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糖站在贺知夜身边, 笑眯眯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粉丝聚会。”
贺知夜看不见这一切, 但他凭着声音,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周围围绕着很多人。
他们都很开心, 所发出的笑声是贺知夜死后未曾听到过的,带着阳光味,带着温暖, 将他紧紧地地包裹住。
“季糖先生”突然有人惊叫道“您来啦, 我们等了您好久啦”
季糖是贺知夜粉丝团的头头,也是这次茶话会最主要的组织人。季糖愣住,对那名同为粉丝的女孩点点头。
女孩穿着应援的粉色裙子,向季糖打完招呼后,跑向餐桌捧来一块草莓蛋糕, 递给季糖“季糖先生, 这是给您准备的。每个来参加聚会的人都有一份蛋糕。”
季糖接过蛋糕,小声道“谢谢。”
当他看见这蛋糕时, 身形却愣住, 他看见淋满草莓酱和奶油的蛋糕胚上, 插有一块小小的巧克力牌。牌子上的巧克力酱,勾勒出一个小人的模样。
她们勾勒得有点模糊和歪歪扭扭,但从戴着黑布的标志看, 她们画的是贺知夜。
贺知夜在网络上流传的照片, 只有那张眼睛蒙着黑布站在黑暗中的照片, 她们也只能照着这个画。
贺知夜
季糖一时对这个蛋糕产生奇怪的感觉。
他吃了巧克力牌的话, 就相当于将贺知夜吃了。
季糖扭过脑袋, 瞅一眼身边青年淡漠的神情。
还好,贺知夜看不见。
如果贺知夜看见他揣着一个有小知夜的蛋糕,他会不知道怎么解释。
季糖将贺知夜拉到一个小角落,捧着蛋糕,神秘兮兮地对贺知夜道“贺先生,您张开嘴,我给您喂吃的。”
贺知夜“”
贺知夜照做。
季糖用叉子叉起那块小贺知夜巧克力,然后偷偷摸摸地放进贺知夜嘴里。
贺知夜一顿,一想到这是季糖喂给他的,便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巧克力也是粉丝团里的人做的,很好吃,吃起来不腻,有股淡淡的奶香味。
可怜的贺知夜还不知道他将自己吃了。
季糖想道。
他再给贺知夜喂了几口草莓蛋糕,以此来弥补对方。
两人偷偷解决完蛋糕后,季糖拉着贺知夜出去玩。
外面有不少人,烧烤炉上的烧烤也差不多烧好了,散发出香喷喷的肉味,和着一瓶又一瓶的香槟摆在桌面。气球挂在桌面,像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泡泡。
季糖一出来,便被其他人热情地塞了许多刚烤好的烧烤,弄得季糖有点不知所措。
季糖把烧烤放在餐桌上,想偷偷摸摸地和贺知夜享用时。他却在一个烧烤炉在旁边,看见了陈鹤导演。
老鹤穿着最大码的粉色应援服,戴着粉丝帽子,蹲在烧烤炉边烧猪肠子吃。使他远远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粉色泡泡。
老鹤咬着烧成酱红色的猪肠子,瞅一眼季糖“你也来了”
季糖轻笑,有点骄傲地小声道“是呀,我可是贺知夜的大粉头。”
“记起来了”老鹤哟哟地笑起来“贺知夜的大粉头你好啊”
多年没人提起过的名字,再度被许多人提起,有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成。
站在一边的贺知夜,听见老鹤导演的声音,猛地愣住,低喃道“老师”
季糖给贺知夜回应道“是的。他是您曾经的老师,陈鹤先生。”
贺知夜似乎想到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来,只是站在原地,用看不见的眼睛,望着他早已满头白发的老师。
季糖找到一处没人的地点,远远望着老鹤导演乐呵呵地蹲在地面烤肠子。
季糖对贺知夜说道“贺先生,不记得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想给你准备一部电影,现在电影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电影的导演便是你的老师。这部电影,你要好好拍呀。”
贺知夜身形微颤,神情多出一点不可置信。但他的神情很快恢复平静,他抿起唇,点点头。
谁都不知他那双被黑布蒙住的眼睛,正翻滚着什么波涛汹涌的情绪。
季糖“努力就好。”
老鹤已经烧好了烤肠子。季糖说罢,便从老鹤导演蹭来两串烤猪肠子,然后将一串酱汁最多的给贺知夜。
贺知夜死后第一次吃这种东西,但又因为是季糖给的,他毫不犹豫就吃下去。
烧得通红的烤肠子淋上满满的酱料,吃起来有点辣,又极其有口筋,很好吃。
老鹤导演的烧烤技术,其实算不错。
贺知夜莫名地想起他和老鹤的一些过去,他将串串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淡声道“其实,我还临死前欠陈鹤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贺知夜扯起嘴角“一首歌。”
那首歌,是贺知夜准备在电影发布会时作开场曲的。
同时,也是他的老师陈鹤写的歌。花了很长时间才打磨而出。
陈鹤导演当时为了捧场,甚至买了昂贵的捧花,试图送给正在唱歌的学生贺知夜。
但贺知夜未来得及唱,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便被吊灯活活压死,烈火烧断了喉咙。他的歌曲,甚至就此在这个世界中消失。
此时贺知夜和季糖,站在会展厅后背的山坡上,山坡周围尽是草地,一阵风吹过,能嗅到浅淡的青草香。
季糖也曾经历过和贺知夜一样的事。
他说好要把爸爸妈妈养到白头到老。
可他还没等到妈妈脸上出现一丝皱纹,便再也见不到他们。
想要付出的东西,没来得及付出,就永远地失去了机会。
这样的感觉,季糖深知是很难受的。
季糖扭头,瞥了贺知夜一眼。
贺知夜死去多年,神情一直都是很淡漠,从未表露出失落或伤心。但季糖知道,此时贺知夜内心多少会有点难过。
他不想让对方难过。
季糖小声道“贺先生,你还记得那首歌怎么唱吗”
贺知夜“当然记得。”
季糖笑了,笑声比青草味的微风更美妙“那你唱那首歌好不好你的粉丝们都没听过你的歌呢。”
关于贺知夜的电影、歌曲、照片,都被销毁。目前的粉丝们对贺知夜的作品一无所知。
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贺知夜的实力了。
“我放一个坏掉的收音机在台上,你就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唱就行了。麦克风和音响,我会给你处理好的。”
微风吹起季糖的碎发,他站在带有阳光的风中,像一阵更温暖的清风。
“毕竟,陈鹤导演和你以前的粉丝,都在等你啊。”
“等你走出这座废弃的电影会展厅,步入光明中。”
季糖方才在聚会上看见一名贺知夜以前的粉丝。
她是这里年纪最大的粉丝,满头白发,年纪看上去比老鹤导演更大,颤颤巍巍地坐在轮椅上。
贺知夜先生曾给她一整个少女时代带来无数粉色,之后,贺知夜的歌曲和电影都被封禁,她也不再是少女。
她来到这里,也不会再渴望能听到看到贺知夜被封禁的歌曲和电影,只是想在生命的尽头再当一回少女。
贺知夜沉默半晌,许久,点点头“好。”
季糖毫不犹豫地去准备。没过一会,季糖告诉贺知夜可以唱歌了。
贺知夜唱歌的地方是被幕布包裹住的一块地方,里面麦克风和调音器等等设备应有尽有。
幕布外则是一个小台子,上面放着一个坏掉的收音机,届时人们会以为音乐是这收音机发出的。
季糖只向大家告知,有一名匿名人士给聚会带来了一卷录音带,录音带可以放出一首很好听的歌。
另一边,贺知夜站在昏暗的幕布中,拿起面前的麦克风。
他生前曾拿起无数次麦克风,当吊灯砸向他时,他本以为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但没想到。
自从少年拉着他的衣角,将他从不见天日的废弃会展厅中走出时,他黑暗的世界已经泛起耀眼的光芒。从此,俗世的那些光明,他再也不会看在眼里。
他紧紧地攥住麦克风,忆起生前未来得及唱的那首歌。
当贺知夜开口的那一瞬间。
全场寂静。
只有老鹤突然咬着吃到一半的烤肠子,从板凳上腾地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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