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御医显然也被宁婉婉镇住了,低头一想,似乎觉得宁婉婉说的有理。
她毕竟是司易名义上未过门的未婚妻,极有可能成为未来最尊贵的皇后,他可不敢轻易得罪,忙站起来,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郡主娘娘这边请。”
许奉御的隔间门上,用一个黄布帘子挡着,柳御医在前面,撩起帘子先是冲里面恭敬地喊了一声:“奉御大人,郡主娘娘到了。”
很快,一个四十有余的小胡子御医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宁婉婉之后,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拱手做辑道:“下官许世杰见过郡主娘娘。”
“免礼。”
“不知郡主娘娘前来尚药局有何要事?”
“看病。”宁婉婉简单的答,然后不待许世杰请,便自顾自地钻进了帘子走了进去,拂衣忙紧跟着宁婉婉身后进去了。
许世杰疑惑不解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扭头不满地瞪了一眼柳御医,“这怎么回事?”
柳御医急忙小声解释道:“郡主娘娘昨日偶感风寒,卑职开了几副药,不成想今日竟又严重了许多,郡主娘娘觉得卑职无能,指明让您看诊……”
许世杰沉吟道:“……你先下去吧。”
“是。”
许世杰转身进了隔间,含笑指着案边的红木椅子道:“郡主娘娘请坐。”
宁婉婉颔了下首,然后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目光开始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
这是一间不大,却也不小的隔间,北侧,东侧是墙,西侧是通顶的红木橱柜,橱柜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小抽屉,抽屉上雕刻着金色的蛟龙戏水图案,南面是一面大理石山水屏风,刚好围成了一个封闭的隔间。
“郡主娘娘请伸出右手,容下官号脉。”
宁婉婉听话地伸出手腕放在许世杰的脉枕上。
许世杰号了一会儿脉后,问道:“郡主娘娘可有感到身子恶寒发热,烦躁作渴,眩晕昏愦,四肢倦怠?”
“俱有。”宁婉婉点了下头,不得不承认,这个许世杰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这么快就看出了她身上的全部病症。
“郡主娘娘请宽心,您这是寒气侵袭肺腑,导致气血虚弱过度所致,待我开一味八珍汤,再加一副人参养荣汤,回去好好调理即可。只是在此期间,郡主娘娘切记不可再度受凉,否则,后果难料。”话到最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许世杰加重了后果难料的语气。
宁婉婉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多谢许奉御,本郡主一定牢记。”
许世杰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壁柜旁,爬上梯子抽出一隔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本褐帛封皮的本子出来,然后重新回到书案旁,拿起笔,翻开本子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东西。
宁婉婉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许奉御记得可是我的医案?”
许世杰有些意外地抬头瞄了宁婉婉一眼,“正是。”
他将本子合上,指了指封皮上的宁国公三个烫金小字,道:“此乃宁国公府全员医案,但凡宫里过府的御医都会将当日看诊的情况记录在案。”
果然,只要是宫里的御医出诊,手里必定有一本记载着病患情况的医案。
这时,忽然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许奉御,皇后娘娘急召。”
许奉御忙起身,道:“好,下官这就过去。”
“郡主娘娘,您看……”他转身为难地看着宁婉婉,送客之意很明显。
宁婉婉疲惫地扶住额头,闭上了眼睛,有些难受地说道:“我头晕的厉害,需得歇上一小会儿,你先过去吧,我坐坐就走。”
许奉御有些迟疑不定,见小太监面有急色,只好对宁婉婉做辑道:“如此,那下官先告退了。”
“嗯。”
许奉御前脚刚走,宁婉婉后脚就跳了起来,一边大步朝着放医案的壁柜走去,一边对拂衣面色凝重地嘱咐道:“拂衣,你站在门口看好了,有人来了立马告诉我。”
拂衣被宁婉婉的举动吓得大惊失色,忙低低地喊了一声,“姑娘,你这是要做甚呀?”
“偷医案。”
“偷,偷……医案……”拂衣倒吸一口冷气,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两只小手紧张地扭在一起,脑袋拨浪鼓似的一会儿看外面,一会儿看里面。
宁婉婉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壁柜,回想着许奉御方才拿出宁国公府医案的位置,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的医案应该也是按照身份地位来摆放的。
于是,她爬到梯子上面,打开最上面的一层抽屉拨拉一看,果然都是皇帛封皮的本子,上面记载着的都是圣人,皇后,太后和太子的医案。
再往下一层都是绿帛封皮的本子,打开扫了一眼,果然都是皇子们的医案,只是宁婉婉把第二层都翻了一个遍却没有找到司湛的医案。
正在此时,有个御医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拂衣顿时整个人紧张地就像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绳上,手足无措地在下面小声急催:“姑娘,奴婢看见有御医朝这边走来了,怎么办?”
闻言,宁婉婉心下一沉,她故意引病上身,又借着进宫上课顺路和仗着自己的身份才得以进入尚药局,次数多了必定惹人生疑,以后再想混进来拿走司湛的医案就难上加难了,所以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司湛的医案。
她一边加快了翻找的速度,一边在上面头也不回地道:“我今日必须找到医案,你务必想法子缠住他。”
拂衣一听,呆住了,脑袋里不停地盘旋着“想法子”三个字。
眼见着那个御医越来越近,六神无主的拂衣跺了跺脚,突然,她小脸一绷,豁出去似的冲了出去。
紧接着,宁婉婉听见外面的拂衣“哎呀”了一声,娇滴滴地喊道:“对不起,大人,我的脚好像崴了……”
宁婉婉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这面橱柜里放着的医案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盲目寻找很难有结果。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司湛的医案到底会放在哪里。
片刻过后,宁婉婉双眸蓦地一睁,她抬头赶紧回到最上面的一栏,拉开摆着太后医案的抽屉。
装着太后医案的抽屉很深,宁婉婉一下子全拉了出来,原来在这个抽屉最里面的一栏还放着十几本厚厚的绿帛医案,随手抽出一本一看,果然是司湛的医案。
御医们竟将司湛的医案藏在太后的抽屉里,由此可见,太后对司湛是一直心存忌惮的。
宁婉婉来不及细看,快速从首尾附近的位置抽出两本医案揣进怀里,然后急急忙忙地下了梯子。
由于下得太急,加上头重脚轻,脚底险些踩空了,好歹有惊无险地落了地。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撩起帘子后,只见拂衣整个人都恨不得挂在那名白胡子老御医身上,吓得人家老御医抖地差点没趴下来。
“拂衣。”宁婉婉故意绷着脸喊道。
拂衣扭头一看,小脸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松开死死抓住老御医的手,歉意地冲着对方赔笑了一下,然后直起了身子一跛一跛地朝她疾步走了过来,“姑娘?”
拂衣用眼神询问宁婉婉找到了吗?
宁婉婉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佯怒道:“叫你出去拣药,你在这里磨蹭什么呢?”
拂衣委委屈屈地撅起小嘴道:“回姑娘,奴婢走得太急,一不小心崴了脚,还撞上了那边的那位大人。”
老御医显然认识宁婉婉,见状赶紧上前拱手做辑,“下官见过郡主娘娘。”
宁婉婉眸色淡淡地看向老御医,“下人不懂事,还望大人见谅。”
“岂敢,岂敢。”老御医嘴里虽说不敢,眼神却明显在质疑什么。
尚药局是宫中要地,尤其这内御医办公署更是宫中禁地,一般人是不让随意进出的。
宁婉婉不再搭话,而是面色清冷地看向拂衣,一脸不悦道:“拂衣,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按照许奉御的方子去拿药。”
“是。”拂衣会意,连忙在前面先去配药了。
老御医一听是来找许奉御看诊来了,这才放下疑心,恭送宁婉婉离开。
*
出了尚药局,还没走几步,宁婉婉突然扶着墙,整个身子开始一点点下滑。
拂衣连忙搂住宁婉婉,惊慌失措地喊道:“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
拿到医案前,她一直强撑着身子没敢倒下,现在终于拿到了医案,她所有的防御和支撑顷刻间土崩瓦解。
身子忽冷忽热地颤抖了起来,她红着一双杏眼,一把拽住拂衣的领子,拉到自己跟前,气息不济地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不准,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祖母。”
拂衣哭着道:“好,奴婢知道了。”
宁婉婉欣慰地笑了,然后,小脸一歪,昏厥了过去。
*
资善堂。
司湛薄唇紧抿,清冽漆黑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正前方,那个位置已经空了三四日了。
她果然是生他气的,现在竟是连见也不愿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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