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温禹

小说:檀郎 作者:海青拿天鹅
    这话语将室中所有人惊动。

    我忙将包袱收拾起来, 太子妃则神色淡然, 重新面向佛龛, 闭起眼睛,转动手中的念珠。

    出乎意料,来的不是别人, 竟是平原王。

    他身后照例跟着庞玄, 待我们迎到宫院外时, 他正从车上下来。

    公子和沈冲皆上前,向平原王行礼。

    “我才入慎思宫,便听说有人来探望太子妃。”平原王神色奕奕, 打量着他们, “不想,竟是你二人。”

    沈冲道“臣昨日入宫拜见太后,她听闻太子妃病重之事,身为挂念, 故而令臣来探望。”

    “哦”庞玄在一旁道, “太后宫中内侍众多, 怎却是派了逸之”

    沈冲道“我乃太子冼马,不久前也拜见过皇太孙, 太后令我到此, 也可向太子妃禀报皇太孙近况。”

    “太后果然周道。”平原王叹道, “自那日太后与长公主在宫中遇袭, 母后常虑宫中安危, 令我兼管卫尉, 这慎思宫亦在职责之内。今日我巡视至此,不巧,却是遇到了你二人。”

    沈冲淡淡一笑“臣等之幸。”

    “听说你还带了医者给太子妃看病,”平原王往沈冲身后看了看,道,“那医者何在”

    听说得真多。我心中冷笑。堂堂皇子,跑到慎思宫来与公子和沈冲巧遇,倒是闲。

    公子道“也不算医者,是我的侍婢霓生。逸之前番遇刺,为霓生所救,故而今日带她来给太子妃看看。”

    说罢,他看向我。

    我走上前去,向平原王行礼。

    平原王看着我,露出讶色。从前我跟着公子入宫,与平原王见过几次,他对我的脸不算陌生。

    “云霓生。”他饶有兴味道,“我早闻逸之得了异人相助,起死回生,原来却是你。我记得你身怀异术,上回在遮胡关,便是因你贞问,王师破了鲜卑人的偷袭之计。”

    我答道“正是。”

    平原王笑了一声,看向庞玄“谁说雒阳无趣,贵胄之家,个个卧虎藏龙。”

    庞玄亦笑,颔首不语。

    平原王又向沈冲问了问太子妃之事,沈冲一一答来,只说对病因全然不明,滴水不漏。

    平原王微微颔首,却转向我,颇有兴趣“云霓生,你来说说,太子妃病势如何”

    我叹口气,道“只怕不好。虽不明其因,但想是太子妃命数有缺,当遇此难。不过”我说着,瞅了瞅公子和沈冲,露出纠结之色。

    二人也看着我,目光懵然。

    “何事”平原王道。

    我说“奴婢方才在太子妃那宫中卜了一卦,甚是不利。”

    庞玄不以为然道“太子妃病势如此,自是不利。”

    我说“不利者,非太子妃,而是中宫。”

    二人闻言,皆露出讶色。

    “怎讲”平原王问道。

    我说“如卦象所示,生事着有三。其一乃荧惑守心,其二乃彗星出西北,其三,便是太子妃将薨。此三事若年内同出,则天垣震荡,中宫将有血光”

    “霓生,不可胡言。”公子皱眉,出言喝断。

    我吓一跳,看向他,只见他看着我,神色严肃,颇有威严。我唯唯诺诺,不再言语。

    公子即转向平原王,道“殿下,我这侍婢惯于危言耸听,冲撞之处,还请殿下赎罪。”

    平原王却一摆手,盯着我“云霓生,你说中宫将有血光”

    我嗫嚅道“殿下,不是奴婢胡言,卦象如此”说罢,我瞅一眼公子,闭口不语。

    “妖言惑众。”庞玄冷哼,对平原王道,“殿下,时候不早,殿下还要去太学一趟,我看还是速速启程。”

    “嗯。”平原王回答着,眼睛却看着我,神色似不以为意,目光却是不定。

    从慎思宫中出来,坐在马车上,公子一直盯着我。

    我有些无奈,道“公子有话但说。”

    公子道“你方才那些伎俩,用过多少次平日给人算卦也是如此么”

    他说话时,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比雅会上文绉绉斗嘴斗赢了都得意。

    虽然被他说中,不过骗子向来最讨厌有人戳穿,我嘴硬道“我方才确是诓人,但那也是无奈之举,公子不可以此推及过往。”

    公子不理会我言语,想了想,道“你在遮胡关卜问之时,我便觉得不妥。若有人有这般通天之能,这世间岂非颠倒。”

    我说“公子哪里话,我有这般通天之能,世间也未见颠倒。”

    “故而此事乃是子虚乌有。”公子断言道。

    我觉得好笑“哦那公子说说,我如何得知鲜卑人计策。”

    “我也不知。”公子不紧不慢道,“不过你家祖上谋士辈出,必有制胜之法流传。”

    这话倒是比他母亲清醒多了。我忽而有些欣慰,日后我离开了公子,也不必担心他会被那些旁门左道的人骗得团团转。

    见我不出声,公子追问“我说得可对”

    我本来也从未打算过在公子面前强行装神弄鬼,反正装了他也不信。而方才他那般开窍,竟然会与我一起使诈蒙骗,着实教我意外,也教我明白过来,我那些把戏在他面前再也不会有用。

    “公子是主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神色自若道。

    公子当我是默许,看着我,神色兴奋。

    “你那时为何要借占卜说道”片刻,他好奇地问,“你发觉了鲜卑人计策,乃是好事。”

    我无奈“我不那么说,谁人会信”

    公子看着我,道“我会。”

    我不以为然“公子这么说,也不过是因为如今知道了原委。那时鲜卑人以人畜尸首为遮掩,便是公子要信我,旁人也未必敢动。”

    许是觉得有理,公子没有反驳。

    “霓生,”他说,“日后你心有所想,皆可告知我,不必再去装神弄鬼。”

    我眨眨眼,道“公子,遮胡关和今日之事确是我装神弄鬼,可我也确有卜问通灵之术。”

    见公子拉下脸,不待他开口,我补充道“公子若不信,那便说说,我当年如何救了公子,近来又如何救了表公子”

    公子哑然,片刻,看着我,忽而一笑,全无纠结之色。

    “不知。”他说,“可终有一日,就算你不告知我,我也会知晓。”

    他的目光笃信又骄傲,却是灼灼生辉,让人逃避不得。注视着我的时候,我几乎有一瞬失神。

    “公子才唬人。”我一脸不以为然之色,掩饰着心底的不自在,转开头去。

    出了宫城之后,公子随沈冲回到了淮阴侯府。

    “霓生,今日之事,多亏了你。”待得摒退左右,沈冲对我道。

    他的夸奖我总是很受用,笑笑“不过举手之劳,表公子过誉。”说着,我不禁瞅向公子,他轻轻吹着手中的茶,似无所觉。

    “只是你说的那荧惑守心和彗星,可是确实”沈冲道,“这般事,连太史的灵台承也无法直断。”

    我说“自是确实,我昨晚夜观天象,继而卜问,正有此象。”

    话音刚落,公子咳了起来。

    看去,却见他正把杯子放一边,似乎是喝水呛到了。

    “公子不要紧么”我忙走过去,拿出巾帕。

    公子将巾帕接过,自顾地擦了擦,无奈地瞥我一眼。

    “逸之,”他不紧不慢道,“这般大事,霓生不会胡言,听她的便是。”

    我诧异地看着他,忍俊不禁。他方才在马车里说他会信我,倒是言出必行。

    沈冲颔首,道,“不知平原王回去之后,会与皇后如何说。”

    “不管他如何说,太子妃可暂且性命无虞。”公子道,“皇后和平原王行事之风你也知晓,虽手段狠绝,但凡事必求稳妥。且我闻皇后近来亦颇迷信星象谶纬,常在宫中召方士卜问凶吉。”

    沈冲仍有疑虑“就算如此,皇后为这谶言吓阻一时,留到来年再来加害,又如何是好”

    我说“表公子放心,宫中之事,不必等到来年便会见分晓”

    “你怎知”沈冲问。

    我说“我卜过。”

    沈冲“”

    虽他面上目光不定,但看上去,他还是决定放弃刨根问底。

    他转而道“如今之事,接下来又当如何”

    我觉得观赏沈冲纠结的模样也是甚有意思,只是他生性不如公子那样喜欢非黑即白地争辩到底,少了些精彩。

    “接下来如何,须得看表公子的意思。”我说。

    沈冲不解“怎讲”

    “方才太子妃恳求之言,表公子已听到了,不知表公子如何打算”

    沈冲一怔,默然。

    “皇太孙乃储君,若无皇太孙,天下必乱。”过了会,他说。

    我想,沈冲不愧是我看上的人,虽有时书生意气,对大局却是洞若观火。

    沈冲道“若我不打算遵照太子妃之意,如何”

    我说“如此,只有一途。太子妃言之有理,皇后要下手,必不会等待多久。表公子要保护皇太孙,唯有先下手,将皇后和庞氏一系清除。”

    沈冲闻言,露出苦笑。

    “若我遵照,又是如何”他问。

    我说“表公子若遵照,亦只有一途,便是等。”

    沈冲讶然“等”

    “正是。”我说,“等皇后对皇太孙下手。”

    沈冲微微变色“待得那时,皇太孙岂非危险”

    “世间大胜之机,多是从大险中求得。”我说,“唯有如此,才可遂太子妃心愿,将皇太孙从宫中救出,从此远遁。”

    沈冲的眉头蹙起,沉吟不已。

    公子在一旁开口道“如今皇后势大,前策牵连甚广,须从长计议。若只为救皇太孙,唯后策可行,我看可先将皇太孙救出,余下之事再议不迟。”

    沈冲颔首“只好如此。”

    我笑了笑。我就知道他们会这么选,因为前策我这般说出来,就是要吓唬沈冲的。

    “等到皇后动手,后策如何施行”沈冲问我。

    我说“此事仍有时日,可徐徐图之。表公子可信我。”

    这话出口时,莫名的,我想到了公子方才在马车上对我说的话。我不禁瞥向他,只见他也看着我,唇角微微弯着。

    “我自是信你。”沈冲道。

    我欣慰一笑,道“如此,表公子须照我说的去做,必可遂愿。”

    隔日之后,王绪府中的雅集如期举行。

    虽是国丧,但死的毕竟是人人都不太喜欢的太子,并且他只是储君,也只有内宫和东宫中的人在认真服丧。而出了宫门之外,仍是升平之世。朝廷只禁绝了两个月的游乐,如今刚刚开放,大小雅会便接连不断,连我用来盛帖子的盘子都满得溢了出来。

    一大早,我就把还带着起床气的公子唤醒,拉着他去梳洗,仔细地装扮一番。

    其实公子生得这般好,就算穿得邋邋遢遢也自有邋邋遢遢的动人。不过这是皇帝重病的数月来,公子第一次在这般聚宴上露面,且王绪等士人与外戚宗室之类的贵胄相比起来清高多了,总爱拿着君子的条条框框挑剔别人的言行举止。故而公子须得比从前更用心些,若能只凭着风姿便倾倒众人,那自是省事许多。

    我给公子挑了一顶玉冠,又为他配上了云纹的锦袍。这是前不久才新制的,不大不小,与他身形恰恰合衬。待得穿好,再配上玉饰和长剑,精致俊美而不失阳刚,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翩翩出尘的风华,连青玄都看得目不转睛。

    公子看着镜中,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去一个雅集,须得这般郑重”

    我给他整理着衣褶,似对待自己亲手而为的作品,越看越满意“公子此去乃是为了大事,郑重些自无坏处。”

    王绪也出身琅琊王氏,跟桓瓖的的母亲王氏是族亲,桓瓖管他叫舅父。

    所以在王绪的府邸前,公子才从车上下来,就遇到了桓瓖。

    他如今仍在皇帝的太极宫用事。宫变之后,与他一同参与之人,大多有了升迁,而桓瓖仍留任原职,他母亲每每与长公主说起,皆愤愤不平。

    “你今日不必值守么”公子问。

    “有甚可值守。”桓瓖似乎又恢复了在国子学时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如今宫城中最闲的就是太极宫,我闷得实在无趣,听闻舅父这般有聚宴,便告假出来了。”

    公子对他的行事之风早已见怪不怪,不置一词。

    “倒是你。”桓瓖看着公子,“今日来的人大多是朝官,无甚风雅倜傥之士,你不是最不喜那些官腔官调,怎今日也来了”

    公子看他一眼“想来便来了,你尚且不嫌弃,我又有甚可计较”

    桓瓖笑了笑,忽而看向我“不过霓生也来了,想必这宴上也不会无趣。”

    我一愣,道“子泉公子又取笑我。”

    “岂敢岂敢。”桓瓖一副懒洋洋的声调,说着,与公子一道入内。

    如桓瓖所言,这宴上大多是朝官,甚少平日公子平日去雅集所见到的那些名士和同龄子弟。当然,这正中我下怀。这些朝官皆出身世代为官的士人世家,不乏豪族名门,除了尚书郎王绪之外,侍中温禹也在其中。

    对于公子的来到,这些人也颇为意外。

    其实,在公子堪堪踏入园子里的时候,各种目光便由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接着起了一层嗡嗡的声音,或惊诧或赞叹,让我倍有成就感。

    王绪是主人,见公子来到,露出惊喜之色,亦迎上前。

    桓瓖和公子各与他见了礼,王绪看着公子,含笑道“不想今日元初亦得空闲,光临敝舍。”

    公子莞尔“晚辈早闻尚书府上雅会贤士云集,心慕久矣,得此良机,特来拜会。”

    王绪神色愉悦,与公子寒暄两句,令人将公子引入席间。

    在雒阳,只有公子不认识的人,没有不认识公子的人,包括这些以纯臣自居的清高士人。不出我意料,公子来到之后,席间最受瞩目的便是他。

    对于他们而言,桓氏也是世家,公子的出身无可挑剔。加上前番公子那些热议一时的诗赋,他颇得士人好感。公子才入席,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来见礼。

    温禹乃是公子此行之重,但公子颇沉得住气,不疾不徐地应付着众人,好一会,才走到他的面前。

    温禹年轻时与桓肃同为高祖身边的郎官,从前也曾经来桓府上做过客,公子与他不算全然陌生。

    见到公子,温禹并无别人那般惊喜之色,只微微颔首。

    公子却颇为识礼,如见长辈一般上前拜见。

    “我记得郡公与侍中曾有同朝之谊,想来侍中亦识得元初。”王绪道。

    温禹看着公子,抚须微笑“正是。不过老朽在官署踟蹰,多年无缘际会,只记得当年登门之时,元初仍是小童。”

    公子道“晚辈倒是记得当年见侍中时,侍中曾指点晚辈拙作,见解精辟,晚辈受用至今。”

    “哦”温禹讶然,露出笑意,“如此,倒是老朽之幸。”

    看着事情顺利,我也不禁踏实了些。对于这般场合,公子一向应付自如,论拿捏言辞分寸,他比我更在行。故而公子与那些人交谈时,我可立在一旁不必操心。

    “今日来这雅会,可是你的意思”桓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旁边,与我并立一处,低声道。

    我看他一眼,他脸上仍挂着那副纨绔特有的带笑看人的表情,目光却是意味深长。

    自从宫变之后,我对桓瓖的看法有了些变化。他的确不再像从前那般什么也不在乎,头脑灵光了些,这也被他看了出来。

    “子泉公子哪里话,”我说,“我不过奴婢,公子要去何处,岂可由我左右”

    桓瓖唇角弯了弯,不与我争辩,却将我身上打量了一下,道“霓生你怎还是着男装,上次逸之赏你的衣裳不喜欢么”

    我讶然,不知他提起此事有何用意,也往身上看了看,道“我穿男装不好么”

    “好是好。”桓瓖一笑,却叹口气,“只是觉得可惜。霓生,你是个聪明人,长得亦是上佳,可惜不解风情。这般下去,不会有人喜欢你。若哪天逸之身边来了别的侍婢,但凡比你有心,只怕你便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将他勾走,那便是追悔莫及。”

    我愣了愣,耳根倏而一热,瞪起眼。

    虽不知是何处被他窥见端倪,但此人不愧是十几岁就跟一些京中名媛牵扯不清的情场老手,对于这些苟且之事倒是嗅觉灵敏,眼光独到。

    桓瓖的神色却更津津有味,似恶作剧得逞一般,脸上笑容更盛。

    “公子再这般胡言乱语,我便告诉我家公子。”我佯怒道,说罢,借着公子向别处走去的时机,跟着走开。不想,桓瓖没脸没皮的,待得我再停下,又贴了上来。

    “莫生气,我不过开个玩笑。”他笑嘻嘻道。

    我不理他。

    “问你些正事。”桓瓖的声音忽而放低了些,“近来长公主可曾找你卜问”

    我讶然,看向他。只见他将神色收敛了些,竟似是在正经说话。

    心中警觉起来,将目光看向四周。幸好,人人都围在公子身旁,并没有人注意这里。

    “什么卜问。”我说,“我不知。”

    “莫装了,我知道倒荀之时,长公主也找了你。”

    我作讶色“公子何来此想”

    “若非如此,那日长公主召我去密谈之时,你怎会也在场”

    我笑了笑“公子又来说笑,那般军国大事,长公主怎会让我这小婢来卜问。至于那日,或许是长公主看我老实才让我在一旁服侍。公子若想知晓缘由,不若去问长公主。”

    桓瓖似乎料到我不会承认,不以为忤。

    “你不说我也知晓。”他微笑着朝不远处一个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道,“长公主是我姑母,她的性情我岂会不知。若说军国大事,遮胡关不就是军国大事你有那般神通,她岂会放过。”

    这话是确实。

    他有凭有据,我想了想,估计再强行嘴硬只会让他纠缠不清,于是将语气软下来“公子说了这么许多,可是有何事”

    “无他。”桓瓖道,“不过近来闲得慌,想问问我叔母有何打算。”

    “有没有又如何”我说,“公子若想知晓长公主之事,自去问她岂不更好”

    桓瓖不以为然“她便是告知我,也不过像上回那般,让我做做内应,到头来奔波一番,不过与人做了垫脚石。”

    我啼笑皆非。

    桓瓖确是个有野心的,且从不像公子或沈冲那样,纠结于人臣伦常。

    蓦地,想起那日桓瓖在永寿宫前对公子说的话,亦勾起些兴味。

    “若我答应了公子,岂不成了背主之奴”我眨眨眼,“公子就不怕我回去告知长公主么”

    “你不会。”桓瓖道。

    “怎讲”

    他看着我,忽而一笑。

    “霓生,”他又贴近前些,声音压得更低,呼吸几乎触到我的耳垂,“你想知晓,如何可得到逸之么”

    我一愣,看着他。

    没想到此人如此懂得开价,倒是甚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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