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娇娇拉了一下周海楼的衣角,善解人意地说:“海楼哥,你不要这么凶啊。云飞镜同学可能刚刚睡醒,没有反应过来。”
“是吗?”周海楼轻哼一声,眼神不屑地对云飞镜上下一瞥,“她也有脸睡觉?”
“睡觉是生理机能赋予我的天然权利。”云飞镜把被子掀到一边,冷冷地和周海楼对视,“别说是你,就是达尔文都没有资格剥夺。”
她说这个,是指在上周周考的时候,有一道生物填空题,题干内容是:进化论是()的发现。
周海楼可能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空里填了“达芬奇”三个字,最终在讲卷子的时候作为笑料传遍学年上下。
“你……”周海楼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恼怒之色,他有点恼羞成怒地说,“冥顽不灵!”
“好了,好了,海楼哥你不要吵啊。云飞镜同学她是病人,肯定现在心情不好的。”
宋娇娇连推带拽地把周海楼拉到自己的身后。
实际上,她也没用多少力气。几乎只是轻轻一碰的动作,周海楼就自发地随着她的用力方向走,生怕和她别起来,扭伤她的手腕。
云飞镜目光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完全无动于衷。
从周海楼对宋娇娇珍惜照顾的态度上,从他因为宋娇娇流了两滴眼泪,讲了两句抱怨就拿云飞镜开刀的作风上,他或许真是个完美的、值得赞颂的好哥哥。
可这跟云飞镜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当真有什么联系,那也只有她很不幸,成为了这段兄妹情里的祭品。
宋娇娇上前,朝着云飞镜的方向走了两步,周海楼依旧在后面不满地嘟囔:“娇娇你小心点,她可能会打人。”
而他两道严厉冰冷的目光毫不顾忌地刺在云飞镜脸上,似乎在警告云飞镜,只要她做出一点不恰当的动作,他就会上前把她直接摁住。
在他的眼神下,好像云飞镜就是一条没打狂犬疫苗的狗。
宋娇娇胡乱摆了摆手:“啊我知道了,海楼哥真烦!”
她笑得甜蜜蜜的,冲着云飞镜非常热情,非常无辜地问:“听说云飞镜同学受伤了,是这样吗?”
“有没有受伤,你现在已经看见了。而且你跟班打的,她没告诉你吗。”云飞镜抿起了嘴唇。
谁都知道,三班的陈萍儿是宋娇娇最忠实的跟班,她带着一群女生把云飞镜摁着打,说里面没有宋娇娇的授意,谁相信呢。
宋娇娇惊讶地嘴唇都微微张开,又夸张地用手捂住。她用一种一无所知的声音惊呼。
“什么?是我的朋友做的吗?天啊我不知道,她们可能对你有些误会,只是想替我出气,你不要怪她们啊。”
云飞镜停顿了一下,突然莫名地笑出声来。
“不怪。”她轻描淡写地说,“刀子捅伤了我,我知道谁是拿刀的人。”
“你在指桑骂槐什么呢?”周海楼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把宋娇娇护在身后,非常不客气地质问云飞镜。
“走了娇娇,你不用自责。她这个样子,也难怪别人看不下去找她麻烦。都是自找的。”
宋娇娇被周海楼半推半扯地带走。临出房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云飞镜最后一眼。
那一眼里再也没有天真和无辜,只有赤.裸裸地,不容错辨的恶毒和得意。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诬陷云飞镜,故意暗示陈萍儿找云飞镜的麻烦,也故意主动要来探望云飞镜,并且知道周海楼一定会跟着。
她从小就喜欢周海楼,可是周海楼只把她当成妹妹。
甚至在她十四岁那年告白之后,周海楼双眼里满是震惊。他没有回答自己,然后隔天就对所有人说,这是宋娇娇,我妹妹。
这些年里,周海楼对她关照的无微不至,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哥哥。
几乎所有人都羡慕宋娇娇,羡慕她虽然家世平庸普通,却借了从小和周海楼一起长大的东风,成为了周家的半个女儿。
可宋娇娇知道为什么周伯父和周海楼对自己另眼相看。
因为他们本有一个年纪和她一边大的女儿和妹妹,只是当年周伯母出了意外,于是周海楼失去了他的母亲,也失去了他将有的妹妹。
他一直对“妹妹”这个词抱着一种幻想,并且在把宋娇娇当做自己的妹妹以后,就努力地成为一个最好的哥哥。
可那是偷来的宠爱,他也不是宋娇娇的亲哥哥。
在七天前的全校周会上,宋娇娇照例挨着周海楼走。但这一回,周海楼没有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她,他干脆停下了脚步,呆呆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顺着周海楼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云飞镜心无旁骛地经过。
宋娇娇用力地扯了周海楼一下,周海楼才回过神来,慢慢地说:“那个女生给我的感觉……好奇怪好亲近啊。”
宋娇娇很克制很克制,才没让自己的脸当场因为嫉妒变了形状。
她既然只能做周海楼的妹妹,那就没有女生可以做周海楼的女朋友,可以比她和周海楼更亲密。
于是她接近云飞镜,她陷害云飞镜,她甚至求周海楼的朋友们,陆纵、严铮青还有舒哲他们帮她对付云飞镜……现在,云飞镜终于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
刚刚宋娇娇是故意带着周海楼来探病的,她知道周海楼不会放心她一个人来。
果然,周海楼现在对云飞镜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而且,看着云飞镜左手打着石膏的样子,真是让宋娇娇感觉痛快极了。
这就是狐狸精的下场!
————————
晚上放学前,云飞镜终于从医务室离开。
带着她神秘的图书馆,刚刚做完的四套卷子,还有终于不用管三个莫名其妙奇葩的神清气爽。
医务室的门才打开,云飞镜就发现墙角边有一道人影,似乎一直在等着自己。
这回又是谁,还来?
那人笼罩在墙角的阴影里,直到看见云飞镜从休息室里出来,才主动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原来是罗泓。
入学的时候,云飞镜排名第一,罗泓第二。他们一个一班一个二班,每次考试时成绩排名总是紧紧挨着,彼此之间只差一两分。
他们两个其实关系不熟,一直也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云飞镜看过罗泓的物理卷子,对他清晰的思路和整洁的卷面一直非常佩服。
据说罗泓也夸过她的数学卷。
假如世上真有神交,那她和罗泓大概是就惺惺相惜的关系。
只不过,和云飞镜不同的是罗泓的家世很好。据说他主要的关系都在京城,在本地算是强龙不管地头蛇,和学校里的几个团体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罗泓手里拎着云飞镜的书包。他走到云飞镜面前说:“不用回教室,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他甚至还当着云飞镜的面打开了她的书包,一格一格地检查给她看。
“没有蛇,没有老鼠,没有虫子。如果你再不放心,我当你面把每本书翻开。”罗泓非常严肃地说。
云飞镜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那些人对自己的刁难的。
“不,不用了,谢谢你。”云飞镜伸手要接自己的的书包,却被罗泓让开。
他沉沉的目光在云飞镜打了石膏的左手上停顿了一秒:“我拿着吧,我送你到校门。”
可能是怕云飞镜误会什么,他又补充说:“我每天是骑山地车上下学的,搭你不安全。不然就送你回家了。”
云飞镜失笑:“已经很感谢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走了一段路,不知有意无意地,罗泓始终把书包挂在左臂上。
他和云飞镜之间本来就隔了一段距离,他还用书包再把两个人分开。
一路上,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罗泓主动开口:“你现在的情况……有什么想法吗?”
“十三天之后就是区考,如果这次能拿到不错的成绩,我应该会带着成绩去一中六中和九中走一遍,选一个合适的学校转学。”
“嗯。”罗泓严肃地点头,“这是很合适的方法。我一直觉得盛华会耽误你。”
云飞镜被他逗笑了:“盛华的师资还是很好的,而且他们一年给我十万块的奖学金。”
如果不是招惹了宋娇娇,在学校里实在过不下去了,云飞镜也不至于转学。
毕竟高一都已经快结束了,拿不到原本定下的奖学金还是很亏的。
听了这话,罗泓沉默严肃的脸上也泛出一点微弱的笑纹:“我也有钱。”
云飞镜没听清:“什么?”
“没有什么。”罗泓摇摇头,“这次区考,你的对手不只有我,而且还有其他六所学校的同学。所以我不会让着你的。”
他说话时逻辑跳跃总是很快,有时候甚至让人不能理解。
云飞镜想了想,才明白罗泓的意思是说,自己在区考中的对手非常多,不像在学校里就只有罗泓一个。所以即使罗泓有心让她,也无济于事,索性干脆公平地比一场。
“你说什么啊,”云飞镜佯装嗔怒地看他,“学习的事,为什么要让,有什么让不让的?”
罗泓低了低头,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嘴角边突然出现的一点笑意。
“对了,这一次区考,物理卷主题人是六中的吴森,数学卷主题人一中王启航,化学卷主题人我不确定……据说是九中司晓茗。”
罗泓朝云飞镜侧过头,眼神里竟然还有一点歉意:“我只知道这些了。”
“已经很多了。”云飞镜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真的谢谢你!”
这一回,罗泓当着她的面笑了。
校门口到了。
罗泓小心地把书包递给云飞镜,再看着她用右手把两条肩带背到一边。
“我走了。”云飞镜对他摆摆手。
“嗯。”罗泓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回去后好好复习,要鹏程万里。”
他说话时总带着一股莫名的严肃劲儿,有时候甚至有点让人好笑。
至少云飞镜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她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又忍不住回头看。罗泓竟然还站在校门口。
除了特殊的日子外,盛华对是否穿着校服没有要求,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有八套校服,可选的种类还是很多的。
就连云飞镜今天都穿着常服外套,可罗泓竟然按规定扣着校服。
他穿那件男生校服里的黑燕尾服,默默地以双目向她致意。夕阳把他本就挺拔的身躯的影子拖得老长,男生的影子几乎蔓延到了云飞镜的脚下。
在晚阳暖黄色的光芒里,他像一个旧日的老派绅士,静默地驻守在古早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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