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革飞瞠目结舌。

    “真、真君。”他结结巴巴的,“您在说什么?”

    此时随项刺一并来的执法堂弟子,也已踏上尚事台。

    他们最次也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且多为剑修、体修,一个个看着煞气腾腾,见着夏泠,执法堂弟子们齐齐一怔。

    但短暂的静默之后,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如项刺那样,单膝跪下,与夏泠行礼:“拜见神女!”

    他们的声音汇合在一起,震彻尚事台,虽仅有十数人,却有百军之势。

    革飞脑中‘嗡’一声。

    若是先前,他还抱着一点自欺欺人的期望,等执法堂弟子全数如项刺那般跪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年少、赤足……这极乐宗中,能被称一声‘神女’的,只有一个。

    “神、神……”

    革飞脸色惨白,双眸涣散,胸膛一起一伏,仿佛喘不上气,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噗——

    忽然间他口中喷出鲜血,竟是气息岔走,经脉错乱,一口血呕出,直接晕了过去。

    咚!

    革飞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具死尸,但项刺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见没断气,便不再理会,只是询问夏泠:“神女可有法旨御下?”

    “岂敢劳烦真君,”夏泠道,“真君何须多礼,快请起罢……”

    一边说着,夏泠把手搭在这位元婴真君的肩膀上,想把他扶起来,只是才一碰到,便被这位元婴真君炽热的体温吓了一跳。

    剑修的体温透过绸布,烫熨在夏泠掌心,他的身体又如金铁般坚硬,一时间夏泠有种错觉,她仿佛握住了一块被热腾腾的毛巾,包裹住的石头。

    并且这温度还在体感可测的升高。

    这位真君不是剑修吗?怎么象是火居修士一样。

    夏泠按下心中的疑惑,手上用力,拖着项刺站了起来。只觉以她的手劲,这位项真君,也实在是沉……

    “神女见谅。”

    忽然项刺开口道,接着他轻轻往后一退,夏泠手上顿时一轻。

    夏泠:(⊙o⊙)——

    她收回手,小小的搓了一下手指

    ——刚才,这位真君,是在……走神?这才将所有的重量,全都压到了她的手臂上吗?难怪那么沉重,光是他背着的那个剑匣,便是不知用几万的精铁凝练而出。

    夏泠收起散漫的思绪,开口道:“真君既然来了,便与我处理一下尚事台的事务吧。”

    “……执法堂雷部,愿为神女调遣。”

    随着项刺而来的弟子们,也赶紧道:“请神女法旨。”

    一旁的姬莫欲慢了半拍:“旋令峰弟子,也愿为神女调遣。”

    “不是什么大事,”夏泠安慰道,“无需紧张。”

    她将目光转向衡夫人。

    从项刺开口起,合欢宫的女修们便仿佛死了一样,一点声息也没有。

    人群之中,衡夫人几乎将丝帕揉烂。

    “你是……”她嘴唇颤抖,“极乐宗神女?”

    全魔门,不,全修道界,哪怕是炼气期的子弟,恐怕都听过这五个字。

    这是与极乐宗那悠久而漫长的宗门历史,捆绑在一起的称号,天下既知极乐宗,便知极乐神女。它早已化作一个符号,代表着这个庞大而古老的宗门。

    衡沉燕死死盯着夏泠的脸,心底翻滚着惶恐、害怕、愤怒,以及——妒恨。

    岂能不恨?

    她费尽心思,将同门挤下去,才攀上首阳宗的峰主,这些日子以来,她无论去哪里,‘首阳宗峰主之侣’——哪怕是掺杂着不知道多少水分的这个‘侣’字,给她带来了多少超过她本人修为的礼遇。

    可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就因为有着‘极乐宗神女’的身份,便能轻易的坐拥如此之多的东西,看那些修士,对她何等恭敬。衡沉多希望那元婴真君,跪拜的是自己!

    若是能把这张脸、这具身体,给抢过来,那该多好!

    “神女莫不是想将我等拘下,”衡沉拼命控制着情绪,“我虽是出身合欢宫,但却是金斩道君之侣,若是神女一意孤行,令两宗交恶……”

    夏泠一把提起了她。

    “夫人!”

    合欢宫众修纷纷惊叫起来,一时间娇声啼啼,好不哀婉。

    衡沉一惊:“你做什么?放开我!”

    她挣扎起来,刚想聚起灵力,两道身影迅速驰近,一左一右的钳住了她的身体。

    衡沉左侧的执法堂弟子道:“大胆!”

    “神女有旨,”右侧按着她肩膀的弟子则呵斥,“岂容你放肆。”

    执法堂的动作可比夏泠粗暴得多,只听喀嚓两声,衡沉尖叫,竟然直接被折断了胳膊。

    “夫人!”

    “夫人——”

    女修们又尖叫起来,接着只听一声雷鸣,一道剑光闪过,强大的威压毫不容情,朝合欢宫修士猛然压下。

    剑光收束,回转落入项刺的剑匣,尚事台再无任何声息,合欢宫修士各个脸色惨白,委顿在地,一动不动了。

    “神女,”项刺道,“请。”

    夏泠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刚才项刺那一剑,并没有给合欢宫修士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却震伤了她们的神魂。

    夏泠并不怀疑,这位真君想要震碎这些女修的神魂,怕也只是抬手之间。

    专杀神魂的剑道?有点意思。

    “有劳真君。”夏泠道,接着一掌击在衡夫人的胸口。

    “不!”

    衡沉恐惧地道:“你、你要杀我?”

    夏泠没理她,只是专心的感知着,等衡夫人身上所有的防御法器全部碎裂,她伸手一抓一握,一枚小巧的玉符,被夏泠夹在了手中。

    “夫人见谅,”夏泠淡淡道,“你既然能随意出入我宗驻地,必然是有铭牌。”

    衡沉神情惊怒。

    “然我极乐宗,”夏泠道,“并不愿与一邪道为伍。”

    “此次夫人为我宗门中人相邀而来,是我宗失察,”夏泠继续道,“然无论夫人是何身份,首阳宗峰主之侣也好,我宗修士坐上贵宾也罢,夫人以及合欢宫任何弟子,胆敢再踏足我极乐宗门一步——”

    夏泠猛然夹碎了那玉符,强烈的反噬迅速猛击向衡沉的识海,剧烈的疼痛之中,衡沉尖叫着,听少女冷漠的道:“——定诛不饶。”

    “噗——”

    少女平静的宣告之中,衡沉口中呕出一口血,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夏泠扔下玉符碎片,吩咐道:“将她们送出去宗门驻地。”

    接着她凌空一指,将尚事台的阵法启动。

    便见周围灵光阵阵,一道似帐幔的阵幕,将整个尚事台笼罩起来,隔绝外界的探查。

    做完这一切,夏泠问项刺:“真君前来尚事台时,可有携带雷鞭?”

    项刺犹豫一会:“……有。”

    他捏起法诀,便见他剑匣之中,飞来一段雷光,大约有两米长,电光激闪,不时有雷鸣之声。

    他将这段雷光奉上:“此物便是雷鞭……神女小心。”

    “无妨。”

    夏泠将这无形的‘鞭子’握在手中,刚一入手,便觉得它在掌心暴躁地扭动,左突右冲,试图脱离她的掌控。

    她运起法诀,掌心蔓上灵力,过了几秒,雷光渐渐收敛、缠绕,又过了一会,竟凝实成半透明状的光条。

    “哦!”

    “哇……”

    执法堂弟子发出了唏吁之声。

    夏泠随口问道:“怎么了?”

    她问话的对象正好是先前帮她钳住衡夫人的两位修士,便见这两人一个激灵,猛然挺直了腰。一人结结巴巴地:“神、神女明鉴,这雷鞭……暴烈无比。”

    “对对!”另一人连声附和,“之前领队想要彻底训读它,还被它寻机打了一下呢,老惨了……”

    话未说完,修士声音一止,战战兢兢的瞄了一眼项刺。

    “原来如此。”

    夏泠朝他二人笑笑。

    接着猛然扬起手,一鞭子抽在昏迷地革飞身上。

    便见这矮胖修士,如被丢下沸腾的油锅,惨烈地痛叫一声,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

    “副掌使可是醒神了?”夏泠淡淡道,“既然醒了,就继续之前的问题吧。说说看吧。究竟是——”

    她声音冰冷:“哪一峰之人,要了那合欢宫的炉鼎,来习这采补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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