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干燥的风合着清冽的花香,拂面而来还觉得温热,黄昏时的光汹涌浓烈,半落在斑驳陈旧的矮墙。
初梨觉得迎面撞来的风弄热她的脸颊,逃一样从陈也怀中跑开,气喘吁吁跑回家,她拧开家门,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初原。
初梨看都不想看这个大骗子。
她绷着小脸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咕噜咕噜灌了大半杯,解了喉咙里的渴意。
初原也才刚到家不久,他问:“你下午跑哪儿去了?”
初梨盯着他看,也问:“爸妈呢?”
初原愣了下,表情疑惑:“还没回来。”
初梨点点头,“好。”然后她又说:“你完了。”
“?”
“等他们回来,我就说你下午把我打哭了。”
“??!”
初原知道妹妹这还是记恨着他大中午骗她去买鞋的事,他忍着脾气,好言相劝:“梨梨,撒谎是不对的。”
初梨和初生儿一样的干净双眸直勾勾的望着他问:“新鞋穿着舒服吗?”
“......”
“一定很舒服吧哥哥。”顿了顿,初梨斟酌语句,一字一顿的说:“爸爸一会儿把你打的快死的时候也会很舒服。”
“......”
初原眉心直跳。
两分钟后,父母从菜市场收摊回家。
初梨想到中午受的委屈,大中午顶着烈日被骗着走了三十分钟的路,还饿了一下午的肚子,眼圈说红就红。
初父最心疼宝贝女儿,关切问道:“阿莱怎么啦?”
初梨指着初原,呜呜呜的哭出声,“哥哥下午打我。”
初原脑仁都疼,无力辩解:“我没有。”
初梨从小就是听话的乖宝宝,在父母眼中她从来不撒谎。
许美兰用手帕帮她抹去眼泪,“阿莱,不哭啊,妈妈会为你做主。”
初梨的眼泪是真的,她打了个嗝,边哭边说:“哥哥下午把我打哭了,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呜呜呜呜。”
“妈妈,我好饿呜呜呜呜。”
“妈妈,我想吃哈根达斯。”
初原给气笑了,这个时候还没忘记她的哈根达斯!!!
许美兰揉揉女儿的头,说:“好,妈妈这就去给小梨做好吃的菜。”
安抚好女儿的情绪,她开始和儿子算账。
许美兰淡淡看了眼初原,“你又欺负妹妹?”叹息一声后,她很无奈的说:“小梨是你亲妹妹,又比你小两岁,身体不好,你不迁就她可以,但你不能打她。”
初原平时作孽太多,这时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苍白无力:“我真没打她。”
许美兰脸上明显是不信的表情。
初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母亲难过,他瞪了初梨一眼,“你问问她,我到底打没打她!”
初梨拽了拽许美兰的衣袖,神情无辜,声音和刚出生的小猫儿一样大,怯生生的说:“妈妈你不要管了,就让哥哥把我打死吧。”
初原:“......”
*
为了补偿女儿今天受的委屈,许美兰晚上特意给她弄了盘红烧牛蛙,初父还跑出大超市里给她买了两个哈根达斯放在家里的冰箱。
晚上吃饭时,初原冷嘲热讽的眼神在初梨身上打转。
吃到一半,初家来了不速之客。
初梨的小婶婶带着她十六岁的女儿赵合纯登门拜访,小婶婶笑容满面容光焕发。
初父诧异看着她,“弟妹怎么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今晚都没法招待你。”
赵春红说:“不用这么客气,我今天来还是为的上次那事。”
初父之前听妻子提过一两句,马上就明白弟妹今天这趟来是图什么,他沉默下来,有些为难。
赵春红这些年能不断的从初家这儿占便宜,靠的就是她口中的恩情。
她把女儿往初随行面前一推,说:“快和大伯父打个招呼。”
赵合纯乖巧叫人,笑容讨喜:“伯父伯母好。”
赵合纯的声音和她母亲的尖酸完全不一样,听起来甜美悦耳许多,她长了张鹅蛋脸,眼睛很大明亮有神,细胳膊长腿,身材出挑玲珑有致。
初梨看着赵合纯,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她闭上眼,都能想起来在她坐上轮椅后,赵合纯在她耳畔轻声呢喃的话语:“小表姐,我对你没有敌意,我只是想睡你的男人而已。”
那天她才知道,她的车祸是赵合纯安排的,看见她倒在血泊见死不救的也是赵合纯。
初父这人看重恩情,他那年因为救人落得半残,二弟和弟媳的确出了不少力,眼看着这两年他家的日子好了起来,弟妹为了孩子转学的事开口借钱,他真的不好回绝。
可是初父还得为自己的两个孩子考虑,今年初原要考大学,过两年小女儿也要上大学,一笔笔的花费当真不小,他怎么也得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初父的掌心里的茧子已经很老,一看就是一双做惯粗活的手,思虑过后,他说:“弟妹,我这里也只能先拿两万块钱借给你,再多也拿不出来了。”
初父转身回主卧从上了锁的柜子里数了两万块钱现金,用黄纸皮包了起来,走出房间塞到赵春红的手里,“你点点。”
赵春红捏着鼓鼓囊囊的黄皮袋子,眼睛都快要笑没了,“我信的过大哥。”
赵春红那双吊梢眼亮了亮,两万块钱虽说有点少,但也是钱啊!而且这个钱她肯定是不会还的。
她今天不仅是来要钱的,还打着另外的算盘,她说:“大哥,纯儿既然要去七中念书,住在我们自己家里太远了,一来一回要两个小时,我想着平时上学让她在你家住,这样也方便许多。”
许美兰和初随行都很错愕,根本没想到赵春红会提这事。
初父抽了口旱烟,表情为难,“这事我和美兰还要再商量。”
初家的房子有些年岁,面积也不大,一家四口住着本就拥挤,赵合纯要借住,肯定是要和初梨睡一间屋子。
初父觉得女儿虽然脾气软,但心里应该也不太乐意和赵合纯挤一间卧室。
赵春红笑的满脸褶子,权当他们俩已经答应,“哎呀,我先谢谢大哥,这回真是你添了不少麻烦。
初梨默默听着,都没什么食欲,按照她小婶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泼辣性子,这辈子赵合纯定是还要住在她家,她垂着眼眸,心中有数,这回绝不让赵合纯白白占她许多便宜。
初父并没有要留她们用晚饭的意思,赵春红厚着脸皮硬要留下来蹭口吃的,他也不好出言把人赶走。
赵合纯在初梨边上空着的位置坐下,亲昵的和她打招呼:“梨梨,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玩啦。”
初梨的胳膊上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手脚冰凉,听见这道声音都觉得难受,她紧绷着嗓子,嗯了声后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赵合纯说话做事都很讨大人的欢喜,她礼貌又懂事,逢人就露三分笑,嘴巴还甜,这样的小女孩谁会不喜欢呢?任谁也看不出她的狠心肠。
初梨突然觉得重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至少她能预见那些还未发生的事,在这些事发生之前,她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变。
赵春红在饭桌上吹嘘自己的女儿,满面红光得意洋洋的说:“纯儿在荣灿中学成绩名列前茅,老师们知道她要走都舍不得呢。”
初原嘁了声,被这讨人厌的婶婶折腾完心情更加的差。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望着小婶婶吊儿郎当的笑了笑,“既然这么舍不得,就别转学了呗。”
赵春红典型的拿人手短,看在这两万块钱的份上才没呛回侄子。
她眼角往上一挑,“七中更适合纯儿的发展,我们家纯儿就是吃亏在偏科。”
初原饶有兴致笑了起来,目光转向赵合纯,问:“那表哥考你一道数学题?”
赵纯微微一笑,“表哥,你问吧。”
她自信满满,初原学习一塌糊涂,估摸着只会问些基础内容,不可能难倒她。
初原说:“将质量为1千克的水加热,水温从20度升到70度,求水吸收的热量。”
赵合纯心下轻蔑,并没把他的问题当回事,不曾揣摩便开口回答:“五十度。”
饭桌上沉默良久。
赵合纯黑黝黝的眼珠望着初原,佯装好奇的问:“表哥,这道数学题我答对了吗?”
初原耸肩,“我哪儿知道。”
一直保持静默的初梨,默默放下手里的碗,抬起半张脸,表情严肃像个大人,语气认真,她看着赵合纯,咬字说道:“小表妹,我哥刚刚问的是物理题,不是数学题。”
“......”
“还有答案也不是五十度。”初梨犹豫半晌,接着说:“这道题只需要用初二物理最基础的公式代入就可以算出来了,答案应该是2.1X105焦。”
赵合纯平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里,脸上犹如被人迎面扇了两个重重的耳光,又辣又痛。
她几乎都要绷不住脸上虚伪的笑容,心里其实已经恨透了初梨。
初梨仿佛察觉不到她的羞愧,又问:“小表妹,你听懂了吗?”
赵合纯觉得自己受了巨大的羞辱,她咬紧牙关,强撑着面上的表情,一字一句犹如在受刑:“听懂了。”
吃完了晚饭,赵合纯拉着她母亲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初家,那样子像是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
第二天虽然是周日,初梨却没什么空闲,她要去市文化中心作为七中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参加比赛作演讲。
初梨小脾气其实挺多,不太喜欢搭公交车,吃不到喜欢的冰淇淋脸颊还会鼓成河豚,平时还总觊觎着初原那辆自行车的后座,这次也开口央求他带她去文化中心。
初原要睡懒觉,卷起被子把自己裹严实当个聋子。
初梨气了小会儿,看着床上的蚕蛹,“哥哥。”
初原用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上周英语考了二十六分。”
“我看见卷子了。”
“我还用手机拍下来了。”
“哥哥,如果你今天不载我,马上你那张写满“哈哈哈哈哈傻逼题目傻逼老师”江山一片红的卷子,就会出现在妈妈的眼前。”
初原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气的心肝疼,脸型扭曲:“好,你发!发啊!!!”
他不怕!一点都不!
休想威胁他。
初梨慢吞吞从她的粉色小兔斜挎包里拿出手机,不慌不忙从相册里翻出照片,彩信的题目是:【哥哥提前给妈妈送的国庆节的礼物。】
初原闭上眼顺了口气,“你出去,我换衣服。”
初梨乖乖删了照片,笑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谢谢哥哥。”
天气舒适惬意的像春天,单车在窄窄的机动车道里呼啸而过,清冽的伴随着珍贵花香的柔风亲吻她的脸颊,眼角被风吹得泛红,沁出几滴无关紧要的水珠。
初梨穿着宽松舒适的白衬衫,凸起的锁骨露了半截,浅色牛仔裤腰间系了条皮带,乌黑柔顺的长发安静躺在颈窝,她一身打扮俏皮又乖巧。
她的皮肤吹弹可破,脸颊透着不自然的白,即便没有化妆,她也有一张惊人美丽的脸 。
初原把她送到市文化中心门口,骑着他的车立马就消失了。
演讲厅入口,初梨出示了学生证后才被保安放了进去。
*
垃圾纨绔子弟的周末生活比其他普通学生精彩百倍,陈也订购的新车已经送货上门,他在九曲十八弯的公路上试了一圈,觉得还挺爽。
顾程中间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说要走。
赵文杰不满道:“接下来还要喝酒蹦迪呢?你溜了算怎么回事?”
顾程耸耸肩:“我的小女友今儿有个演讲比赛,我得去捧场啊。”
赵文杰把手里的空酒瓶转了个方向,懒懒道:“咱们学校也有人参加。”
光线偏暗,隐藏昏暗视线中的人表情不明。
顾程随口扯了句:“那你们也一起去捧捧场啊。”
赵文杰看了眼坐在角落里的陈也,他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抽着烟,脸上就差写了“老子不去”四个大字。
“算了吧,猜也能猜到一班的初妹妹肯定会为我们七中争光。”
七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赵文杰都能知道一点,他模糊记得好像七中派去参加演讲比赛的是初梨。
坐在角落暗处的陈也灭了烟,一直没出声的他突然开口,嗓音沙哑暗沉,他问:“七中去的谁?”
“初梨啊。”
陈也意味不明的哦了哦,从沙发坐起,长指勾起茶几上的车钥匙,颔首低声道:“那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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