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卜寒青,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他仍旧无波无澜的模样“我应该记得吗”
她深吸了口气。格 格 党网
算了。就知道不该问。
“那这卡怎么办”
“你处理就好。”
舒眉被他怄得够呛, 转身就走。
陆潜却跟了上来, “你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做饭”
两个人再不对付,也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吃不喝饿死吧
“你做饭啊不错, 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他跟着她, 一直跟进厨房, 好整以暇抱着胳膊倚在墙边看。
屋里开了暖气, 他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 身上只穿柔软的毛衫,逐渐恢复了力量的肌体开始支撑起原本就属于他的那份秀颀和英敏。
他越来越像出车祸之前的陆潜了, 尽管眼睛里的神采截然不同, 但不同的灵魂也还是装在同样的身体里。
舒眉把冰箱门都关得砰砰响, 又是水果,又是蔬菜, 最后拿了一杯酸奶出来, 瞥了一眼
靠, 过期了
算了,过期也吃不死,面子要紧。
她撕开那杯酸奶,忍不住舔盖之后才把整杯倒进沙拉碗里。
“你晚上就吃这个”
“是啊, 抱歉, 没做你的份。”
他昏迷的这几年不算, 以前他值班不在家的时候, 她也常常这样就对付一餐,从没见他问过。
陆潜朝她走过来,她赶紧下意识地护住碗。
他笑了笑,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一碗剩饭,又拿出方腿和她刚才用剩下的蔬菜,在煤气灶上起了油锅。
油热的时候,他把打好的蛋和切丁的配料分别倒进锅里,炒香了,才放饭进去。
他给自己炒了一盘香喷喷的扬州炒饭。
舒眉坐在一旁,默默往嘴里塞着素到没有一丝油星的沙拉,炒饭的香气不停的刺激着她无肉不欢的神经。
“噢,忘了还有这个。”
陆潜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罐子“这是新买的午餐肉,吃得到瘦肉纹理,特别香。煎来吃,抹点辣椒酱下饭正好。”
锅还没撤,他又往锅底抹了点油,午餐肉在手心里就切着厚薄合适的肉片,很快就滑下去,传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无与伦比的香气。
看着他把煎炸到两面金黄的肉片夹起来轻轻吹凉,舒眉终于忍无可忍,把叉子哐啷往沙拉碗里一扔“你显摆够了没有”
陆潜的回答是no,因为他把煎好的午餐肉放了一片到她碗里“配沙拉也应该正好,你尝一尝。”
还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煮好的一颗白煮蛋,剥好了,对半切开放进她碗里,惨淡的沙拉一下子豪华起来。
“陆潜”
“我们不要再为做饭的事情吵架了。”他接过她的话头,“你不做给我吃,我也总得想办法填饱肚子。做一人份也是做,做两人份也是做。民以食为天,我们又是夫妻,我喜欢跟你一起吃饭,这跟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不冲突。”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
“那你是想说什么”
他应该早就看出来,她主动找他,并不是为了那天的争执。
舒眉缓了口气,说“我想邀请一些客人到酒庄来开个品酒会,当做是庆祝你痊愈出院。”
大概觉得这个由头实在有点滑稽,她自己都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陆潜问“哪些客人,我认识吗”
“赵沛航和他几个朋友,还有陈老师和她老公。”
陆潜听到赵沛航的名字就先蹙起眉头。
“陈老师又是谁”
“陈若淑,南南北北那对姐弟的妈妈”
啧啧,男人真是薄情,亏得人家当初还想送画画的工具给他来着,这才出院几天,就把人家给忘了。
他噢了一声“我以为你不喜欢她,所以不打算再跟她打什么交道。”
“好端端的,我干嘛不喜欢人家”
陆潜两手撑在流理台上看着她,看得她忍不住抬手摸脸“我脸上沾到酸奶了”
“如果你邀请客人来开品酒会,我能帮你做什么”
不愧是陆潜,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图。
“也不用特别做什么,就可能要准备点吃的,烤肉、海鲜之类的,配红酒和白酒的菜都要有一点。”
“你不是有你同学可以帮你”
“你说想想啊,她出差去了,不然也不用麻烦你。”
所以他只是个备胎。
陆潜看向她面前的碗“你吃好了吗吃好把碗给我。”
他背过身收拾,绝口不提品酒会的事他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林舒眉一口气堵在胸口“算了算了,不劳烦你我去找个上门备餐的服务,就说是为了庆祝我爸手术成功。”
反正她要请赵沛航吃饭,本来也就是因为这个。
“你邀请你爸妈来做客甚至到酒庄来住都没问题。”陆潜系着围裙,把洗得白亮如新的盘子放到旁边沥水的架子上,头也不回地说,“但你邀请我的朋友,用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哪个是你的朋友”
“上回不是你说的么,赵沛航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还有陈若淑,算是我的病友,你觉得我对人家有意思。”
她到底怎么想的,才会以为他对带着两个半大孩子的年轻妈妈一见钟情
舒眉被他噎了一下,回击道“谁说只有你的朋友了,我也会邀请我的朋友。”
“你不是说你没有朋友吗”
“刚认识的,不行吗”
陆潜立刻提高警觉“谁男的女的”
“女的。”她没好气儿地回答说,“单娴,肿瘤科的副护士长,我爸这次住院也多亏人家照顾。”
她也不知为什么,脑海里首先就跳出单护士的面孔,大概这就是缘分。
同一个医院的同事,陆潜应该也认识。
“我知道她,我前天去医院,就是她告诉我,你爸爸已经出院了。”他似乎松了口气“他们是长辈,本来应该我主动上门探望的,可你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没这个必要,我们家也不讲究这个礼节。”
陆潜感觉到她紧绷的声线里透出的防备,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跟她之间,两家的上辈人之间,一定还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她不想说,他就不问。
“院子里的烤架太久不用都坏了,大小也不够用,你要烤肉的话最好去买个新的。牛排羊排要选哪种为主,你根据你挑的酒来做决定,我跟姚叔去买。”
舒眉还有些不敢相信“你这是同意帮忙了”
“不是因为我痊愈出院才开品酒会吗算不上帮忙,不过”
“不过什么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要买什么我去帮你买,你想用顶楼做画室也ok,我可以请人再来设计改造一下”
她说着说着,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他身后,不防两人离得太近,他转过身来,轻而易举就在她唇上一吻。
蜻蜓点水似的一下,却有亲密接触的两人才能感觉到的吮咬。
不轻不重,惩罚她那天跟他吵,又这么多天都不跟他说话。
舒眉都愣了,后退一步,捣住嘴控诉“陆潜,你特么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占我便宜”
“我们是夫妻,我不介意把这种便宜让给你。”他再次提醒,“而且不是你说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这样就可以了,他很满意,刀山火海,都可以为她去。
“不是这种条件”舒眉感觉跟他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你不要反悔,这次品酒会对我很重要”
关系到酒庄未来的命运,尤其是这批积压的新酒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你不用强调这一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又凑近她,手绕到她身后扣住她的手,“我对其他人没有兴趣,不管是陈若淑,还是张若淑、李若淑。我提起酒庄都只是想要帮你,包括我非要从康复中心出院,也是想帮你。”
不管是研究菜式为她配酒,还是寻找媒体的资源为酒庄做宣传,都只是为实现他的承诺。
他说过的,林舒眉,我想帮你。
明珠酒庄在建成之前,只是一片荒地。
附近老酒厂的主人发现这块地其实很适合种葡萄,但他已经年届退休,干不动了,就连带酒厂一起找到了曲芝华。
曲芝华一口就答应买下来。
她其实已经对酿酒没什么太大兴趣,做贸易的利润比实业本身大的多。
她真正感兴趣的是这块地。
在这个时代,土地总是大有可为。
加上陆潜对经商毫无兴趣,她的生意规模再大最后也还是要交给别人,与其这样,不如留一点机会给自家人。
她把初具雏形的酒庄交给儿媳妇林舒眉打理,独立核算,不放在她的事业版图之内。
她知道当年收购老林家的酒厂让这个女孩儿对酒有了执念,正好,弥补她生意上后继无人的局面。
林舒眉也很清楚,她自己这点心思是成了陆潜他妈妈手里的风筝线,拽着她忽近忽远,连离婚都可以当作筹码来谈一谈。
她并不觉得可耻。
抛开爱情的基石不谈,婚姻本身就是最古老的财产制度,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对。
而且本来她跟陆潜也可以有快乐的可能。
她看着面前已经锈蚀到不能用的烧烤炉,之前偶尔用过的痕迹还留在上面,早就面目全非。
陆潜说它小了,其实在他出事之前,他们曾经用它烤过一整只羊。
似乎是患者送来的,听说以前也是位医院的老员工,做完手术恢复得很好,一高兴就给骨科送了一整只羊。
杀好的羊肌肉组织分明,白色的筋膜都还一清二楚,对于陆潜他们这些扛多了断手断腿的骨科医生来说,放着好像不是太吉利,主任就命令他们烤了它。
于是陆潜找了个周末,邀请整个科室的同事到酒庄来烤肉。
这是破天荒的一次,他以前从来不喜欢呼朋唤友到家里来。
那也是舒眉第一次看到他喜欢的那个人,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没人跟她说过什么,其实他们之间也没有多亲密、多特别,但她就是知道。
看到他爱别人,才知道他从未爱过我。
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那次虽然提前做了很多准备,烤肉会当天还是手忙脚乱。
最要命的一条,就是舒眉对着那么大一只羊束手无策,拿着刀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最后切肉、片肉,把诺大一只羊分成肋排、蹄筋、羊肉串和羊尾,全是这帮骨科医生亲手做的。
真是细思恐极。
再后来到陆潜出事之前,她跟陆潜有过一次围炉夜话,也是围着这个炉子,烤的虾、生蚝,还有她从超市买来的现成的羊肉串,配的仍是那年酒庄下厂做实验性质酿出的一点半发酵甜酒。
不怎么喜欢酒的陆潜也觉得味道不错。
“这酒怎么来的,为什么以前都没喝过”
“就是白葡萄酒,中途我加了高度白兰地进去,中止了发酵,所以口感比较甜。”
“叫什么名字”
“利口甜酒,没有特别的名字。”
“那干脆叫舒眉酒,林舒眉酿的酒。”
他像是说笑,酒杯里金色的边缘随着他的笑轻轻晃动。
那是最后一次吧,之前她也不记得他还对她这样笑过。
不久之后,他就出了车祸。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那天围炉是在为他践行。
践行还没送走,走一半又回来了。
要说不吉利,这烧烤炉也不太吉利,是早该扔了。
姚叔新买了烧烤炉回来,黑色外观,还自带烟囱,非常高大上。
陆潜围着看了一圈,似乎也很满意,旧炉子的故事大概早就扔在了身后。
反正跟她有关的一切,他也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单娴的联系方式,舒眉于是自己跑了一趟医院。
单娴刚下班,看到她,问“咦,你怎么在这儿是你爸爸来复诊吗”
“不是,他在家休息呢,我是来找你的。”
“有什么事儿吗”
舒眉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宣传册子“这是我经营的酒庄,我跟陆潜现在就住这里。他躺了这么久终于醒了,我们就想约几个朋友周末一起来聚一聚,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蓝紫色调的宣传册是今年刚印的,还透着淡淡的油墨香气。
单娴捏在手里,似乎还有些意外“你约我吗去你家烤肉”
“嗯,之前我爸妈住院,多亏有你照顾。”
“那是应该的。”
“没错,那是本分,请你来烤肉是情分。我看你跟赵医生和陆潜他们也认识,人多热闹一点,不然我也怕冷场。”
单娴想了想“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会做蛋糕饼干,可以带一点自己做的东西来当甜品。”
“那太好了,到时候见。”
之前赵沛航还说她公报私仇,她原本还怕两人之间会有不愉快,不过看她明知赵沛航会去也不介意,想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矛盾。
赵沛航就没那么大方了,烤肉的当天看到单娴,嘴角都垮下来“她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我请她来的啊。”林舒眉说,“我爸爸住院的时候也多亏她照顾。”
“这我知道。我是问你什么时候跟她有这样的交情了,都能请到家里来烤肉了”
“你不也来了,这交情怎么算”
“我怎么能一样呢,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何况上次你们请客就没我,这回还不得一道补上”
几年前陆潜请科室的同事来烤羊的时候,他正好值班没能来。
原来耿耿于怀了这么久。
“你想怎么补都行。对了,你朋友们都来了吗要不要我开车去接他们”
“不用,他们认得路。”
赵沛航在桌边坐下,刚拿起一块泡芙塞进嘴里,舒眉就冷不丁道“这是人家单娴做的。”
他顿了顿,还是鼓着腮帮子嚼完吞了下去“管它呢,食物是无辜的。你这儿怎么就你一个人,陆潜呢”
早上是看到他在画画,这会儿应该在厨房准备食材吧
舒眉承认,她大概是跟厨房八字不合,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食材和调料就头疼。
陆潜却好像很乐在其中。
分羊有些心理阴影,她昨天准备的全是牛排和切片的羊肉。
晚上听到厨房里发出咚咚闷响,她跑进去,就看到陆潜拿个木棒敲打牛排。
“我把牛排敲松一点,腌制的时候比较入味,烤的时候才好吃。”他一边解释一边指挥她,“羊肉已经腌制得差不多了,你帮忙把肉串一串,有小番茄和青椒可以插着串在中间。”
这样的小事没什么技术性,她还是帮得上忙的。
陆潜很快料理完手里的牛排,端了把椅子到她身边坐下,跟她一起串羊肉。
“累不累”他问。
这话应该问他吧又不是她刚刚出院康复。
他看她不吭声,就凑到她耳边,热腾腾的呼吸直往她耳朵眼里钻,声音低徊“问你呢,累不累”
“不累不累,你过去点儿,别来挤我”
两个人手里捏了满手的酱汁和腥膻肉味儿,还在装满肉的大碗里摸来摸去,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对方的指尖。
他也毫不留情占她便宜。
“你串的太丑了,明天可不好意思端到客人面前去,只能烤给我吃了。”
他在一大烤盘串好的烤串儿里一眼就能认出她的杰作。
“好吃就行了,要那么好看干什么再说明天的重头戏是酒,只要酒好,其他都是陪衬。”
他脉脉看她“那你挑好酒了吗”
“我心里有数,明天等客人都来了,问问他们的口味,我再去挑。”
“我陪你一起去。”他故意停了停,“免得你又在酒窖醉倒了,这么冷的天,要生病的。”
她怒目瞪他“这事儿你要说一辈子吗”
他在她唇上飞快地一吻,勾唇笑“说好了,明天我陪你去挑。”
这会儿她就该去挑酒了,说好要跟她一起去的人呢
“今天喝什么酒,你挑好了吗”赵沛航两手插在裤兜里,闲闲地问,“要不要我帮忙”
品酒会上要喝的酒肯定不少,她一个人去拿也拿不了。
“也好,你朋友们喜欢哪种酒,你应该知道吧”
“嗯,差不多吧。”
赵沛航跟她一起下酒窖,边下楼梯边感叹“你这地方可真不错,一不小心还真以为身在法国。”
“法国有的酒庄很老了,设备环境还不如我这个。”
“还有橡木桶可以啊,挺像模像样的。唔,”他吸了吸鼻子,“就是有点二氧化硫的味道。”
类似臭鸡蛋的气味,中学的化学课上就学过。
“那批酿坏了的酒也在这里了”
“没有酿坏,只是有瑕疵而已。”
她想到父亲跟她说的,要给酒一点时间。
“今天我们不喝这个了,喝点好酒。”舒眉往酒窖深处走,从一排排架子上看过去,“这里有一瓶科波拉的钻石,设拉子是澳洲的,还有美国俄勒冈的黑皮诺你和你朋友们是喜欢果味重一点还是香料香气重一点的酒”
“我喜欢白葡萄酒,他们喜欢成熟复杂的口感,酒精度不要太高,喝醉了我怕他们把你这酒庄都拆了。”
“拆吧,拆了我再找我婆婆申请经费重建就是了,不破不立。”她拿了一瓶黑皮诺,又蹲下去,从酒架的抽屉里拿出一瓶酒,“找到了2008年法国夏布利的酒,口感比较清新,单娴应该会喜欢。”
“我看看。”赵沛航从她手里把酒抽走,看了一下酒标,又放回抽屉里,“这酒挺贵的,你留着吧,别给无关紧要的人糟蹋了。”
“人都请来了就是朋友,怎么是无关紧要的人呢我说,你到底跟人家有什么恩怨,要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本来只是小事,都过去很多年了。可那天你爸住院手术你也看见了,她明摆着就是找我茬,还记着当年的仇呢”
“她后来跟我解释过,站在医护角度的确情有可原啊人家还专门跟我道歉,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所以就邀请她到家里来烤肉啊我说你们女生怎么回事,发现有威胁的同性不是应该互相嫉妒斗争么,怎么还做起朋友来了”
“她威胁到我什么了”
“我啊我这么玉树临风,难道不值得你们为我斗争一下吗”
舒眉嗤笑“少胡说八道了就算改嫁我也不想再嫁个医生。”
赵沛航眼睛里微微一黯。
“我不是说医生不好啊。”她意识到可能打击面太广,解释道,“但不是有人说,结束一段不好的婚姻才是人生新的开始嘛为了忘掉过去的不愉快,换个新的圈子重新开始不是更好”
“单娴也不是新圈子啊,她又不是没来过这个酒庄。”
“她什么时候来过”
“陆潜请我们来烤肉的那一次。那时候她还在我们科室,后来才调去肿瘤外科。那次人多,医生护士一大堆,你可能不记得了。”
那时她的注意力都在陆潜喜欢的人身上,哪会留意其他人呢
“嗯,有可能。那就是缘分没到,现在做朋友也来得及,你”
她想说你就当看在我面子上不要跟人家针锋相对,结果话没说完,身体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倒,像个轻飘飘不受控制的气球一样,眼前也蓦的一黑。
“喂,你怎么了”赵沛航连忙伸手去扶,她已经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
“快出去,喘不上气”
“舒眉,林舒眉”
赵沛航低咒了一声,看她手里还紧紧攥着刚挑出来的一瓶红酒,赶紧掰开她的手指,随手将酒都放在地上,打横抱起她往外走。
刚走到酒窖门口,就迎面遇上陆潜,身后紧跟着的是单娴。
“舒眉”
陆潜眼里本来就有焦躁的狂乱,看到舒眉双目紧闭靠在赵沛航怀里,更是整个人扑过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赵沛航咬牙,“应该只是酒窖里空气流通不好你让我把她放平”
舒眉被平放在地上,陆潜和赵沛航一人一边跪在她身侧,动作几乎一致地查看她瞳孔和脉搏。
“缺氧”
“嗯。”
一看就是医生之间的默契。
单娴刚脱了外套在旁边扇风让空气流通,见状把衣服盖在舒眉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子抹在她鼻下。
赵沛航都服了“冬天了你还随身带着风油精”
“酒庄这儿植被好,蚊子厉害到不用过冬,你被咬了就知道了。”
舒眉被浓重的薄荷味给薰醒,吃力地眨了眨眼。
陆潜的焦灼在眼前放大,她撑起身,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已经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紧紧的,抱得那么用力,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旁边的两人一时无语。
单娴把风油精瓶子扔给赵沛航,“我去倒点水来。”
陆潜对周围的事情似乎充耳不闻,抱着怀里的人,感觉到她的温热鲜活,胳膊都止不住的发抖。
“不是让你等我一起去挑酒吗,为什么不听我刚才找不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这有什么可急的。”舒眉也还有点懵,推了他两下,“你先放开,别抱那么紧。”
陆潜把呼吸埋在她肩上,闻到她衣领处透出的橙花香气,还有她头发的味道,怎么都不舍得放。
赵沛航清了清嗓子“你最好别那么用力,她本来就缺氧,等会儿又被你给勒晕了。”
他这才松手。
舒眉真该感激老天待她不薄,晕都晕倒在两位医生一位护士的面前,几分钟时间就恢复如常,没事儿人一样。
其实她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觉得心慌气短,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脑子里也乱哄哄的。
品酒会照常进行,因为她说什么也不肯取消。
赵沛航折回酒窖把两人刚才挑好的酒都拿了上来。
客人也陆续都来了。
还有林超群和徐庆珠,舒眉没想到陆潜之前不见人正是去接二老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呢”徐庆珠关切地问,“要不要去趟医院”
“我晕的时候医生就在身边,还去什么医院。妈,我没事,就是缺氧。酒窖空气不流通,是会这样的。”
“可你这不是第一次了”
站在一旁的陆潜蹙眉“以前也这样晕过”
“没有晕,不舒服而已。在法国的酒庄进修也发生过,没这么严重,而且那时候是身体不太好总之这回是我疏忽了,加上这批酒里充多了二氧化硫,味道有点重,待长时间是会喘不上气,没什么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陆潜还是立刻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为什么会身体不好”
她在他眼里一直健康,忙碌,无所不能。
生病和晕倒这种事仿佛离她十万八千里。
可原来她也有身体不好的时候。
“累着了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舒眉显然不想多谈,拉住妈妈的手,说“妈,今天我有好多客人,想想又不在,吃的东西我怕弄不好,你要帮帮我”
“不用麻烦,我已经弄的差不多了。”陆潜站起来,面色沉郁,“你陪爸妈休息,东西可以吃的时候我再叫你们。”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舒眉绷紧的肩膀松垮下来。
“你刚才听到他说的话了吗他以前叫我们爸妈都别别扭扭的,哪像现在这么自然。”徐庆珠欣慰地在她肩上拍了拍,“陆潜这孩子啊,其实挺好,我没有看错人。”
“妈。”
“舒眉啊,我知道过去有些事闷在心里让你们俩都不舒服,如果可以的话”
“妈,我现在不想谈这个。您让我静一会儿,你去看着爸爸,别让他喝酒,我等下就出来。”
徐庆祝不放心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舒眉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奇怪啊,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呢
原来过了那么久的事情,偶尔还是会以这种方式想起。
不是早就想通了谁都不怪的么,可是,竟然还是会难过。
品酒会有声有色,丝毫没有受到舒眉晕倒的插曲影响。
当然,主要也多亏赵沛航和单娴他们都没跟其他人提,而赵沛航请来的朋友们又都是活跃气氛的好手。
加上跟着爸妈一起来的南南、北北姐弟俩,有了孩子的笑闹声,怎么都不会冷场。
陆潜没什么参与感,一直在厨房里忙,烤炉前烤肉和看火的人是老姚。
苏正宇带着电视台的摄像师来的,进进出出跟着拍这拍那。
林超群还是多少喝了两口酒,坐在一群年轻人里头吹牛皮“想当年我酿酒的时候”
舒眉扭转身,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她跟单娴一起,帮着妈妈从厨房里把做好的食物和点心端出来。
餐前的面包、曲奇和泡芙都是她带来的,还有一整个纽约芝士蛋糕放在冰柜里,最后才上桌。
其他菜式都是陆潜的手笔。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回来这么长时间,他做菜已经不仅限于空气炸锅和烤箱的简单套路了。
上桌的菜式里除了有翠绿鲜亮的沙拉、奶白鲜嫩的鱼汤豆腐,还有每人一个小小的砂锅。
砂锅里面是红烧肉,配料只有两个孩子的那一份是家常的卤蛋,其他人的都是一只鲍鱼、一只刺参以及a城少见的羊肚菌,下面垫底的是吸饱了所有食材鲜味和汤汁的米饭,晶莹剔透。
点睛之笔是,陆潜在舒眉从醒酒器往外倒酒的时候走出来,给每个砂锅里刮了几片黑松露。
橡树林的奇香,跟红酒的香气相得益彰。
她不知道他向谁学来这样的创意,但她在欧洲吃的米其林法餐,香气不及这砂锅的一半。
一桌子原本吵闹逗趣的人都安静下来,连两个小朋友都乖乖在位子上坐好,很投入地享用这碗主食。
老姚辛辛苦苦烤出来的牛排和海鲜拼盘当然也很美味,但跟这种精致的创意相比,好像就差了点意思。
加了松露的烤扇贝和生蚝搭配法国默尔索的霞多丽,油脂丰富且加了黑胡椒烤制的牛排搭配有胡椒香气的澳洲设拉子,最后的重芝士蛋糕配一点雪莉酒,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陆潜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医学上的营养食谱或许只是一个入口,他找到一点做菜的乐趣,很快就融会贯通,连带着把酒品的搭配都一起研究透了。
赵沛航把酒杯放在桌上,对身边人道“哥儿几个别光埋头苦吃啊,觉得这酒怎么样,给我们林总说一说。”
苏正宇不愧是媒体扛把子,上来就专业美食主持人似的一通夸,到最后才问“酒是好酒,但都是世界其他酒庄的,林总自己酿的酒为什么不拿出来”
“我们今年自己酿的酒出了点问题,我之前也请赵医生带给各位尝过。”舒眉看了身旁的赵沛航一眼,“今天特地请大家过来,就不好意思再拿那个出来献丑了。”
“可之前我们喝的时候没有这么好的菜来佐酒,如果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佳肴,就算酒有瑕疵,我也不在意。”
说话的舒诚,是a城有名的大律师,林舒眉听说他的大名还是从本校成功校友名录。
他也a大毕业,法学院。
“是啊,就算有瑕疵,也不代表就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难得我们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就拿来我们尝尝吧”
见舒眉不说话,单娴小声问道“是不是要再去酒窖取你请个人带路,我去帮你拿来。”
“不用麻烦,都准备好了。”陆潜说。
他起身离开餐桌,很快拿着玻璃醒酒器回来,里面桃红色的酒液微荡,正是酒庄第一批下厂的酒。
舒眉连忙迎上去,咬着牙压低声音质问“你什么时候拿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开餐之前就从酒窖取过来了。醒酒时间已经有两三个小时,二氧化硫的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陆潜给每个高脚杯里斟酒,所有懂酒的人都看得出作为干型红葡萄酒,这个颜色有点太淡了。
但凑近杯口闻香,其实也没有太重的硫化物的味道。
苏正宇招呼摄影师快拍快拍。
“果香很浓郁,还有点像红茶的风味。”舒诚轻晃着杯子问,“这酒有名字吗”
“没”
“有。”
陆潜看了身边人一眼,“叫舒眉酒,林舒眉酿的酒。”
桌上一片哦哦的起哄声,尤其在座的单身狗们,纷纷“谴责”这种公然秀恩爱、强行往人嘴里塞“狗粮”的行为。
林舒眉手心里却突然捏满了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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