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后(上)

小说:檀郎 作者:海青拿天鹅
    回到桓府,我将宁寿县主的话禀报大长公主。

    “这是宁寿县主所言”她讶然道。

    我说“正是。”

    “豫章王未应许么”她问。

    我说“豫章王不曾言明, 只教奴婢将礼物带回。”

    大长公主沉吟, 少顷, 冷笑。

    “这老狐狸,不过是在假装罢了。”她说, “却将女儿推到面前来。”

    我道“如此说来, 豫章王却是无妨了”

    “他不过见风使舵, 有甚可妨”大长公主道, “不必管他。”

    正说话间, 一名内侍拿着在外禀报,说桓鉴的妻子王氏送了帖子来,要呈与大长公主过目。

    大长公主吩咐入内,待得看过,笑了起来。

    “那边果然还要着急些,已有了消息。”她说着,将帖子递给我。

    我接过看, 只见桓鉴府中的秋牡丹开了, 邀大长公主明日去赏花。帖中还说, 还有亲眷家的女眷一同观赏。

    这帖子看上去甚是寻常, 但上回大长公主去谢暄府上时,以此事暗示, 谢氏众人皆久居官场, 岂有不明之理。

    第二日, 大长公主妆扮一番, 仍旧带上去,乘着马车,如约去往昌邑侯府。

    昌邑侯夫人王氏,与大长公主是姒娣。虽不住在一处,但平时素有来往。朝中虽禁绝游乐,但主要针对的是男人。各家女眷平日往来串门走动,仍是自如。

    还未进门,王氏已经迎将出来。

    “公主今日怎来得这么迟”她行过了礼,笑道,“妾险些以为公主不来了,正要遣人去请。”

    大长公主道“今日起身晚了些,故而来迟。”说罢,她看看门内,道,“都到了”

    王氏微笑“早到了,就等公主。”

    大长公主亦笑了笑,随她一道入内。

    昌邑侯府的花园很大,侯夫人喜好南方花草,在园中建了几处温室,从南方移栽了许多名花珍木,在雒阳颇为出名。

    北方气候较南方凉得更早,温室中,秋牡丹已经开成一片,红艳艳的,甚是夺目。果不其然,太子妃谢氏也在,陪在她身旁的,是谢歆的夫人郭氏。

    众人见了礼,大长公主看着太子妃,含笑道,“太子妃今日甚是不错,皇太孙怎不见同来”

    太子妃道“太孙在宫学受教,不得出来,故只有妾一人。”

    大长公主颔首。

    众人寒暄一番,郭氏对王氏道“妾记得去年,夫人府中的兰花也开得甚好,太子妃甚喜,不知如今开花不曾”

    王氏道“开了些,只是今年生得不佳,未敢邀诸位观赏。”

    郭氏道“那有何妨。”

    太子妃对大长公主道“妾问公主亦好兰花,今日既来此,不若一道观赏,如何”

    大长公主微笑“太子妃相邀,岂有不愿之理”

    兰花名贵,温室独在花园一角。还未入内,已经闻得阵阵幽香。

    温室不大,除了我,便只有大长公主和太子妃两人。我落后几步跟着,四下里张望。只见王氏的兰花品种甚多,有温室的养育,不少盆中的花朵正在盛放,或素雅或鲜艳,姿态各异。

    “果然芬芳无匹。”大长公主在温室中,一边散步一边赞叹道,“王夫人育兰,确名不虚传。”

    太子妃没有言语,待大长公主转过头来,忽然,她向大长公主跪下,伏地一拜,“乞大长公主救妾母子”

    大长公主大惊“太子妃这是做甚”说着,向我使个眼色。

    我了然,走到温室门边去,以防闲人闯入。

    大长公主将太子妃搀起,她抬头,已是涕泪纵横。

    “大长公主明鉴。”太子妃声音颤抖,“那日在父亲府上闻得公主一番话语,妾回宫之后,久久不能寐。妾思量许久,心中之苦,或只有公主可解。”

    大长公主问“到底何事”

    太子妃擦着眼泪,道“乃是太子之事。”

    大长公主讶道“太子”

    “正是。”太子妃擦着眼泪,道,“自太子监国以来,他每日行乐,不问政事。妾与东宫诸内官皆忧心忡忡,太子不但不听,凡有劝诫便要发怒。从前以来,太子因听信荀良娣谗言,对妾母子已是甚为厌恶,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妾曾劝谏太子保重身体,不可彻夜饮酒,太子竟也暴怒,将妾殴伤”说到难过之处,太子妃又哭泣起来。

    大长公主安抚着,扶着她,在旁边的茵席上坐下。

    “因得荀氏煽动,太子深恨妾母子,常怀废黜之心。”太子妃拭了泪水,继续道,“妾即便身死,亦无所怨言。然太孙仍年幼,前番生病,便是因此事亦受了惊吓。”

    “竟有这等事”大长公主皱眉,怒道,“那荀氏何人,竟敢无法无天。”

    太子妃掩面泣道“荀氏乃太傅侄女,仗着见宠于太子,一向横行东宫。如今太傅得势,此妇愈发嚣张,连妾与太孙亦不放在眼里。”

    大长公主安慰道“你且莫难过,此事妾已知晓。皇太孙乃陛下所立,亦为储君,妾便是拼上性命,也必不让奸佞得逞”

    太子妃闻言,神色大恸。

    “若公主可助妾母子,妾便是肝脑涂地以报亦在所不辞”她再拜道。

    “太子妃快快请起。”大长公主将她扶起来,看着她,叹口气,“荀良娣之所以肆无忌惮,乃是因为太傅。自从陛下卧病,荀党横行,早已招致朝野不满。然此事要处置,只怕牵连甚广。不知太子妃求助于妾,富平乡侯可知晓”

    “妾父知晓。”太子妃道,“只是父亲受太傅监视,不得前来。妾已是心神煎迫,故而与母亲来向公主陈情。”

    我心想,这谢歆倒也谨慎,想来他让太子妃前来,乃是为了先试探大长公主虚实,不料太子妃忍不住,将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大长公主微笑,道“如此,太子妃放心,妾必不负所托。”

    大长公主在温室中与太子妃商议了许久,将事情细处大致商定。

    对于司马门屯卫之事,太子妃一口答应,道“此事妾可担保,必万无一失。”

    大长公主颔首“得太子妃如此言语,妾可心安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二人才从温室中出来。分别之时,太子妃已经全无愁怨之色,面含笑意,精神抖擞。

    回桓府的路上,大长公主问我“如今关节大致已通,下一步该如何”

    我说“仍是那殿中诸将之事。”

    大长公主颔首,却问我“你卜问之时,上天不曾示下别的路么”

    我说“只怕是殿中诸将关乎天子,上天未以明示。”

    大长公主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马车回到桓府时,太阳已经偏西。大长公主才从马车上下来,李氏走过来。

    “公主,”她低声道,“有人说要见公主,在白马寺等候至申时二刻。”

    大长公主看她神色不定,问“何人”

    李氏没有言语,却从袖中掏出一片纸,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印痕,却是皇后之印。

    大长公主露出惊诧之色。

    据李氏说,午后,她在睡觉时,被人叫醒,说府外有人要见她。

    李氏只得出去,却见是个从前在宫中认识的宫人,如今在皇后身边服侍。

    那宫人给了她这纸片,让她转告大长公主,便走了。

    大长公主听完,沉吟了一会,让李氏退下。

    “以你之见,皇后见我,所为何事”她问道。

    我说“恐怕与公主乃为同一事。”

    大长公主颔首“我亦是此想。皇后日日在宫中,恐怕比我还要焦虑。”说罢,又问,“若皇后要与我联手,可应许否”

    我说“这要看公主要倒荀尚,还是要倒太子。”

    大长公主道“此话怎讲”

    我说“公主倒荀尚,乃为锄奸;谢氏倒荀尚,乃为保皇太孙。公主与谢氏之意,皆在皇太孙。”

    大长公主颔首“正是。”

    “而皇后不然,皇后出手,必是要立二皇子。”

    大长公主神色一变“皇后竟有这般野心”

    我说“若大长公主是皇后,恐怕亦无从可选。荀氏虽倒,然太子乃储君。在太子眼中,到荀可绝非功劳,而是大罪。若由他承继大统,皇后怎会安心。”

    大长公主眉头蹙起,好一会,颔首道“言之有理。”

    “皇后必不知公主打算,此来恐怕只为一事。”

    “何事”

    “太后诏书。”我说,“皇后与太后素不亲近,她出面去求,只怕太后不允。”

    大长公主目光一动。

    “如此,我知晓了。”她说罢,想了想,重新坐到车上,吩咐车夫去白马寺。

    我问“公主要去见皇后”

    大长公主淡淡一笑“不过是见一面,去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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