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佳肴确实是常人一辈子都很难有机会品藏的珍馐美味,两人平静地品尝着,神色俱都淡淡。
宫人布菜完,退出宫殿时,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人消息灵通,觉得他们眉宇间有些相似,想起坊间流传的谣言,更是不敢多看,迅速地退了出去。
桌上的两人没有朝对方看上一眼,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两人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安静地用着菜肴,气氛静谧却又温和。
待叶齐感觉到自己已经饱腹之后,他刚想起身,只见旁边之人寻常地递过一碗甜汤,神色之间似乎丝毫不觉这举动有何不妥。
“尝尝,这汤不错。”
叶齐沉默地接过,然后一饮而尽。
甜汤滋味不错,甜而不腻,余味留于口中,却是久久不散。
齐帝定定地望着他,再度开口时,却是恰巧止住了叶齐说话的势头。
“朕的汤,还没喝完呢。”
男人慢悠悠地用着不大的勺子,在汤里搅了搅,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喝上一口。
这话或这动作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定会显得极其幼稚。然而由他做来,却无比自然,像是在举行一种极其神圣的仪式一般,动作古雅而又透着尊贵难言,天经地义一般的威势。
然而同样的动作,不管被男人做出显得如何大气尊贵,都不能掩盖这动作本身的含义。
那就是——在耍赖。
叶齐明白过来,脸上有些错愕,又有些无奈,他看着齐帝,齐帝却没有感到半分不自在,他自然而又优容地在叶齐的注视下,正大光明地勺了一口,又悠悠地喝了一口。
然而这碗再大,这勺子再小,汤也是有喝完的时候。
望着齐帝放下汤碗的样子,叶齐也终于能够再度开口。
“请陛下——送我回叶府吧。”
齐帝恍若清风过耳地忽略了叶齐的这句话,甚至神色都没有变上半分,接着,他却是平和地看向叶齐,问道。
“和朕一同散散心?”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被他说得似乎成了既定,温和中却又夹杂着早已习以为常的不容反抗的决断。
叶齐却没有同意,他定定地望向那个尊贵无比,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男人,却是字字坚决,又仿佛字字叹息地将他先前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请陛下送我回叶府。”
没人还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坚定,又毫无回转可言的意味,除非听着的那人在装傻。
而装傻是一门技术活
“今夜留在昭安殿?”
所以此刻,齐帝说得有些生硬,大概是不熟练的缘故。
这世上,大概先前没有存在过值得他一再放低姿态,甚至需要装傻到假装听不懂来挽留的人。
叶齐也明白,帝皇初时见面给他留下的威势如何之高,此时那人的姿态便放得如何之低。
所以纵使他不同意,他能做的最强烈表达不满的动作,也只能选择沉默。
这是他给那位人人称颂的明君,留的最后一丝颜面。
然而这留的一丝颜面,代表的也正是他扫掉了他绝大部分的颜面。
齐帝却忍下了,到了最后,他唯一做出的最激烈的动作,也只是大步地离开宫殿,然后沉沉地给他留下一个字。
“好。”
窗外月凉如水,叶齐静静地望了一眼,近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
明明是进入叶府的秘境,几人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而在齐帝下了命令之后,执行的速度更是高效。
两刻之后,叶齐便站在了自己的房屋前,而那些护送他的人,如同一个个哑巴一般,他若不是还能听见他们平缓的呼吸声,只怕还会以为那一举一动精确到机械的,是一个个没有神智的灵傀。
眨眼之内,那些护送他的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杂闹的拍水之声从远处响起,虽然十分微弱,却在叶齐耳旁恍若惊雷。
若是有危险,那群护送他的人不会毫无反应才是。
然而那又不确实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叶齐顺着声音来处探去,心中还是备着警惕之意。
然而,纵使叶齐脑中做了万种的设想,当他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也没有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本来空无一物的池子里,此时游满了密密麻麻的鱼。
而放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密密麻麻甚至不是一个略显夸张的修饰,它是一个真实的描写。
小小的池子里鱼挨着鱼,空间密挤得甚至让人怀疑没有给它们留下游动的间隙,或许称它为水池已经不太恰当,鱼池应该才更为合适。
密密麻麻的鱼影拥挤着,甚至水面顶端的鱼会受不了这种下面类似于实质的触感,而奋力跳跃起来,最后落下时还是在水面上浮出了大半个身子,然后无奈地吐出半个泡泡。
若不是这种鱼性情凶猛,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又是被人工养殖的异兽,此时在的水池中灵力还不算低,此时恐怕早已死上大半了。
水面传来噼噼啪啪的落水之声,无数鱼向上拥挤着,又不甘被挤下去,池中暗流翻腾,池上又是一出万鱼起跳,然后纷纷落水的活跃景象。
从异虫的秘境出来后,叶齐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用神思隔着不远的距离操纵一定的物体了。
他此时走到池边,用灵力防住了那不断溅起的水珠,然后朝外探出神思,周围的一切在恍惚间都变得如此缓慢,缓慢到他甚至感觉他自身的思维也变得些许迟钝。
一滴水珠朝他所在的方向溅射过来的速度,更是如同慢放一般清晰到迟缓。
鱼仿佛就定在空中一动不动似的,叶齐轻易地用神思包裹住了离他较近的那条鱼,然后缓缓拉过来。
鱼凸着双眼,恶狠狠翻上的眼白和那巨嘴看着更是凶恶无比,叶齐却觉得有些眼熟。
那鱼的样子,与他在昭安宫里,多夹了几块的鱼是一个种类。
那这池鱼,到底是何人送来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叶齐放开神思,鱼凭空落下,挣扎着在地上拍打鱼尾,跳了好几跳,才有力地回到水中。
回到水中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它特意地往叶齐所在方向,用尾巴用力一打,溅了满满的水。
灵力如同屏障一般,将那溅起的水尽数弹开。
叶齐面色淡淡,转身时却起了一个一个念头。
养着这池鱼,就算天天就吃全鱼宴,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吃得完。
隔着栅栏的灵田处有些异动,叶齐颇有些见怪不怪,他平静地走了过去,查看那处的情况。
任谁见到此时的场景都得说上一句暴敛天物,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灵植如同杂草一般,被东歪西倒地插在这不到半亩的灵田里,拥挤恹恹,显得分外可怜。
三朵欢喜花可以说十分地殚精竭虑,它们在灵田中平缓地松土走动着,十分有秩序地让那些看着恹恹的灵植先扎根下来,然后如同有神智一般地安排着谁和谁的位置在一起,谁的周围不能有别的灵植存在。
最后甚至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只能可怜兮兮地挤在一处清理出的碎石堆积的角落里。
叶齐这下没了坐视不管的闲心,他想着书籍中的记载,凝神将神思探入灵田中,仿佛进入了一块有“心脏”跳动着大地。
而在尽力游向那“心脏”之后,他看见了一处火热跳动着的小块石碑似的存在。
叶齐明白,这就是他这座屋子之下小型运转着的地灵脉。
而所谓的灵田,灵池与屋内的其他地方最大的差别就是,地灵脉会限制住灵田灵池的灵气不外流,而保持在一个比外界浓度要高十几倍的外围。
地灵脉是丝毫不设防的,叶齐轻而易举地进入其中,然后在宛如水流的地方将阻碍之处推远了近百米。
此时,他再凝神,便发现灵气密集处已经多了近一亩的面积,而这多出的一亩,实质上已经与灵田无益了。
只是这般的修改并非毫无代价,叶齐再度将神思探入时,便发现地灵脉已经虚弱了不少。
本来能够支持这处地界数年的地灵脉,此时恐怕不能再坚持半年。
然而这也无非是灵石花费的问题,叶齐放下别的想法,专心地一株株扫过那些灵植。
扫完之后,他才发现,里面——包含了此次灵植比赛奖励的所有灵植,还有几乎大半本灵植图鉴的灵植。
灵植的种植条件极其苛刻,然而送它们的人,根本不是为了让他养的。
因为送来的,已经是起码存活了数百年的成熟灵植,只要灵气得当,还是能够在这不适合自己的生存环境中多存活几日的
这仅仅付出了他不到数块的灵石,来扩展灵田。
然而此时若是传到外面,非得让大半的人疯了不成。
只因这其中的灵植,起码是数千块灵石起价,更别说有些是有价无市,根本不可能用灵石买到的灵植。
这略近于无的无本买卖,让外界的人听了非得疯了不成。
然而叶齐望着这一地灵植,神情平淡,甚至可以说冷淡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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