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这么多年的茶叶, 傅父比一般人的鼻子都要更灵敏, 所以茶香的味儿, 他一闻就闻得出来是什么品种。
眼前的这一盒小罐大红袍,他自然也闻出味道来了。
是母株还是子树,是头茬还是二春茶,他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所以他才觉得这么激动,之前表现出来的清高淡定一瞬间再也不复存在,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显然是对这一盒茶叶爱极了。
姜爸可不懂什么大红袍不大红袍的, 不过他之前听自家闺女说了一嘴,恍惚好像是这个名字, 所以这会儿傅父一问,他就点了点头, 有些紧张和心虚道:
“是的吧,我闺女给我的,听说很贵, 我这一个粗人,也不懂这些, 就留着也没喝,亲家你是懂茶的人, 这东西给您喝才不算浪费了好东西,水烧开了我给您泡一壶尝尝?”
傅父一听这话,立马眼神警惕地瞪着姜爸。
“不行!这可是好东西, 不能就这么糟蹋了!”
傅父很是怀疑姜爸的茶艺水平,所以他一听说姜爸要给他泡茶就急了,赶紧把那盒茶叶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
“这茶壶和茶具都不行,茶叶我就先拿着,等明天我让我助理把我那套茶具送来再说。”
傅父对手里的这一盒茶叶爱不释手,但对于傅父拿出来的这套茶具,他就有些不大看得上眼,甚至非常挑剔嫌弃了。
用这样的茶具来冲泡这么极品的茶叶,那绝对是暴殄天物,也是傅父绝对不能忍受的。
当然,除此之外,傅父还留着一点小心机,那就是这茶叶拢共就这么一小盒,他可不想就这么被人牛嚼牡丹一样糟蹋了,楼上还有一帮子老头在呢,真要是把这盒茶叶冲泡了,那些老头闻到了味儿,绝对会蜂拥着跑下来,到时候他这一壶茶还不够这些人分的。
所以,为了让自己能慢慢细品到足够多的茶水,傅父才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凑热闹,把那群狼都给招惹来,真要这么做,那他就是傻的。
傅父心里小算盘打得飞起,姜爸姜妈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傅父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生怕招待不周,所以眼下傅父这样的表现,顿时就把姜爸姜妈给整懵了。
但傅父心里却是很高兴,甚至连带着对姜爸姜妈都热情亲近了不少,当然,他的目的绝对不是讨好这位亲家公,而是想要搞清楚这些茶叶的来历。
“这绝对是母株上采的新茶,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就是特供也是直接往中海那边走,寻常人根本别想喝到这样高品级的茶叶,姜丫头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傅父好奇追问道。
姜爸哪里清楚这个?事实上自从闺女回乡创业开始,他们就有些看不懂女儿的操作了,但他们年纪大了,孩子的很多事情他们也不懂,所以索性放开手,什么都不问,也绝对指手画脚来给孩子添麻烦。
所以眼下傅父问这个,姜爸一脸茫然,完全是一问三不知。
傅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很想质问亲家公一句你这什么都不管就不怕孩子在外面干什么违法犯纪的事儿?
不过这话傅父没能问出口。
因为他在话到嘴边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也没资格说教这位亲家公,因为比起姜爸来说,他这个当父亲的,貌似比姜爸还不如。
这二十多三十年来,他从来没抱过自己的孩子,连傅明琛上过什么学校,是什么专业毕业的都不清楚,就更不用说现在儿子开的公司如今是什么情况了,总之,他这个隐形父亲,事实上有也跟没有差不多。
想到这儿,傅父难得地也有几分心虚,表情讪讪的,也没好再继续追问关于大红袍茶叶的事儿。
姜沁渝带着几位老爷子上了顶楼,自然不知道楼下姜爸和傅爸之间的尴尬处境。
那帮老爷子如同蝗虫过境,到了顶楼看到那些锦鲤和红龙,哪里还有不激动的?平日里总是嚷嚷着腰酸背痛骨质疏松的老头们,这会儿倒是一个个骁勇善战健步如飞,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姜沁渝这顶楼的鱼全部都瓜分完了。
拿到了鱼,这些老头一个个都笑眯眯激动得不行,然后就围绕着自己挑选的鱼稀罕着,末了看得意犹未尽,才找人把这些鱼给运回岚城去。
这送货的活,自然就得交给顾胖子来做了。
顾胖子无奈只能听从吩咐,然后找来了大货车,连夜就把鱼给运回各位老爷子家的住处。
几位老头都知道这红龙和锦鲤的行情,所以在支付的时候,也基本上不吝啬,不过老爷子们给的东西,就和乔疯子宋志明不一样了,基本上都是送房子铺子或者是别的其他物件,没有给钱这么庸俗的。
顾老爷子直接就拿了一块田黄石,这田黄石还是经过顾胖子的雕工雕刻过的成品,雕的真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神兽貔貅。
这块田黄石一拿出来,就直接让几个老头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顾老头你最喜欢的把件吗?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傅老爷子也下意识地追问道。
顾老头笑得一脸得意:“我那边又淘了一块更大的,我孙子说年前就给我加急雕出来,有了更好的,这个我就不稀罕了,倒不如直接拿来送给姜丫头好了。”
姜沁渝不是不识货的人,她就是搞地质研究的,对各种珍稀名石都有一定的了解,而且像是这样的田黄石,她曾经在研究所看到过,一小块都是按克来计算,更何况像是顾老爷子手中那块足有成人巴掌大的大把件,更是价值不菲,且有价无市,没一点渠道,想买都买不到。
用她那毫无成本的锦鲤和红龙,就能换到这么珍贵的田黄石把件,对姜沁渝来说,当然是格外划算。
而且她也不是没见到,顾老爷子说完这话后,周围那几个老头朝着她露出来的那种羡慕嫉妒的眼神,若不是碍于傅老爷子在场,只怕这几个老头就要直接上来抢了,可见这帮老头都对顾老爷子拿出来的这块田黄石觊觎过。
姜沁渝笑眯眯地接过了这块田黄石把件,自然也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大概是得了顾老爷子的提醒,傅老爷子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开口道:
“前两天我那拐杖被我不小心给弄断了,你跟你孙子说说,回头有时间再给我弄一根,没个趁手的拐杖,我这老感觉怪怪的,不大舒服。”
顾老爷子听到傅老爷子这话,忍不住斜睨了傅老爷子一眼:
“怕不是不小心弄断的,是教训你那侄子,用的力气太大,直接摔断的吧?”
傅老爷子顿时老脸一红,忍不住瞪了顾老头一眼。
人艰不拆不知道吗?换成你有个这么讨债的侄子,你也要跳脚你信不信?
好在顾老爷子也没再揪着这一点不放,想了想道:
“这事儿你既然说了,我孙子那儿就算再忙,也肯定要帮你先解决这个问题再说,倒是我的田黄石,慢工出细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但你也知道那小子的臭脾气,没个好料子,他是肯定不乐意出手的,材料这一块儿,你自己去想办法,能不能弄到好木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傅老爷子顿时皱紧了眉,看样子也在为这个事情发愁。
“要做拐杖,最好还是选黄花梨、紫檀这类硬木,不过这玩意儿不好找,有好的料子,人家都收着,基本上不愿意出手的。”
傅明琛听到这话,赶紧站出来表态道:
“爷爷您不用为这事儿操心,回头我去找人,肯定给您找一根好料,我认识有这方面的人,想要好料子肯定能找得到的。”
傅老爷子立刻得意地冲着几个老头挑了挑眉,一脸“看到没,还是我孙子孝顺”的表情。
姜沁渝原本是对这段插曲没什么想法的,但是等到吃过晚饭把这些老爷子们都安排到了隔壁房子里,再回到自家别墅这边的时候,她就发现傅明琛正坐在客厅沙发里,皱着眉一脸苦恼地看着手机发愁。
傅老爷子和秦教授正在下棋,傅父和秦双双倒是挺聊得来,两人已经开始天南海北地聊各种艺术了,姜沁渝也插不上话头,索性打发姜爸姜妈早些去睡,然后她就凑到了傅明琛跟前,好奇问道:
“怎么了?”
傅明琛揉了揉眉心:“也没什么,就是爷爷想要做根新手杖,我找了个朋友,那朋友说之前他那确实有一根不可多得的好料子,但是被一个香江老板给买走了,现在他那儿就只剩下了一些边角料,虽然也能做手杖,但质量到底是比不得之前的那个,以爷爷的脾气,是肯定不肯要边角料的。”
姜沁渝不懂木料,但她的目光落在傅明琛的手机上,这会儿他的界面上,正是他那个朋友发过来的几张图。
其中的一张是一根原型的木料,年轮线又深又显眼,比碗口还要大的木料看起来不但光泽圆润油亮,而且整个纹理都格外细腻自然,看着着实不错。
姜沁渝看到这个木料的样子,就觉得格外眼熟,顿时心念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这就是你朋友说的那个被香江老板买走的好料?这是什么料子啊,很贵吗?”
傅明琛点了点头:“这是小叶紫檀,五年才长一轮,八百年才能成才,可以说是硬木之首,被称之为帝王木,这玩意儿密度大棕眼小,小到手串大到各种家具都是非常受欢迎的,唯一的特点就是稀少,所以价格特别贵,像这种碗口大的木料,没个三五百万很难拿得下来。”
姜沁渝顿时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这么贵?”
傅明琛苦笑道:“贵是正常,小叶紫檀这玩意儿,早在元明清那会儿,就已经有一寸紫檀一寸金的说法了,因为这玩意儿成材率太低,所以市面上基本上不流通,真要有好料子,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早就下手抢了。”
姜沁渝这会儿已经听不进傅明琛的这番话了。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仓库里,曾经通过转盘抽奖抽中的一个烂木箱子,那箱子里装着的,就是一根巨大的木头,那木头死沉死沉的,她自己根本就抱不动,除非戴上大力手套才行。
那木头呈棕黑色,质地坚硬跟石头差不多,颜色纹理都跟傅明琛眼下手机图片里的这个碗口大小的木料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她的那一根木料,一个人合抱才将将能抱拢。
姜沁渝的心都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她急切地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就往地下室里面跑。
进了地下室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把仓库里一直藏着的那根木头连同箱子一块儿取了出来。
这木头还是跟之前一样,灰不溜秋的,一眼看过去除了颜色有些深以外,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姜沁渝甚至此前还曾经考虑过直接把这木头连同箱子都让系统清理掉的,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最后又没有扔掉。
现在,知道这玩意儿极有可能就是傅明琛口中所说的小叶紫檀,而且还价值连城,姜沁渝真是十分错愕,她盯着这个箱子直愣愣地看了许久,一直到客厅那边的傅明琛察觉到妻子的不对劲,循着声音找到了地下室这边,才注意到妻子正望着面前的一口箱子出神。
傅明琛有些纳闷,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也不说话就跑下来了,是有什么——”
傅明琛的话未说完,已经走到姜沁渝的身边,一低头也看到了眼前箱子里的那截木料,顿时到嘴的话戛然而止,差一点直接咬到石头。
“这是……”傅明琛被这截木料都震住,整个人都懵了。
姜沁渝却还有些不太确定,下意识地询问道:“这个,是你说的小叶紫檀吗?”
傅明琛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感觉自己语气都有些艰难:“是肯定是,但是,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姜沁渝耸了耸肩:“我要说是从垃圾堆里淘的,你信吗?”
傅明琛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姜沁渝一眼,心想媳妇儿你把我当三岁白痴了吗?
姜沁渝无奈地露出了一个苦笑来。
这回她可真没撒谎,这玩意儿的的确确就是她从垃圾堆里淘换到的啊,不过这个垃圾堆有点特殊,是个时空垃圾堆,各个位面的垃圾都有而已。
傅明琛不信,姜沁渝也不好再解释,干脆什么也不说,做出一副不方便解释的样子。
傅明琛一向尊重姜沁渝,见她不好说,他也就不问了,只是盯着这一根木料,半晌才道:
“之前那碗口大小的木料,也起码得千儿八百年才能养得出来,你的这一根料子,估计得七八千年,这种好料子,若是早个三四百年,肯定都是属于皇家专供,寻常老百姓家里根本没资格享有。”
姜沁渝听了都忍不住咋舌。
她以为她已经够夸张的了,也顶多猜测面前的这根木料就是三四千年的历史,谁知道傅明琛这直接就加了一倍,看样子她还是太外行了,对这种小叶紫檀不太了解。
“这很正常,小叶紫檀的特点就是不生长,而能用的部分,只有它的心材,但是这玩意儿外皮比较厚实,一般碗口大小的木料,其外皮至少占据了三分之二。”
“你的这一根已经是抠掉了外皮的实心木料,属于绝对的大料,你想想这样的料子,如果要是从一整棵紫檀树上切割下来,那这一整株树,得长到多粗壮,才能剥离出这么一整块的料子?”
傅明琛这个问题直接把姜沁渝给难住了。
眼下的这一根料,已经是一个人都难以抱拢了,更别说这玩意儿还有一圈巨厚无比的树皮,这也就是说,这一株紫檀树,起码得长到一两个人都抱不拢的大小才行。
而且小叶紫檀生长缓慢,五年才能长一个年轮,这样粗壮的树干,没个七八千年,只怕还真长不出来。
姜沁渝真的是瞠目结舌,没想到在她看来就是一根废弃无用的建筑垃圾的木料,最后竟然被证明是千金难买的良材,这可真是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傅明琛还在盯着这根木料打量,甚至还蹲下身在这木料是又是敲又是抠又是嗅的,观察了半晌后,才道:
“这根木料油性足,而且还有火焰纹和明显的蜡感,绝对属于不可多得的小叶紫檀老料子,恐怕如今就是全国甚至全世界范围内都选找不到几根比你这料子更好的红木料了。”
姜沁渝一听这话,倒是忍不住笑了:“那这么说,这料子肯定值得顾胖子出手了?你把照片拍了发给他,让他想办法尽快给爷爷雕一根拐杖,这样好的料子,爷爷肯定不会嫌弃不趁手了。”
傅明琛顿觉意外,下意识地就看了姜沁渝一眼,见姜沁渝竟然一脸认真,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傅明琛只觉得无奈又哭笑不得。
“这样好的东西,取材来做雕品摆件还差不多,真要是用来做拐杖,那才叫暴殄天物呢,你这想法可别真说出来,不然别说是爷爷了,估计就是顾胖子都要气得跳脚了。”傅明琛忍不住扶额。
姜沁渝顿时皱紧了眉头:
“可是你这边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料子吗?这玩意儿反正也是我捡到的,爷爷能用得着,当然就给爷爷用好了。”
傅明琛摇摇头,笑道:
“他那拐杖的事儿我去想办法,犯不着用这样好的料子,真要用了,只怕他老人家抓着这拐杖都觉得不自在,不小心磕碰到了,估计都得心疼坏了,只怕到时候连追着明斯年打都舍不得用这根拐杖,那就更加不趁手了。”
姜沁渝听到这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对傅明琛如此促狭调侃自家爷爷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爷爷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他,肯定要气得拿着拐杖来打你了。”
傅明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想了想,问道:
“你这料子是打算留着,还是直接雕个摆件出来?这料子留着肯定能升值,将来恐怕会越来越稀罕,不过如果你想要变卖换钱的话,倒不如雕成成品来卖,顾胖子手艺不错,他如果来雕你的这个木料,起码可以让你这木料增值三成。”
姜沁渝也没想好呢,不过这木料她留着也确实没啥用,先雕刻成木料,如果什么时候她要是缺钱了,直接把雕出来的摆件出手变现就是,所以她略犹豫了一下,就道:
“还是雕成成品吧,不过顾胖子不是说他手里的订单都排到好几年以后了吗,能有时间接我的单?”
傅明琛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个奸诈的笑来,直接掏出手机来给这块木料拍了几张大特写,然后给顾胖子发了过去。
“放心好了,这样的好料子,顾胖子看到了肯定坐不住,你等着吧,估计他看到这个照片,绝对要巴巴地从岚城跑过来了。”
“到时候他如果要咱们把木料给他看,你就趁机宰他一笔,让他免费给你把这木料雕出来,这家伙爱好料成痴,为了摸一把这么大块头的小叶紫檀,绝对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都能答应。”
傅明琛又开始算计上顾胖子了。
姜沁渝顿觉好笑,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果然,傅明琛那张照片发过去没多久,顾胖子的夺命连环call就来了,电话里顾胖子语气激动又急切,不停地追问那块小叶紫檀木料的事儿,等到问清楚料子的正主是谁后,这家伙也顾不上再多说废话了,直接道: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事实上,顾胖子才刚送完那些鱼,到家连屁.股都没沾凳子呢,看到傅明琛发来的那几张图片,整个人就猛地跳了起来,然后火速地冲向自家的车库,开了性能最好的那辆越野车就往东川狂奔。
“你这还没吃饭呢?”顾母看到儿子心急火燎地,才进屋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又要往外跑,顿时急切地追在车屁.股后面喊道。
这时候顾胖子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啊?赶紧去东川把那好料子兜到自己个儿怀里才是正理,他随手冲着顾母挥了挥:
“您自己吃吧,我还有事,晚上不回来了。”
说着也不等顾母反应,一轰油门就朝着院子外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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