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彤赶紧过去开门,声音沙哑疲惫,语带歉意:“对不住,昨日病了,睡了一天,这才起来。”
看见房门打开,刘音下意识抚弄了一下自己新做的卷发造型,红唇吐艳时尚穿搭,虽说已经是三十出头,却尽显成熟女子风韵。
“何先生,可否让我进来说话?”刘音的态度少有的客气,与平日里催缴别家房租的凶狠包租婆的模样判若两人。
童彤将房东让进房内,屋子里除了一把旧椅子,就只有双人床能坐。总不能让穿了一身靓丽裙子的房东姐姐蹲坐板凳。擦了擦椅子上的浮灰,果断将这正经座位让给了房东。
童彤坐在床边,何小路搬了板凳依偎在爸爸身旁,父子两人都是一水的乖巧模样。
自打进了房门,刘音的眼睛就盯着何连天,目不转睛。虽说这位何先生刚死了老婆还带着个小拖油瓶,没学历没固定工作,不过这容貌那是堪比港台影星绝对一等一的颜值,光看看就很养眼。
童彤攥着刚清点完的全部家当,八十三块五,寻思着该怎么与房东姐姐交涉:“刘姐,我……最近没接到什么活计,这房租能否宽限几日?”
刘音一听就火了,秀色可餐也不能真顶饭,房租拖欠有第一次就有二回,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她面色一沉,抱怨道:“当初看你们可怜,只收了一个月押金,说好了每月1号交当月的房钱。三百五十块一个月,这里可是帝都,外边那些正规小区的单间少说也六七百一个月,附近哪里找我这么便宜又好的房子住?”
居然才三百五十块就能住单间,还是C大附近的,的确已经很便宜。童彤在C大读书的时候也差不多是2000年前后,听出去租房的同学说过附近正规小区里单间八百块。平心而论,房东刘姐这话相当在理。
“刘姐您真是个好人。我知道欠房租是不应该的,只是您暂时也用不到这三百五十块,能否再宽限我几日?”童彤留了个心眼,没说自己想去做小生意,只装作忠厚老实的模样言道,“我前两日在工地打工,工头一时手紧本来月底发钱结果拖了工资,他许诺也就是再延后三五日,哪怕甲方不给钱,工头自己垫钱也先给我发。”
刘音以前也听其他房客说过类似的理由,目前帝都大兴土木,各处工地热火朝天,少有敢拖欠工资的,最多是延迟一两个月肯定补齐,况且何连天以前从未拖欠过房租。
被帅哥眼巴巴看着,她不免有点心软,却并未吐口答应,转而说道:“其实你何必去建筑工地卖傻力气?四处打零工朝不保夕的。我和你说过,我表哥在城里体育馆那边开了一家酒吧,像你这样的容貌,又有我的面子,推荐你去当侍应生准行。那地方灯红酒绿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放得开肯上道,有的是机缘认识富家女……到时候,要什么没有?最起码晚上房钱都省了,说不定一步登天,再娶个有钱的老婆。”
“那小路怎么办?酒吧工作要在晚上的是不是?”童彤听得瞠目结舌,脸上表情绝对不是装的。
童彤内心深处对于这种凭颜值混软饭的前景展望,实在是……不看好。也许原身最终可能被逼无奈会走那条路,她却知道自己不可能。身为丑女那么多年,她就不是那种活泼外向放得开的性格。唱歌跳舞吃喝玩乐都不是她擅长的领域,难道和酒吧里的客人聊高等数学微积分和凝聚态物理么?虽然现在外表是个男人,内心却依然是女性,昧着良心招惹女人她做不出来,找男人玩纯爱,这事现实压力大她也一时也难以接受。
何小路似懂非懂听着大人们说话,并不敢插嘴。不过听房东阿姨劝爸爸再娶老婆这事,他本能就有一点点抗拒。
“爸爸,不要后妈。”何小路抱着爸爸大腿,小声恳求。他听亲妈说过,往往有了后妈亲爹也会变后爹,何况……
刘音见何连天面露难色,又没明显拒绝,以为有戏,就继续说道:“我说你也是太实在了,小路又不是你亲生的。陈莹当时就是看中你无亲无故又长得好,人老实肯卖力气,才百般温柔笼络你与她扯了证,无非是给小路上个帝都户口。想当初陈莹一个人大着肚子跑到我们这里,从来没提过孩子亲爹是谁,到她出车祸丢了命,那死鬼男人也没出现过,孩子肯定来路不正的。陈莹走了,她留下的这个拖油瓶,你难道还要替别人养一辈子?早早送去福利院,你也落得单身自由,再找个好女人正经过日子。别被这孩子耽误了。”
童彤记忆之中原身就当何小路是亲生的抚养,一直回避这孩子的来历。可是到刘音提起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何小路的确是亡妻陈莹婚前的私生子。结婚后,何小路才有了名字,算是父母双全上了帝都户口。
说起这个户口,何连天的身份证显示竟然还是110开头帝都远郊县石旮旯村第一大队。他自幼父母双亡,吃村子里百家饭长大,十三四岁就不念书了各处打零工。最初进城里在工地干活也是因着老乡介绍,可惜几个工地都在拖欠工资,好多都承诺说年底肯定补齐。何连天又才四处奔波着干些杂活临时添补家用,若不是拖家带口,他可能就去挤工棚了。
何连天是一年多前,在一个大雨天,与何小路的母亲陈莹相识。陈莹不是帝都户口,那一晚冒着雨抱着发烧的儿子去私人小诊所就医,何连天则是工伤磕碰了手臂,就近在诊所包扎。工友们当时都说陈莹不是正经女人,有人看到她经常晚上浓妆艳抹出来,在靠近工地的街上徘徊。
何连天却不知为什么,心动或是心疼,打着自己的伞,送陈莹和她儿子回家。又被陈莹以感谢为由留饭,喝了几口小酒,再睁眼两人就睡在了一起。
那是何连天的第一次。他惊慌说到会负责。陈莹却说,他来就行,只要是他,就不收费。
何连天却固执地说:“我娶你,养你,你儿子就是我儿子,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
陈莹当时哭了好久,并没有答应。
何连天在这事上格外坚持,一来二去处了小半年,他将自己挣的钱都给了陈莹,陈莹也居然没有再晚上出去溜达,两人终于在城中村这个片区扯证,出租房里摆了简单酒席结了婚。
有了结婚证,何连天本来是自己一个户口本,带着陈莹母子回村里添人口,陈莹因着是外地身份证号也没其他手续,帝都管的严不给办夫妻投靠帝都户口,她儿子却因年幼落在了何连天户口本上,正经有了帝都石旮旯村的户籍。官方规定等着陈莹年满45周岁,且两人结婚满10年,陈莹才能进到何连天的户口本上。
结果正式结婚还没满一年,陈莹就车祸意外身亡了。
“爸爸,路路乖乖的,不要丢下路路。”何小路紧紧抱住爸爸的大腿。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爸爸妈妈就生活在一起。虽然妈妈偶尔也会偷偷说,何连天不是他生父,告诫他不要太任性,不要给爸爸添麻烦。但是在何小路心中,那个会在外边努力工作,挣的钱全都交给妈妈,还带好吃的回来的男人,就是他的爸爸。他才不要那个素未谋面的生父。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找工友先借点钱支付这个月的房租,可以么?”无论何连天当年怎么想的,眼前童彤又怎么舍得抛下这么乖巧的何小路呢?三百五十块而已,哪怕今晚仅有八十几块做本钱,但是以她想到的那个赚钱的主意若进行顺利,明天未必没钱交房租。
刘音微微一笑:“明天,也不是不行。其实啊,你长得这么帅,今天晚上要不要考虑到姐姐家里坐坐,聊聊人生?你姐夫正好不在家,说不定咱们两人心意相通了,以后姐姐的房你随便住。”
去房东姐姐家里坐聊人生?虽然有可能真的减免房费,童彤却真没那个胆子挑战有夫之妇,每个人都有底线的。她假作听不懂刘音的暗示,只郑重说道:“多谢刘姐厚爱,我今天晚上这就带小路找朋友借钱,怕是不能陪你了。”
刘音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她可是真有老公的,只是老公去南方做生意,一年有半年都不在家,谁知道外面有没有别的女人。她与租客们三五不时说些荤段子,聊以慰藉而已。眼下只是感慨,世上居然有何连天这种好看又老实心甘情愿养别人儿子的男人。
她不免带着几分同情仗义道:“姐姐就知道你是正经男人,之前那些话你当没听见,也别往心里去。你可不知道有些渣男,成日里想着倒贴钱也占姐姐便宜。看不打死他们。以后你若是真有什么难处,就和姐姐直说。”
“借钱可以么?”童彤抓住机会,羞涩开口。
刘音摇摇头,场面话谁都会说,非亲非故的,怎么可能借钱给外人?她果断拒绝:“姐姐就靠这栋楼的房租过活,小本生意而已。晚交一天半天的房租可以谈,锅碗瓢盆可以借你,别的就别想了。对了,那电饭锅好用吧?进口的高档货值不少钱呢,用的时候可要小心。如果这月交不上房租,下月你走的时候别忘了还我。”
恭恭敬敬送走了房东,小心收起了价值连城的进口锅,一看表已经7点多了。童彤急忙揣好了钱,从衣柜里拿出当年陈莹用过的一条大红色毛围巾,抱着满脸不安的何小路出了门。
“爸爸,不要丢掉路路。”何小路紧张大叫,小身体不安的扭动着,眼睛里全是泪水。
“别哭,爸爸是带你去赚钱。”童彤轻轻拍着何小路的脊背,安抚道,“爸爸答应过你妈妈,不会丢下你。别管别人说什么,你就是爸爸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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