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就算自己能迈过心里这关,让两人关系变得不尴不尬,乍眼一瞧还挺脏,这对陆青折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方饮揪住自己的衣摆,把这方案排除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之前在忙什么?”
他发自内心地期待陆青折可以和他讲,不管是什么,他都可以当个认真的倾听者,给对方想办法。
然然而期待的什么都没发生,陆青折并不愿意和他分享心事,潦草道:“没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且比较麻烦。”方饮回。
“嗯,是很重要。”
“那还需不需要帮忙?我很空,随叫随到,你发我消息,我能秒回的。”
陆青折道:“现在已经忙完了。”
看来真的没有机会留给自己,方饮失落地看向车窗外,装作为他庆幸的样子:“没事就好。”
“谢谢。”陆青折说。
因为这声道谢,方饮刚难过没多久,又满血复活了:“那下次可以和我说喔。”
讲完又觉得自己失言,下次?什么下次啊?应该祝陆青折再也遇不上困难才对,他无语地扶住自己的额头。
他补充:“当然,最好没有下次了。”
陆青折没回话,他便乖乖地缩在边上。距离回到家还剩下一条马路,他接到了电话,问:“爸,怎么了?”
陆青折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方饮,表情有些意外。
高中时,学校鼓学生父母一同参加家长会,方饮那边要么没人来,要么是他的妈妈和叔叔过来,他爸从不见踪影,他也没提起过,甚至不在家校通讯录上写他爸的联络方式。
很多同学对此有过猜测,太多了,陆青折就算无意打听,也听到过不少,大多数人都觉得方饮年幼丧父。
原来他爸爸不仅没丧,而且是保持着联系的。
“啊,我现在……可不可以转账给你?你完全不懂这些操作?好吧,那我现在过来也行。”
方饮说道,为难地看向陆青折,陆青折把车缓缓地停在路边。
他没和爸爸多说什么,讲了句“一小时内到”就把电话挂了,再拜托道:“可不可以送我去个地方?”
约定了一小时,路上畅通无堵,陆青折开车开得又利索,四十分钟就停在了某家私立医院的住院部门口。
再次出乎陆青折意料的是,这里布置得像是私人疗养所,依山傍水,环境非常适合静养。
几幢不超出五层的楼房造在树林里,被草木遮掩着,如果没有红十字会的标志,这可能更像是饭店。
方饮解开安全带,陆青折随他一起出来。两人在树荫下面对视,陆青折问他:“要陪吗?”
他摇摇头,却又犹豫着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来坐坐吧。”
两个人一起进了某幢住院部,坐电梯到顶楼。
在那层楼的护士台做了简单的登记,方饮走到走廊尽头,把手搭在门把上,顿了顿,道:“里面味道不是很好闻,你可以在外面等着。”
陆青折点了点头,没有跟进去。
通过门上的小窗口,他可以看到躺在里面的老人和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男子拍了拍方饮的背,方饮坐到老人床边的椅子上去,身体微微前倾,大概是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老人搭上了方饮的手。
角落里有两个护工和一个医生,见方饮来了,纷纷围上去说话。
没想到送他回来时会撞上这种事,陆青折有些不自然地靠在走廊的墙上。因为眼神总往屋内飘,他认为这样并不礼貌,于是去护士台坐着。
小护士看着登记表,问:“你是小方的同学呀?”
陆青折说了声“是”,心想,他怎么和谁都那么熟络,连护士都叫他小方。
见陆青折应了,小护士欢喜地搭话:“帅哥的好朋友也是帅哥,长得漂亮的都玩在一起呢。”
陆青折道:“也不算好朋友。”
“不是吗?之前他来看奶奶,都是孤零零地过来,今天忽然带了个人,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该很铁。”小护士说。
这层楼全是瘫痪在床,话都说不利索的病患,来这里探望的人不多,登记手册许久都没换页。陆青折看了一会,暑假里方饮一共来了五次,另外一位叫作“方徽恒”的应该是他父亲,来的次数还没方饮多。
小护士说:“他奶奶是上个月十九号晚上进来的,说是吃完饭下楼溜圈时摔了一跤,摔得太狠了,又上了年纪,情况特别不好,小方陪到第二天中午他爸过来接班了才走。”
“二十号?”
陆青折想了下,第二天正好是毕业典礼,计划里方饮该去上台演讲,可他放了全年级师生的鸽子,被不少人抱怨了一通。
“是啊,在手术室外等得无聊,和我们聊了一晚上的天。”小护士笑,“很有趣的一个人,和我们说他可能没法去毕业典礼了,亏得他提前半个月就想好了该怎么打扮。”
护士补充:“我们还起哄呢,让他高调点,好去见喜欢的人最后一面。欸,你别觉得奇怪,大家天南海北的,从此以后很难再遇见了好吧?当然要重视!我从卫校毕业的时候,为了去典礼,特意没旅游呢。”
陆青折感觉不应声不礼貌,敷衍道:“喔。”
“难道你没去吗?”护士看他对此完全没兴趣,问。
“之前我在国外……”陆青折说,“不过,那天是赶回来了。”
比赛落幕后,队友们磨着带队教练,让人领他们去附近玩,教练低头查找游览景点,和他们商量路线,他则连庆功宴都没参加,独自整理好了行李,连夜返航回到这里,一落地就打车去A附。
护士道:“当时小方他爸迟迟不来,唉,我都劝他赶紧走吧,手术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他说没事,反正他也没想见的人,就是错过了穿西装耍帅的机会,有点可惜。哎呀谁信呢?他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听护士絮絮叨叨地讲着,陆青折点了一下头。护士希望能在他那里满足好奇心:“真的没有吗?”
陆青折回:“为什么他爸不来?”
“别人的事,我不是很清楚……”护士说,“他总归有喜欢的人吧?”
陆青折重复了她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
护士哭丧着脸,认为他过于冷淡,和天生活泼的方饮截然不同,就不再继续和他说话了,整理着自己的文件资料,在电脑上做表格。
过了会,方饮出来了,他爸留在了房里,医生和他一块到护士台。
医生对他比对他爸的态度要和蔼,道:“之前给老奶奶做了个全身体检,所以之前存的钱不多了。唉,体检也是必要的,不是方先生说的那样,我们怎么会借此骗钱呢?”
“我爸不太懂这些,您别往心里。”方饮说。
他背对着陆青折刷卡付账再签字,很快走完了流程,转身和陆青折一块下楼。
在等电梯的间隙里,陆青折感觉方饮似乎情绪不太对,微微侧着身子,好像藏着掩着什么东西,不禁别扭,心说自己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真的不要花吗?”方饮惨兮兮地问。
陆青折沉默了下,然后方饮一脸神秘地凑近他,似乎能随时变出一捧玫瑰来。
方饮道:“你不说话,我可要当你默认收下了。”
陆青折还是没说话,没了停车场里的疏离推拒,稍显紧张地看着他。他朝陆青折摊开手,掌心里是刚用签字笔偷偷画好的花。
怕陆青折提前发现,他画得很快,歪歪扭扭的,丑得没眼多看。
方饮笑得弯起眼睫,讲:“来拿啊。”
他们走进电梯,没人去摁键,门关上了,就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动。方饮依旧半抬着胳膊,在忐忑中,他听见陆青折叹了口气,摁了一楼的楼梯键。
那只手没有垂回身侧,转而伸向方饮,在他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要是他理解无误,这是在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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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下午,苏未四处张望着走进文印店,出声询问:“有人在吗?”
里面小屋子的门开了,大叔道:“在这里拍证件照呢。”
他挑了把椅子坐着,今天起了个大早去奶茶店培训,到现在才回来,不禁疲惫,闭上眼休息了一会。
过了没两分钟,小屋子里的人出来了,大叔喊了他一声,一边把拍好的照片传输到电脑,一边问:“复印学习材料?”
苏未说:“没有,这里可不可以给纸做塑封?”
“保存录取通知书?可以的,你稍微等一会,我先把他的弄好。”
刚拍的证件照传输完成,屏幕显示着那个人的模样。眉眼深邃但不突兀,像是混血儿,是非常英俊的长相,在镜头下笑得阳光自然。
因为过于耀眼,所以苏未不由自主地多瞧了几眼。
那个人在他身后站着,见状拿他开玩笑:“再盯着我看,我可要收费了。”
他回过头来,道:“不看了。”
看清他的模样,那人一愣,转而笑着说:“那么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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