所有人一律要穿院服。
白底黑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粉碎了少年一颗爱美的心。
·
和方饮一样嫌弃自家院服的,不止一个两个。班长为了确保大家没有违反通知,特意在报告厅门口蹲点,一个个检查过去,要是没穿,得跑回去换衣服。
女生们加上两个回去换衣服的,正好坐满一排,也在吐槽这事。
有人愁眉苦脸道:“早知道就不化妆了,本来以为可以穿裙子呢!套着这件院服,颜值直接被削弱50%,有什么好挣扎的?”
“唉,我认为大家要是找不着对象,这件衣服要负很大的责任……”
厅里闹哄哄的,方饮和苏未坐在她们的后一排,听她们倒苦水,时不时插几句嘴。
班长检查完院服,跑回来劳心劳力地管纪律:“别吵了!都别吵了!”
嗓门有点大,吓了方饮一跳,可他这人静不下来,在班长坐到位子上去等待观影时,又开始和附近同学闲聊,探讨院服的设计者究竟是不是隔壁数院派来地间谍,然后被班长捉到了第一排去,进行了思想教育。
观影结束,方饮憋了满肚子的吐槽,要回去继续说,可班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让他留步。
“方同学,等等!有事找你帮忙!”班长道,“你能不能去实验室KW208找李教授?我待会要和我们寝的男生一起去图书馆搬教材,没空顾着这个。”
方饮挑眉问:“李教授?”
“对,是我们粒子物理的授课老师。”班长道,“她给我们准备了礼物,但现在在领学生做实验,脱不开身,你得等等她。”
没怎么犹豫,方饮答应了下来:“行啊。”
“那就这样定了,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赵学长,他会和你联系的。”
方饮记下了实验室编号,轻松地打了个响指:“保证完成任务!”
如果他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那位赵学长不是别人,正是和自己互相讨厌了许多年,被纪映叫成拆迁队队长的那货。
真可谓冤家路窄,见了面不打起来已经非常好了,谈什么完成任务。
·
苏未跟在班长身后:“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班长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形,感觉他太过纤细了,提水桶都够呛,随即朗声笑道:“算了,你多吃点肉吧!这次人数够了,我下回再找你!”
苏未腼腆地抿了下嘴角:“有需要的话,可以打我电话,我也可以搬东西的。”
各大院的观影活动陆续结束,路上全是成群结队的同学。他和班长告别,见不远处的湖光和树影交错,格外有诗情画意,就穿过熙熙攘攘地人群,跑到湖畔去,打算凑近了欣赏。
没想到有一群人正坐在湖畔的台阶上吹风,他没有留神,差点踩到他们。苏未猛地顿住步伐,急忙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坐在最边上的女生说,瞥了眼苏未的脸,随即一愣,“咦,我总算见到一个穿着物院那套死亡配色的院服,还依旧长得好看的小哥了。”
“这个小哥我认识!”有男生咧开嘴,露出小虎牙,“我见过方饮的宿舍分配表,你叫苏未对吧?”
苏未怔了怔,点头:“对。”
借着路灯的光线,他看清楚有虎牙的男生的脸,有些眼熟。苏未回忆了下,想起来这就是昨天帮方饮提包裹进来的人。
“我叫纪映。”纪映道。
他说完,他边上的二男三女又各自做了介绍,朝苏未打听物院的信息。倒不是他们对物院有多好奇,只是有缘撞了面,便打算彼此认识一下。
即便内向如苏未,对此也不排斥,可惜纪映报出的名字太多,眼前光线又暗,他分不清谁是谁,稀里糊涂的。
有个女生说:“我们是法学院的,欸,你看上去比较需要认识几个医学院的哈哈哈,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最近不太舒服。”苏未解释。
“提起这个,我就要讲了,昨天我送我发小去他们寝室,一打开门,站在外面的我发小蒙住了右眼,站在里面的他蒙住了左眼,我都傻住了!”纪映说。
“你发小?大家在这里吹了一刻钟的风,就是为了看你发小究竟帅不帅。”女生嘟囔,“我们到现在都还没见着你发小的人影,这输赢该怎么算啊?”
纪映和苏未解释:“我和她说A附这届毕业生,除了陆青折以外,小方长得也很好看,她不信,我就和她打了个赌。我们是想蹲在这里拦住方饮的,不料遇着了你。”
苏未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淡淡应声:“方饮去实验室帮忙了,没往这里走。”
他顺着湖畔漫步回寝室,纪映和他的新同学们则在他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声音控制在他们听得清、而苏未听不见的程度。
女生道:“既然见不着方饮,那我们换个赌吧,我赌苏未带着眼罩是为了装酷。”
“哦,那我赌他是瞎臭美,其实和方饮一样,也是长了麦粒肿。”纪映斩钉截铁,“没听到他刚说自己最近不太舒服吗?”
女生说:“敷衍你的啦,不信你去瞧瞧。我读初中的时候,好多人都这么打扮,毫无例外都是装酷,并找借口说是自己生病了。”
“为什么要我去?”纪映不太愿意。
“你去了,不管最后是输是赢,我都替你跑腿买冰饮,为期一整个军训!”女生说到这里,面色变得羞怯,“我就是超级想看看他整张脸是什么模样,拜托拜托!就当是我的请求!”
周围人见状开始嬉皮笑脸地起哄,一边怂恿着纪映,一边快步上前,在距离苏未有三步远的地方慢了下来。
被女生推搡着,纪映上前去和苏未勾肩搭背,苏未对他的自然熟有些意外,不太适应地缩了缩,应该是下意识地起了戒心,又故意要自己放下提防。
背后有女生喊了苏未的名字,苏未转过头去,这时,纪映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指,勾住眼罩的系带,往上一拉。
眼罩猝不及防地脱离,纪映搭着苏未的肩膀,本想调笑两句,然而,在自己看清楚对方整一张脸后,他完全蒙住了。不知道是被出乎意料的伤口给吓住,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停在了原处,连走路都忘了该怎么走。
湖光不再温柔,树影也褪去了神秘,眼罩下面的左眼和右眼同样美丽,只不过死气沉沉的,如一潭不会再掀起波澜的死水。
死水旁是狰狞的伤疤,从眉梢到眼角,盘踞在淤青未褪的那块皮肤上,如蛰居在此的毒蛇,朝他吐着芯子,触目惊心。
不止是他这样诧异,有人惊呼了一声,在害怕,苏未比她们更害怕,被搭住的肩膀不可控制地战栗,好像失去的不仅仅是眼罩。
此时此刻,他仿佛是猝不及防被脱了裙子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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