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臣秦上了车之后如坐针毡,而路野始终看着导航专心开车,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
倒是林臣秦,犹豫了半天开口道:“我们现在是去顾休止家里。”
“就是我朋友,吐你一身那个。”林臣秦又添了一句。
路野:“......”
“你没必要一直跟我强调这个。”
林臣秦挠了挠头,“总之谢谢你。”
路野发动车子,一路上速度飞快,硬生生把宾利开出了超跑的效果,林臣秦坐在副驾驶上一阵心惊肉跳。
开了一会林臣秦却发现路野车技贼稳,明明是快到要飞起来的速度路野却面无表情云淡风轻。
林臣秦逐渐开始怀疑这是路野对他的打击报复。
不过林臣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一门心思在想顾休止发病的事情,他猜测十有八九是因为在餐厅的事情导致的。
林臣秦是跟顾休止一起长大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即使他外在表现的再冷淡寡言,内心却始终是一个敏感自责、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人。
他会观察别人的表情看自己是否让他们感觉到不适,会因为一件小事而纠结苛责自己,会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却常常宽容别人,经常到焦虑而无法自拔的境地。因为他很执拗,一旦陷入这种自责、煎熬的情绪里,就很难走出来。
顾休止一定是觉得在餐厅不小心做出那种事情,一定会遭受到别人的非议,会收到别人恶意的眼光,可能会被路野讨厌,从而自己厌弃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为什么自己会得病,为什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虽然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一件旁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事情,但是对敏感脆弱的抑郁症病人来说,这件事产生的消极情绪会一直无法摆脱。他们会不停地思考发生的这件事,并把所有的责任的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林臣秦的手紧紧地攥着手机,看着前方的道路,语气满是真诚地开口道:“路老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路野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
“什么事?”
“你等会可以跟我一起进去...进去见见顾休止吗?”
“什么意思?”
既然请求都已经说出口了,林臣秦也就不扭捏,继续开口道:“是这样的,你们两个不认识,我贸然这样请求你会很唐突,但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觉得他大概率是因为今天在餐厅发生的事情钻了牛角尖,而导致抑郁病发。”
当听见‘抑郁’这两个字从林臣秦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路野的眼神一紧,怔了好一会都没开口。
“可以吗?”路野长时间没有回答,林臣秦以为他不愿意,心一下就悬了起来,“其实我想让你帮的忙很简单,你只需要跟他稍微沟通两句就可以了,告诉他早上的事情只是个意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已经不介意了。”
路野又听见林臣秦开口这才稍微缓过神来,微微垂下头:“我没说不同意。”
其实林臣秦也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奏效,但是多跟别人交流一下聊一聊总归是有好处的,或许顾休止需要知道别人心里的想法才不会对一件事过分地钻牛角尖。
*
灰暗漆黑的房间里,顾休止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身体蜷缩。
薄毯被扔在地上,而更远处的地板上,还有一堆破碎的玻璃碎片和一小摊水渍。
他回到家里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他关上了窗帘拒绝一切光源,只有黑暗才会让他感觉到更踏实。
他已经完全陷入了失落的情绪之中,消极的情绪深深纠缠着他,像是要拖着他一起共沉沦。
或许是刚才自己摔杯子的声音惊动了陈叔,他已经在门外叫了好几次门,问自己有没有事情,可是顾休止的嗓子却像是累到失了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手脚冰凉,脑中开始漫无目的地跑火车。涌上脑海的却是一堆的失望、消沉和颓然。
顾休止自嘲地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很矫情。网上不都说,这种病是因为太矫情了才会得的吗?还是因为太闲了来着?
……
这不是矫情,这是病。这不是矫情,这是病。脑海中不停地飘过。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只是生病了而已。
顾休止怔愣了一会,又呢喃了一遍:“我只是生病了而已。”
生病...
顾休止舔了舔苍白的嘴唇,因为呕吐脱水已经有些起皮了:“生病要吃药。”
说完,他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抽开抽屉拿出药,抠出一片白色的小药片塞进了嘴里,连水都没有喝就吞了进去,最后一丝力气用完,他又躺回了床上。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顾休止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以及林臣秦的叫喊声。
“休止,你开门。”
顾休止刚才吃了药又睡了一会,情绪已稍微稳定一些了,但是他还是不想交流,因为缺水声音有些嘶哑,“你走吧。”
听见这话,林臣秦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的路野,表情有些为难。
他本来是叫路野跟他一起进来开导顾休止的,但是现在顾休止连面都不肯见他们。
路野按了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看着站在旁边的陈叔,突然开口:“叔,家里有酸枣仁吗?”
“啊?”陈叔突然被点名,旋即又摇头:“那是什么?家里没有这个东西啊。”
路野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一味中药,我出去买,附近有中药房吗?”
虽然不知道路野要干什么,但是约摸着总归是路野要用,林臣秦自告奋勇:“你别去了,我去吧。”
陈叔摆了摆手,“我熟悉路,我去吧。”
不多时,陈叔就带着一包酸枣仁回来了。路野拎着那包酸枣仁,“厨房呢?叔?”
陈叔又赶紧带着他去厨房。路野洗手的功夫,陈叔看看林臣秦,“他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叔,”林臣秦也不明所以:“不过你相信他就行了,他是我请来帮忙的。”
洗完手,路野取出大概二三钱的剂量,放在碗中轻轻捣碎。
捣碎之后,他又问了陈叔要了砂锅,拿出砂锅添入水,又把酸枣仁扔进去锅中。待到水滚开冒泡,细碎的酸枣仁核渣在锅中翻滚,散发出淡淡微苦的清香。
又滚了一会,路野关了火,拿出一只干净的白瓷碗,将砂锅中的酸枣仁核渣过滤出来,把剩余的泛着微黄的汤水倒入碗中,端着瓷碗往顾休止的门前走。
“你干什么?”林臣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让他喝汤,”路野垂下头,“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路野顿了顿:“喉咙哑了。”
说完他就敲了敲门,又静了好几秒,路野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顾休止,我是路野,开门。”
林臣秦惊讶于路野的观察竟然如此细致入微:“不过,他不会开门的吧。”
路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房内顾休止没有搭话,路野就执着地站在门口也不走,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汤。
空气中陷入了宁静,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又过了彷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门突然从里边打开了。
“进来吧。”顾休止哑着嗓子,光脚站在地板上。
路野端着汤进去,先把手里的碗递给他,“喝汤。”
顾休止咬了咬唇,他还不适应有陌生人进来他的房间,尤其是路野的眼神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摇摇头,“我不吃...”
“水你总喝的吧?”路野端着碗的手依然停在空中,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这是水。”
顾休止迟疑地看路野一眼,碗中的不明物还泛着黄色。
路野又补充了一句,脸皮厚得很:“黄色的、有点苦的水。”
顾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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