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中的大昭人, 会在下月初秘密到达人间,密谋反叛一事。
只要是消息, 不管多么机密, 都会被人知晓的。
百年前昭人就被赶了出去,这是由上天决定的, 在人间的昭人全是贱籍, 他们竟敢密谋夺我们的城池国家, 无天理, 无王法
凡人很有意思,一旦认定自己是天定, 就有十足的勇气轻贱道理。
尽管认同花国师的四民数量不少, 可与之相对的, 扎根此处百年的楚人也不少,在他们心中, 昭人如今要来讨要国土,就是反贼。
一个穿着劲装的男人跌跌撞撞躲着追兵,他捂着肩膀上的伤, 鼻息呼出的白气越来越微弱。
西边,下雪了。
男人脚一软,滑跪在地上, 倚在墙角, 不住地喘息。
伤口的血渗透了简陋的绷带, 他忍痛撕下绷带, 看了眼自己的伤势, 喃喃道“这就是天意吧”
他只能做到这里了,只能走到这里了。
他的消息,如何送出去
晴将军的人马,还陷在春归城,王都王都换了个仙君,很危险。
会面的地点也已暴露,需要通知花国师。
他们兵分四路送出的消息,如果其余三路,也都未能把消息送到,他们的未来,大昭的未来会如何晴将军信任他,他怎么能倒在这里
难道真的是天命不可违吗
他的头发散在身前,又被汗水粘在两颊,他呼出一口气,吹开了遮挡眼睛的头发,努力睁开眼,想再看一眼天空大地。
一抹绿色出现在他眼前。
他先是一愣,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
“鬼见愁”
这么冷的天,此处,怎么会有鬼见愁盛开
虽说,一束并不能止住血,但,这是他的一缕希望,有了这株鬼见愁,他就能支撑到相思城的神庙,把消息放进神龛中
“天不绝我大昭”他伸出手去,抓过这株鬼见愁,放进嘴中嚼了,糊在伤口处,缠上绷带,摇摇晃晃扶墙出发。
视线渐渐清晰,他的步伐也渐渐加快。
或许是有这缕希望支撑,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有力,身体也暖了起来。
他热泪盈眶,忍着痛,又加快了脚程。
到达相思城后,他念“拜神。”
城中守卫颇多,其中一个胳膊上缠着紫色汗巾的守卫听到后,走上前来,与他对道“何方神”
他强撑着一丝清明,回曰“西山绵延,南水迢迢,金乌照北,何不见我东昭”
守卫点头,将他带城内,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随我来,进城再走三里,红门神庙,莫要走错了。”
浑身是伤的传信人找到了神庙,他将消息放入神龛,便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国师花享捏着他的琉璃镜片,查看着这几日的账本,胧车背着一个昏死的人走了进来。
“有消息。”胧车像个木头做的呆人,脸上从没表情,语气也没起伏。
他把受伤的人放在桌案上,几瓶药一股脑都倒了下去。
紫袍国师捂着心脏哎哟哟感叹,拿着小银杆秤挑开那受伤人的衣裳翻来覆去看了,说道“是晴郡主的兵,看样子,应该是晴郡主新招进的得力副将。”
晴郡主是大昭人,家里世世代代都埋伏在故土反抗西楚,说是郡主,其实是从前,大昭宛平郡主贴身丫鬟的后人,以郡主名义,讨伐楚贼。这一支手里原本也没多少兵,不成气候,到晴郡主手上时,也就千百来人。
最近,倒是听说发展不错,是因手下多了一个能人干将,略通兵法,晴郡主试着让他用了兵,没想到竟然将队伍扩大,还渐渐成了规模。
但晴郡主也是个冒进的,有了千百能战的,练了数月,攻下几个没多少人烟的小城后,竟然自称将军,重整了队伍,秘密向王都开拔,驻扎春归城。
这会儿派身边最能打的送消息来,怕是在春归城受挫了,出了大事。
紫袍国师哎呀呀感叹“这怕是已经全军覆没了啊”
桌案上的男人醒来。
紫袍国师问道“叫什么名字”
男人愣了愣,待眼神清明,看到国师衣服的颜色,问道“可是花国师”
“正是花某。”花国师笑道,“你是来替晴郡主送消息的”
“我叫”他顿了片刻,坚定道,“我叫萧回,是晴将军的副将,将军的人马都陷在春归城,我冲出重围,特来给国师送信,国师与魔界殿下会面的地点时期已被仙君知晓,仙君意图一网打尽,请国师速速采取措施”
“你们是被谁围了”紫袍国师问他。
“仙君有许多傀儡兵,还将猛虎走兽也都放进城来,敌我不分”
“既然仙君出手,为何还会让你冲出包围,到我这里送信”紫袍国师说完,对胧车说道,“燃灯,换神像,告诉他们,撤出相思城,最近谁都不要有动作。”
胧车领命。
萧回愣道“国师何意”
“这怕是个局啊”紫袍国师苦笑道,“我早说过,晴郡主不听指示,是要出大乱的。王都的右卫军将领,是我们的人,我并没有接到他的消息,出兵春归城。因而,你们在春归城遇到的敌军,全是仙人的计谋。你们动作太大,暴露了北上的行踪,仙君以你们为饵,诱出我们这些叛军。”
西楚入主中央后,就对他们的故地放松了警惕。
如今看来,这西边,也要有仙君驻守了。
就是不知,他们的神都被封印了,这些仙君,还能撑多久。
“这个平风仙君,有点手段。”国师边塞账本,边称赞。
“平风仙君”萧回迷茫道,“可当时在城外,我们听到半空报上名号的,不是平风仙君,而是一个叫祝袭的仙人。”
“祝袭”国师怔了怔,恰好胧车回来,紫袍国师拽住胧车,问道,“你可知祝袭是哪位仙人”
“白镜修座下都是新入门的仙人,我并不了解。”胧车面无表情道,“但祝袭,听起来,像是那个镇守南边的惜春仙君,但我没听过惜春仙君会傀儡之术。操控傀儡之术的,不是山栀仙君吗倒是这操纵山虎走兽的法子,像惜春的作风”
越说,声音越小。
胧车沉默,国师沉默,萧回迷茫。
然后
“遭了”国师一拍大腿,抓起萧回,溜得更快了,“这是仙君们联手了快跑,大家都散开,化整为零,等我消息”
急完,他推了胧车一把“去问问,你们妖,可有办法把这消息,传到上神耳朵里去”
胧车霸道地碾压着青石板,双脚化轮,飞向半空。
萧回来不及震惊胧车是妖,只抓着国师,生怕他跑了一样,追问他“上神哪个上神”
国师刹住脚,满脸回味,手指贱兮兮戳在萧回肩膀的伤口上,说道“你们的守护神,琼华回来了。只不过,跟你们这群人差不多,还不成气候。”
萧回愣了许久,忽然想起在王都流浪时,遇到的那个小神婆。
他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忽然就痛哭流涕起来。
“终于回来了”
国师被他“恶心”到了,洁癖如他,手指甲尖儿掐着萧回的衣袖,说道“还有,你送来的那个消息,我拆开看了。”
国师把一张小纸条放在萧回手中。
“晴郡主说了,若是她无法带军马杀出春归城,她的将军之位,就由你来担任,你可以她的名义,代她迎魔界的殿下回人间。”
萧回一怔,抓起纸条速速看了。
晴郡主似交代遗言“见了魔界的殿下,替我的先人转达一句话。”
生生世世效忠大昭,我们,没有食言。
颁玉一个转阵,直接入了春归城。
光芒散后,颁玉与大帐中的中年美妇大眼瞪小眼。
这美妇腿受了伤,很是狼狈,但身上穿的,却是一身轻甲,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弓,看起来还能再战。
美妇愣了会儿,见颁玉仙气飘飘,又突然出现,立刻开弓对准了颁玉,但余光一刮,看见衔苍,就被惑住了。
衔苍道了声麻烦,化出斗篷,盖住了自己。
美妇这才回神,眼睛仍然不肯挪一挪,似乎想再看看他。
颁玉“嗯,昭人,还是有兵的昭人,那就好办了,一伙儿的。”
晕头转向的小魔君从她怀中探出头来,龙眼与这美妇也对上了。
见到似蛇般细小的龙,那美妇电光火石噼里啪啦,竟然真的联想对了地方。
“魔龙魔界魔尊”她说出了正确答案,“那你是”
颁玉“助你出城的人,现在是何情形我听着帐外乱纷纷,仙法仙术满城都是,你是招惹到那个平风仙君假素问了”
美妇多半听不懂,但不妨碍作答“我们本是要提着楚皇的头,去相思城迎接魔界殿下返归人间。但驻扎此处时,被仙君围攻了,他似乎要把我们罩在这春归城中炼化都怪我,来之前没打探好消息,以为这王都的仙君,依然是那个不管事的静海仙君。”
“出不去”
“出不去。”那美妇说道,“我已派麾下副将突围,除了他,没人成功。”
颁玉扬出桃花,道“不急,待我来找找破绽。”
桃花回到手中,颁玉额角爆出青筋。
“哈哈。”颁玉皮笑肉不笑。
桃花跟她说,此处,已被罩在五岳青冢中。
这五岳青冢,是一种神器,她当年在大荒挖出来的,用来炼天地人神,进了这炉塔,就别想再出去,不管你是仙是人,统统都要在里面等死。
能进,不能出。
她这算是自投罗网了。
颁玉“我说怎么都急匆匆让我到这春归城,敢情是让我来解决问题的。只是,你们可有想过,这五岳青冢,现在的我,有没有能力解呀”
桃花们沉默了。
这谁知道,你不都把神魂拿回来了一部分吗我们以为你能解决的了呢
听听这理直气壮的。
颁玉冲那美妇一笑,轻声说道“见谅,我先做些私事。”
衔苍听到了,捂着心口,默默退后一步,给她腾出位置。
颁玉笑眯眯扬出那群桃花,在它们争先恐后逃跑之前,徒手撕起桃花来。
“啊你们骗我进来我进来之前你们怎么不说呢现在有什么用你们还真看得起我”
桃花纷纷表示“你进来前,也没问啊”
小魔君打了个嗝,尚在迷茫中,见颁玉撕着自己的情魄桃花,吓了一跳,转过头问衔苍“君父,怎么了”
衔苍笑得灿烂,慢悠悠回答“你母亲,被因果坑了。”
因果这种玩意儿,下坑凡人,上坑天神的,坑多了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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