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礼物

    店家取来了三支红羽针箭递给司湛,一边向他解释关扑规则,“客官只有这三箭的机会,转盘转动之后,需连射三箭,不能停顿,若是分别命中花,鸟,鱼三样图案就算获胜,还有扑之前,请先押注五十钱。”

    司湛正要从身上解下钱袋,拂衣见状,赶紧从身上的荷包里掏出五十钱放在店家手里。

    “等等。”

    司湛从钱袋里慢条斯理地取出一粒碎银,放在店家手里,然后又将拂衣的五十钱还了回去。

    拂衣不解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五十钱,转头看向宁婉婉,等待指示。

    宁婉婉冲她轻轻点了一下头,拂衣只好将钱放了回去。

    大概是有人听见这边要关扑大的,一时间,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过来。

    随着店家喊了一声,“开盘”。

    四周立时响起不约而同的起哄声,“中!中!中……”

    宁婉婉看着墙壁上被店家用力转动如飞的转盘,上面的图案就像一条条旋转的彩带似的,根本看不清花鸟鱼在哪里,心里已经彻底放弃了。

    转速那么快,图案那么小,还要连射三箭,尤其那针箭重量极轻,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命中目标,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难怪店家会有恃无恐地将那对磨喝乐做为镇店之宝。

    司湛静静地立在距离转轮两丈外的位置上,手里随意地拿着三根针箭,淡定的竟像是在临江钓鱼的世外高人。

    他在大家的起哄声中缓缓阖上凤目,大概是第一次见有人关扑还闭上眼睛的,大家顿时惊地目瞪口呆。

    也就是这么一静的功夫,宁婉婉见司湛迅速睁眼,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凌厉,那一瞬间,宁婉婉仿佛又看见了前世那个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司湛。

    旋即,只见司湛手起如摘花,手落如下棋,只听“咚咚咚”三声轻响,箭全都射出去了。

    大家全都伸长脖子看着店家停下转盘,定睛一瞧,随即听见有人大声惊呼:“花鸟鱼!天啦,竟然全中了。”

    看热闹的人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热闹顿时热烈地鼓起掌来。

    店家也心服口服地对着司湛赞不绝口道:“客官真是好本事,我设关扑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人准头这般好的,头一局就赢走了我店里最好的宝贝。”

    司湛淡然应道:“侥幸而已。”

    店家爽快地将那对磨喝乐取了下来,交给司湛,“来,这个给你们。”

    司湛接过,转而面向宁婉婉,双手奉上,竟是一脸的忐忑,“送给你。”

    宁婉婉郑重地接在手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磨喝乐,“这果然是我见过做工最精致的磨喝乐。”

    她抬眸,笑靥如花地望着司湛,“谢谢你,皇叔。”

    “只要你喜欢就好。”司湛脸颊微微有些红。

    宁婉婉喜滋滋地点点头,道:“我很喜欢。”

    闻言,司湛的耳根子也跟着红了。

    想起司湛方才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掷箭本领,宁婉婉不由得赞道:“原来皇叔的准头这么好啊,那你的箭术也一定很了不起。”

    司湛神色一黯,低低咳了两声,“咳咳……像我这样的废人,连弓都拉不起来,箭术又怎会好。”

    闻言,宁婉婉的笑容悄然散去。

    她怎么就给忘了,司湛自幼身体孱弱,弓马骑射圣人是一向不让他碰的。

    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她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湛却转眸冲着宁婉婉微微一笑道:“至于准头……我不过是儿时无聊时,经常会捡石子儿打树上的鸟儿,久而久之的倒是闭着眼睛也能打几只下来。”

    宁婉婉一听是本事竟是这样练出来的,心里越发心疼了。

    可想而知,幼年的司湛每日在那高墙围住的深宫大院里,仰头看着天上自由自在飞翔的小鸟,而他却只能关在紫金宫那座金丝笼里,靠着捡石子打鸟,才能度过那些漫长无聊的日子。

    那时的他一定很孤独吧。

    “皇叔,不要气馁,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宁婉婉扭头认真地看着司湛,语气坚定的鼓励道。

    “你……”司湛望着她,清冽的凤目里闪动着细碎的光,“希望我好起来?”

    宁婉婉重重点头,“嗯。”

    一股滚烫的笑容由司湛的胸腔深处发酵而出。

    好,为了这句话,他就是死,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

    *

    他们正前方就是护国寺庙的正殿了。

    宁婉婉提议道:“皇叔,我们进寺里拜拜可好?”

    司湛柔柔一笑道:“听你的。”

    临到进门时,宁婉婉忽然想起什么来,急忙对司湛说:“皇叔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就朝不远处的廊庑铺面跑去了。

    司湛看见宁婉婉跑到一处卖香囊,绣袋,荷包的铺子前,低头好像挑了一样小东西买了下来,然后又匆匆地回来了。

    “可以了,我们进去吧。”

    大雄宝殿内供奉着三尊一丈三尺的镀金佛像,释迦牟尼、阿弥陀佛和药师佛。

    宁婉婉平日里都是跟着祖母一起入庙拜谒,所求的也不过是于宁国公府繁荣昌盛,于祖母寿比南山,于自己心想事成。

    这是第一次单独带着一颗虔心而来,只为司湛祈福。

    她双手握住刚从门外悄悄买下的平安福,面对着三尊金佛虔诚跪拜,默默地祈祷,希望司湛此生福泽绵长,能活得了无遗憾。

    司湛跪在宁婉婉身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扭头看了一眼宁婉婉虔诚祈福的侧脸,潋滟凤目里满是缱绻柔色。

    佛光普照下,梵音缭绕中,宁婉婉的琼姿玉貌似被渡上了一层神圣的金光,美得不可方物。

    婉婉,能遇见你,他是何其有幸。

    八年前那个荒无人烟的山谷里,他永远不会忘记,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和她当时一派天真却十分坚定地对他说的那句话。

    “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自己的性命,我们就一定能活着走出去”。

    她永远不会知道,是她,点燃了他枯死的内心和生命。

    *

    出了大相国寺,拂衣提醒宁婉婉时候不早了。

    宁婉婉想着祖母又该担心了,便准备告辞,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孔雀蓝点翠色鱼形流苏符袋,递给司湛道:

    “这是我方才在寺里面替皇叔求的平安福,特意挑了一个素雅的香囊符袋装在里面,希望它能够保佑皇叔平安顺遂,福泽绵长。”

    司湛看了一眼符袋怔住了。

    原来她那般虔诚祈福,竟是为了他?

    宁婉婉见司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手里的符袋,以为司湛不喜欢带香囊符袋这些,平时见司湛装扮一向素雅简洁,除了佩玉,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饰品。

    “皇叔可是不喜欢这样的……?”

    “不。”司湛急切地拿过符袋,亲手系在了腰间的锦带上,然后,抬眸郑重地凝视着宁婉婉,道,“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

    是夜,逸王府。

    静水流深室。

    司湛独坐在珠帘之后的红木太师椅上,腰间锦带上系着一条孔雀蓝点翠色鱼形流苏符袋,垂在身侧。

    左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汤婆子,右手臂慵懒地倚在太师椅旁边的灵芝茶几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汝窑茶盏的边缘,若有所思。

    “吱呀——”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元壁用剑柄抵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青衫,用黑布蒙着双眼的男子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宁婉婉所见的那个游医。

    游医一脸慌张,双手又被绑在身后,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嘴里战战兢兢地喊着:“大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元壁将游医毫不客气地推跪在地上,然后迅速抖剑出鞘,冰冷的剑刃紧紧地贴在游医的脖子根上。

    游医顿时抖了一个激灵,吓得急忙叫道:“大侠,饶命啊。”

    元壁威胁道:“把你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如有半句谎话,小心人头落地。”

    游医立即倒豆子的说:“好好,我说,我说,是这样的,今日有个奇怪的姑娘拿着一份奇怪的医案来找我,说是想让我分析一下医案上的病症。我当时草草扫了一眼那医案,只见上面明明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脉象……我本不想看来着的,谁知那姑娘硬塞了我许多银票让我看医案,那我就只好看了。

    这一看,果然如我所料,那医案上记载的脉像病症就是先天孱弱,阳寿短命之相,极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四岁,而且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元壁拿剑的手微微一抖,不禁抬眸望向珠帘后静静坐着的司湛。

    司湛却垂着眸,面色自若,似乎丝毫不为所触。

    “接着说。”

    “可那姑娘偏生不信,硬是说她心上人中得是一种叫做蚀骨寒的毒药,还求着让我想办法给她心上人解毒。”

    啪地一声——

    瓷器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空荡荡的静室中。

    元壁变色陡然一变,急忙看向司湛。

    只见茶几上的汝窑茶盏不知何故滚落在地上,砸碎成了几瓣,而司湛整个人犹如大梦初醒般,满脸的震惊。

    “什么声音?”游医吓得慌了一批。

    元珠猛地将剑背往下一压,“什么心上人?休得胡说。”

    游医立马反驳道:“我可没有胡说,是那姑娘亲口承认的,她说那医案上的人是比她自己命还要重要的人,那不是心上人又是什么?”

    “……”元壁竟被游医说的无言以对。

    “她……”司湛突然颤声问道,“当真这样说?”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