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湖温泉特有的矿物质气息弥漫在水里, 季初渺隐约从中闻到了点点红酒幽香。
香气并非像是嗅到的, 反而更像融进水中,借由水无形却全方位的包围之态,把他团团围住, 不留退路。
被江印压下水面,季初渺一瞬间慌乱极了。挣动着,却怎么都摆脱不开那一双有力手臂的钳制。直到感应到对方力度放缓,他顾不上面前的动静,赶忙仰起脖子往水面探去。
哗啦一声水响, 钱前等人, 以及岸上的工作人员视线都投了过来。
众人就见面容昳丽的少年在大口喘气,红着脸又红着眼,往近在咫尺的水面看去。
雾蓝的湖水氤氲,荡开波纹, 几秒后另一人也浮了出来。
他伸手把垂在额前的短发拨向后, 挂在脸上的水珠不断下落, 凌厉的五官不仅没因四周水汽而变得柔和,反而更凌厉锋芒了。
季初渺呛了点水,他蹙着眉瞅了江印一眼,转身往温泉岸边的黑岩石上一扑, 双手撑着岸边低低咳嗽起来。
少年瘦削的肩胛耸起,宛如一对振翅欲飞的蝶翼。平顺白皙的皮肤被温泉一泡, 越发温润透亮。此时从后来, 身上还泛着点微红的绯色。
江印目光很沉,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沉在水下的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过于着急。
以至于把人吓到了。
季初渺咳完,侧眼飞速瞥了还站在原地的江印一眼,随之攀住黑岩石,一步步挪远,找服务员要了个条毛巾盖住眼睛,把脖子以下都沉进水中,很反常地一言不发。
一直在关注季初渺表现的江印,垂眸放空地望着水面,缓了几秒。
他找工作人员要杯冰水,也不喝,就哗啦往脸上一倒。
几位一起泡温泉的选手,望着那杯冷到玻璃挂霜的冰水,都替江印觉得冷。
寒气逼人,青年脖颈的经都绷起来了,目光立刻就清醒了。
盖着毛巾的少年听到某个方位传来的水声,下意识偏了偏头,但最后还是没揭开毛巾去看。
两人之间气氛明显不对头,易嘉一与身边钱前对视一眼,作为后知后觉小分队的成员,此时都不敢开口。
岸上,热情待客的本土酒店人员打破了空气的凝固。
蓝湖白泥的特殊美容滋养作用全球皆知,酒店人员很自豪“您是想挖一下白泥吗不如让我们为各位取几份来吧。只有私家泻湖,才能涂遍全身呢。”
江印没吭声,店员很快取来了白泥。
剩下的人一听“涂遍全身”,立刻就躺不住了,两人一组地找到理由就开溜,回隔壁别墅,泡各自的私湖去了。
湖岸边,工作人员正准备把躺椅架到湖边。
季初渺听着叮铃乓啷的细微声响,心底越发烦闷。
短短水下的几秒钟,不断在扰乱他的思路。
无法一笔带过,假装无事。但一回想,更觉得无措。
他前所未有地,燃起了一种探究欲。
那种一定到得到什么答案的冲动。
“两位先生,您看是我们工作人员帮两位涂,还是”预订私人湖区的成员,不少选择自己涂,或是亲自帮爱人、家人、朋友涂。工作人员拿不住季初渺与江印的关系,试探地问道。
季初渺把脸上的毛巾扯下来,瞥了眼在门口待命的工作人员。
他看不清那人是aha还是oga。
“我不用了。”江印排斥陌生人碰他,更排斥陌生人碰季初渺。他语气很沉,说完就想起身离开。
波动的水纹晃荡到季初渺身上,他沉默了几秒“我也不用。”
酒店人员礼貌地鞠了一躬“那我们就退出房间了,将会为两位关好院门,如有需要请直接拨打负责人电话。”
工作人员被顾客拒绝惯了,习以为常地离开了。
季初渺手搭在岸边,侧身望着被安置在浅水区的躺椅,有些走神。
私人湖区面积不小,边缘靠近岸边的地方更是设立了一个浅水区,能够供人坐着聊天。此时浅水区架起了躺椅,躺椅刚刚被水面淹过,一看就是专门供顾客躺卧特意调试的。
季初渺没动,江印也没动。
随着工作人员撤走,别墅后方的私人湖区顿时就静谧起来。
季初渺几乎能听到江印的呼吸声,他手指在岩石上急促点了点“江印。”
他声音很认真,仔细分辨,还能听出话音里的紧张和干涩。
江印听出来了,他心头一跳,比季初渺更紧张。
“刚才你把我弄水里”季初渺想直接问,话明明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
江印专注地看着眼前带着三分笃定七分羞窘的少年。
他能确定,对方有所察觉了,而且并没有因此而反感。
好事,是好事。
至少他能说开了。
江印熬过了被审判的焦急,思路一转,局面豁然开朗,心情云霄飞车一样往上狂飙。
季初渺舔了下唇,顾左右而言他“这温泉毁发质,你不知道”
话还是说不出口。
江印做好准备要摊牌,陡然被问了这么一句,眼神错愕了下,随即转深,看向季初渺的目光也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凶悍和决然。
年轻的aha提起脚步,推水往前走,几步就来到了季初渺身边。
“知道。”江印低下头,双手虚虚握住季初渺垂在水面的手腕,把人往岸边推。他结实的背脊肌肉绷紧,像只蓄势待发按住猎物的猛兽“我故意的。”
江印话音才落,季初渺只觉得耳边像飞过一群嗡嗡嗡的蜂群。
振聋发聩,喧嚣过境,留下几欲把人淹没的蜜浆。
这昭然若揭的明示,季初渺听懂了。
那久久盘旋在他心头的焦躁与不安,在一个眨眼的功夫里,尘埃落定。
但恍惚中,又升起一种不真实感。
“你喜欢我”季初渺感觉答案近在眼前,面对着江印的逼近,他扬起下巴“你就是喜欢我。”
江印步步逼近,把握着主动权。在季初渺这一句反问中,他骤然变得被动。像是一场狩猎游戏,本胜券在握的猛兽暴露了最隐秘的弱点,从此引颈就戮,被套上了绳索。
江印不怕承认,就怕季初渺不知道。
“对”他喉头滚动了下“喜欢你。”
身形结实的男人臣服地低头,把前额抵在心上人左肩上,对谁都能笔挺傲气的宽阔脊背弯得不成样子。
像一只放弃抵抗的困兽。
季初渺被肩上那股重量顶得往后倒,踉跄了两步,完全贴上湖岸。
熔岩冷却而成的黑石起伏嶙峋,刺在身上又痒又疼。怔怔出神的少年全然没在意,因身上人一句话,瞳孔都缩紧了。
季初渺能感觉出,比蓝湖水更热的,是江印抓在他腕上的手。
季初渺大脑一片空白,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自己声音。他不知要怎么回应,只能下意思去开玩笑,佯装放狠话。
“江印。”他说,声音飘忽,暗自含喜“江印你完了,你让我知道你喜欢我。”
抵在季初渺肩头的江印没说话,只深吸了口气。
季初渺又重复了一遍,说得囫囵颠倒。也不知道是在说江印完了,还是自己完了。
猛兽的唯一目标就是猎人本身,他半点都不怕猎人带着胜负欲的狠话,只怕他们之间的绳索还不够牢固。不够把他们紧紧绑住、绑得永远解不开。
江印再次压低身子,附耳去听近在咫尺的心跳。
少年呼吸急促,心跳砰砰砰,激昂错乱。
江印维持着低头的动作,抿得紧紧的嘴角悄然勾起弧度。
季初渺没得到江印的回应,他脑海里盘旋着那句“先爱先输”的名言,跃跃欲试想让江印服个软。
得偿所愿的猛兽,开始从善如流“嗯,是完了。”
说完,继续对方加强印象“我喜欢你。”
季初渺内心澎湃的情绪在鼓噪。
他满意了,胆子贼肥,伸手拍了拍江印的脑后,语气故作无奈“知道了知道了,喜欢我。”
少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因江印一句话,脸上带起了笑。
他对自己也一起完了的事,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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