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崇化寺当日,盛长乐早早起身,与李月容一起梳洗完毕,便动身去与太后的仪仗队汇合。
到地方时候,诸多皇室贵女早已侯在此处,等待太后凤驾。
一眼看去锦衣华服,珠翠堆盈,一个个金枝玉叶,贵气逼人,有已为人妇的,也有尚未出阁的,大多数都是熟识的面孔,多少还沾亲带故。
盛长乐一来,众人目光便齐刷刷落到她身上。
只见她今日衣着比往常要素净许多,披着一件沉香色软毛斗篷,斗篷上金线绣着精细的云霞孔雀纹,与发髻间的一枚翡翠孔雀发簪交相呼应,更衬出她那天生的高贵美艳,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骨子里渗出的魅力。
让人只看一眼,便知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绝非徒有虚名,京城贵女们费尽心思都模仿不出她的半分神韵,将她视为梦中神女的王公贵族子弟更是不计其数,还曾有文人墨客专为她写过一篇诗赋称赞其美貌,一时间风靡京城,叫男男女女慕名而来,只想一睹芳容,这全因那篇诗文才让她一举成名,成为了人人皆知的京城第一美人。
现如今,一道圣旨赐婚将她指给当朝首辅的事情,更是一夜之间轰动全城,只让万众瞩目。
旁人有的远远看着盛长乐窃窃私语,议论这桩婚事,也有熟识的,直接围上来与盛长乐打招呼,那场景还真如众星捧月一般。
盛长乐自始至终都面带盈盈微笑,优雅大方,应付自如。
一旁的汝阳大长公主李清茹见状,面色难看到了极致,手中捧着的手炉都快被掐碎了,恨得是咬牙切齿。
李清茹身旁的随从还在打抱不平的模样,小声嘀咕道:“太后娘娘分明答应了撮合殿下跟首辅的,怎么一转眼让首辅娶她了!”
说起来李清茹就来气,她费心思讨好徐太后那么多年,就为了能让徐太后能撮合她和徐孟州,谁知如今被赐婚的人竟然不是她,而是盛长乐?
李清茹满目怨气,想了想,叫身边婢女道:“把她叫过来说话。”
婢女点头应了一声,便跑上去,趁着人少的时候到盛长乐面前,禀报道:“我家汝阳大长公主请熙华郡主借一步说话。”
盛长乐听闻,抬眸一看,便见李清茹一身雪白,冷傲如霜的模样,正站在对面远远看着她,脸色看上去就不怎么友善。
她轻笑了一声,抽出身,款步姗姗走到李清茹面前行了个礼,笑吟吟道:“熙华见过小姨。”
盛长乐之所以唤李清茹一声小姨,因为汝阳大长公主李清茹是仁宗皇帝的幼女,是她母亲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只有二十一,尚且年轻美貌,前夫过世五年寡居在家一直没有再嫁。
李清茹瞥了一眼盛长乐,语气还有些傲慢,“你还认得我这小姨?”
盛长乐轻笑,客客气气道:“这是说的什么话,熙华怎可能不认得小姨,方才就准备上来给小姨请安的……就是不知,小姨传熙华过来说话所为何事?”
李清茹两步走到盛长乐面前,几乎跟她面对面,压低了声音,特意警告的语气道:“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想来你也多少听过我与首辅的纠葛,他至今未娶都是因为对我念念不忘,此番肯答应娶你,也只不过是想利用你来与我置气罢了,他是不会对你当真的。
“熙华,你年纪还小,或许还不懂这男女之情,小姨劝你还是自己想想法子把这婚给退了,想必以你的条件,多的是人排着队想娶你,如若不然……到时候毁了自己一辈子,可别怪小姨没提醒你。”
盛长乐差点没笑出声来,沉吟片刻,才轻抚衣袖,慢悠悠的说道:“熙华确实对小姨与首辅的陈年旧事略有耳闻,不过,听说当初是小姨瞧不上首辅,拒绝先帝赐婚,转而选择了别的夫婿,却不料三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首辅飞黄腾达了,你又回头咬着首辅不放,还几次三番厚着脸皮恳求太后娘娘做主赐婚……
“首辅早已拒绝你多次,你又何必自作多情,以为他还对你念念不忘?你又凭什么断定他同意娶我是为了与你置气,难道就不能是因为看上我了?他要是当真愿意娶你早就娶了,又怎么可能轮得到我?有些人,人老珠黄还没有自知之明,还真是自欺欺人,可笑至极!”
她声音悦耳动听,这语气不轻不重,却是字字诛心。
面对盛长乐的一番反问,特别是“人老珠黄,自欺欺人”一句,气得李清得嘴唇一张一合,瞪大眼睛看着她竟是说不出话来。
盛长乐嘴角还含着笑意,继续说道:“还有,熙华也有句话想规劝小姨,如今圣旨赐婚,我与首辅已经是未婚夫妇,只待择良辰吉日成亲,望你早日认清事实,死了这条心,别再肖想不该想的人,到时候害人害己!以你的身份,裙下之臣也是不计其数吧,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说完这番话,盛长乐冷嘁一声,留下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便拂袖扬长而去。
看着她离开时候摇曳如柳枝般的身姿,想着她说的那番话,李清茹顿时怒火中烧,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因为呼吸急促而胸口上下起伏,差点一口气喘不上呕出一口血来。
随身的婢女锦绣连忙过来将她搀扶着,“殿下,你没事吧。”
李清茹指着盛长乐的背影,气急败坏道:“你听见了么?她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嚣张,根本就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她好歹也是大周尊贵的大长公主,皇帝的姑姑,太后也要给她几分薄面,何时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还敢说她自作多情,说她人老珠黄?
这臭丫头懂什么!分明就是真的,徐孟州只是还因为当年的事情心存芥蒂,才不肯接纳她至今跟她置气,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么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锦绣连忙拍着她的背,压低声音安慰,“殿下别生气,我看这熙华郡主就是小人得志,这都还没嫁给首辅,就开始口出狂言,目中无人,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就不知天高地厚!”
李月容也目光一冷,对,她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亲的!
*
前去崇化寺的路上,盛长乐与李月容坐在同一辆马车之内。
李月容想起方才李清茹找盛长乐去说话的事情,还询问,“昭昭,方才汝阳找你去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
盛长乐就将二人的对话,跟李月容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李月容听完之后,差点没有噗嗤一声笑出来,问道:“你这么说她,还不把她气死了?”
盛长乐耸了耸肩,“我也是实话实说,反正她也没对我客气。”
李月容倒是有点奇怪,“可是,我也听说徐孟州是因为汝阳才多年未娶的,他该不会当真还念着汝阳吧,那到时候你嫁给了他,岂不是还要横在他们中间?”
盛长乐不屑的冷嘁一声,她都重活一回了,自然心知肚明。
事实上是李清茹在当初宁国公府没落之时据婚,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所以这几年一直死缠烂打,死咬着徐孟州不放。
徐孟州至今未娶确实是因为李清茹,不过是因为谈的婚事都被她给搅黄了。
前世李清茹就没少给盛长乐使绊子,还一直等着盛长乐死了,她才好跟徐孟州终成眷属,简直就是个疯女人!
*
崇化寺地处山腰,远远便能看见密林环绕,焚香的腾腾烟雾缭绕升空,清脆的钟声回荡在山间,春日暖阳撒在亭台楼宇之间泛起浅浅金色光晕,平添了几分祥和宁静的气氛。
为了迎接御驾,寺里寺外早已打扫得一尘不染,并且清空了所有香客,里里外外全是护驾的御林军侍卫,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今日前来崇化寺的大多是皇亲国戚,有永延帝李元璥,以及他身后跟着的首辅徐孟州,齐王,靖安侯人等。
太后身后跟着的则是皇室女眷,汝阳大长公主李清茹、淮安长公主李月容、熙华郡主盛长乐等人皆在其中。
只是盛长乐那般容貌和身段生得实在太扎眼,明明衣着并不起眼,可她往那里一站,就仿佛万花丛中一点红,让人即使在万千人群之中也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徐孟州无意间的一抬眸,便从人群之中一眼就看见了她。
那雪白的肌肤透着桃花粉嫩,尚且十五少女的年纪,却有着超脱于同龄人的娇媚艳丽,众多贵女在她面前也只能是不起眼的陪衬。
盛长乐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徐孟州的目光,微微的一抬眸,远远朝他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好似旁人都暗淡下去,世上仅剩下他们二人相互凝望。
盛长乐完全没有避开他视线的意思,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朝着他抛来一个含羞娇笑,用袖子轻掩嘴唇,只露出一双天生微微上扬的桃花眼,那眼中笑意荡漾开来,似是秋水湛湛,带着几分妩媚,几分柔情,很是摄人心魂。
那笑容落入徐孟州眼中,一时只觉得灿如春华,艳如骄阳,好似让他不论看过多少回都会情不自禁的沦陷进去,心里都被勾得痒痒的。
只是一个笑,徐孟州没有回避,只是阖了阖眼表示回应,而后淡然别开脸去。
男人面上看似若无其事,可袖子下的手却渐渐握拳,指甲用力掐着手心,好似在时刻警醒自己。
身边的李元璥把他们两人的眉来眼去的场景看在眼里,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总感觉自己的东西被人侵占了一般,目中一丝不快一闪而过。
李元璥勾唇浅笑,侧身与徐孟州询问:“不知首辅婚期定在何时?”
徐孟州回答:“近来事务繁忙,暂且定在三个月后。”
三个月正合李元璥的心意,因为还需一些时间,找人好生调.教盛长乐……
李元璥目光幽幽看向盛长乐方向,叹息道:“朕这表妹自幼养在皇祖母身边,算是皇祖母的心头肉,从来也没吃过什么亏,又比首辅年纪要小许多,今后进了徐家还指望首辅多多担待。”
徐孟州眸中闪过一抹轻蔑,只道:“臣自当尽力,不劳陛下费心。”
这句话连起来没任何不妥,可只听后面半句,“不劳陛下费心”,让李元璥突然有种错觉,他莫不是在骂他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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