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严东不在家的三年多时间里, 梁小才的手被李顺莲握过无数次。李顺莲看不到, 就会习惯性地靠触觉来识别一些人和事。梁小才是她眼盲之后握手最多的一个,所以她记得也最清楚。在不知道儿子还活着的那段时间里,梁小才是她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的手,她对那双手的记忆不可谓不深厚。
梁晓才在大多数事情上反应都会快于常人,但是这一次他却犹豫了。而就是这么几秒的功夫,李顺莲又摸向了他的手腕。
黑色的夜行衣, 袖子用束带束着, 为了行动方便和减少活动时的阻力,他弄得还挺紧。
李顺莲又摸到了他散落在胸前的,扎得高高的马尾。
“你、孩子, 你”李顺莲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半晌突然想起来旁边应该还有关彩衣,便忙问“彩衣啊, 你快看看,可是小音回来了”
“他”关彩衣也有些为难了。她当然想说这不是小音,这是她的儿子。但是一想到李顺莲的情况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叶大鹏带着阿棕进来了,看到里面的情形,大喊一声“我的天梁大哥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不让他进来,这么快就解决了怪不得虎头军军营里都说这人厉害呢, 这才多长时间的功夫啊里头倒的倒歪的歪。出手迅如闪电果然不是白说的。
张记带的人没多久也到了,他们是听着阿棕的叫声找来的。几人看到院子里的情况着实一愣,听到叶大鹏的解释才知道这是梁教头一人做的, 动作快速又利落。
他们很快把那些人抓起来绑了。至于被砍了手臂的则由叶大鹏去负责,谁让他是大夫呢。
一时间院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脚步声,但是以李顺莲为中心的屋子里却出奇的安静。最后还是梁晓才说的话,不过他没有再压低声,而是用本声说“这里太乱了,先回去再说吧。”
关彩衣担忧地看了看儿子,扶住李顺莲“大姐,咱们回去吧。”
李顺莲朝前摸索着什么。梁晓才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从另一边把她扶住了。李顺莲又握到了那双熟悉的手,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梁晓才说“小心门坎。”
李顺莲下意识把腿抬高。以前也有过很多这种时候,她的儿媳妇儿总会在有危险的时候提前提醒她,免得她摔了伤了。如今换个男孩子口中说出来,她的心情不能说不复杂。
“几位兄弟,这些人就麻烦你们了。我先把”梁晓才说,“我先把副统领的娘跟二姨送回去。”
“此刻回副统领家里会不会不全”张记说。既然那些人已经知道副统领家在哪,并且还绑了副统领的亲人,那回去会不会再被绑
“要不先去我那儿”叶大鹏说,“我皇大娘和关姨手上都好像受了伤,我给她们拿些药。”
“拿药倒是可以,但还得回去。大晚上的,大娘和关姨在外面多有不便。”梁晓才说,“放心,我送她们回去之后就在那守着。”
“那怎么行”张记皱眉说,“梁兄弟你紧着往这赶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
“就是啊,守着也不能是你一个人。”有人应和道。
“要不这样吧梁兄弟。你先送二位回去,我们兄弟几个忙完了就去找你。”张记说。
张记难得叫一声“梁兄弟”。他之前其实是有些看不上梁晓才的,在台上打个架老是躲,还蒙着个面。但是这一次的事是真让他改观了。对面的人行事够果断,出手也漂亮,最难得的是这人一看就很重义。那么远的路,跑得那么急,这跟去救亲娘也没区别了。
梁晓才说“你们还是留心这里会不会有人再过来吧。最好再去找找杨大统领,多几个人来加强守卫总会好些。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任何错。”
张记想想也是,带着手下把绑好的人都带回了屋里。只要这些人该出去的时候不出去,肯定还会有来跟他们碰头的人,到时候再一网打尽。
梁晓才便带着两个长辈回了家。
李顺莲在关彩衣的帮助下把脸和手洗了,衣服也换了,药也上了。关彩衣自己也拾掇完跟她一起坐在了炕上。两人堪堪从被绑的恐惧里回过神来,半天都没再发出声响。
大约是真的有点吓到了。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哪遇上过这么大的阵仗关彩衣早先在梁家被熊金平欺负,但那到底是在家,跟这种不一样。李顺莲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到老就没遇过这样的事。
想到之前的凶险,李顺莲虽然听着梁晓才的呼吸声挺正常,却还是问了声“好孩子,你刚才没伤到哪里吧”
梁晓才说“没有,您放心。”
李顺莲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从眼里流下来了。梁晓才跟关彩衣吓一跳,忙问她怎么了。她抓着梁晓才的手说“娘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一走那么多天,娘天天等你回来。”
梁晓才微诧异,觉得李顺莲这说话的语气,怎么都不像是一点都不知情的人。难不成她早就知道她“儿媳妇儿”其实是男的还是说有所怀疑,直到今天才确定
关彩衣也颇为意外地看着李顺莲“大姐,你早就知道他”
关彩衣话没说全,但李顺莲却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抹了抹泪说“也不是一早就知道。他刚来霍家那会儿我只知他不是梁大姑娘。我摸过梁家大姑娘的手,没他那么糙。我当时想着,这可能是梁家随意找个人送来的,怕是梁大姑娘自个儿不肯嫁。那会儿我好些次都想问问了,但是这孩子孝顺,又特别乖巧,我这话到嘴边不知道多少回也没问成。我怕我要真问了,他便没办法再在霍家了。我一个老太婆孤单啊,就想着有个伴儿。”
梁晓才问“那您是什么时候怀疑我可能不是女的我觉着我装的挺好的啊。”
李顺莲面上奇异地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说了句“娘这眼瞎,但是耳朵好使。”
梁晓才心说那你也不可能光听声就听出梁小才是男的吧记忆里梁小才已经很注意了,毕竟关彩衣在梁家,梁大富拿关彩衣做威胁,梁小才不敢不听话。
关彩衣也有些好奇。她觉得如果是她眼盲,她肯定听不出来她儿子是个男孩儿。
李顺莲纠结了半晌,最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你这孩子,那男娃跟女娃尿尿能是一个动静吗娘听一回两回没注意,次数多了肯定就注意了啊。不过那会儿我也只是猜想,不敢肯定。”
梁晓才瞬间有点懵逼。
尿尿的动静是说一个下落距离远,一个下落距离近,所以动静不同如果真是那样,那这老太太分析能力有点儿牛啊,这样的细节都能注意到。
梁晓才说“那严哥回来之后呢您怎么没问问他”
李顺莲一听这话,长长叹了口气“他回来那阵儿也没与我说,我就寻思着是不是我猜错了,可能你就是个姑娘家,要不然他咋就不说呢。我还想着这样也好,就算你不是梁大姑娘,能跟严儿好好过也行。哪曾想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骗我。”顿了顿“不对,是你们三个。”
关彩衣苦笑一声,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晓才说“严哥当初也是不想让您伤心。再者他总归是个男的,照顾您也有不便利的时候。我们当时就想,把您送到这里,然后我和我娘我姨娘其实是我亲娘,我和她等您安顿好了再走。可谁想这一来就一直没走成。上些日子说家里再找个短工,其实就是想让她来照顾您的。要不哪天我跟我娘走了,严哥又去营里忙活,您可怎么办呢。”
李顺莲也想到这一点了,她没说她也是那会儿又起过一些疑心。
反正这些年反反复复,她一直猜测,却又因为舍不得,始终没说什么,就想着只要没说破,她儿媳儿就是她儿媳妇儿。
梁晓才大致能明白李顺莲的想法。一个眼盲的妇人,有人照顾她孝顺她,她肯定是感激对方,同时也会产生一些依赖,这可以说是人之常情了。她心里大约是把梁小才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时间越长,越是无法割舍。特别是当听说自己的儿子不在了之后,梁小才简直可以说是她唯一的寄托,这种感情不是说转移就能转移的。
李顺莲这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孩子,你见到严儿了吗他可还好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梁晓才说“见到了。挺好。可能得过个六七天或者七八天回来吧,他手里还有些事没办完。”
李顺莲点点头,拍拍旁边的炕面说“来,坐这。”
梁晓才也没太在意,坐下了。他是真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不对,应该是两天一夜没合眼,毕竟来之前的白天也没睡。他有点累,是真累。
关彩衣这时问“今儿个抓了我们的那些人是什么人你今天打了他们,往后可会有危险”
梁晓才说“就是些坏人,打了就打了,严哥手下的人会处理。您二位就好好睡一觉,旁的不用想。一会儿我去外面守着,不会有事的。”
关彩衣是真见识到儿子的变化了,但还是免不了担心。今天那些人可都是拿着刀呢,他们夜里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她吓得都把碗给打了。李顺莲也害怕,但害怕的同时她还有点好奇。原来那么贤惠的儿媳妇儿这么厉害吗她光是听着声就觉得来的人厉害,就是没想到会是她“儿媳妇儿”。
咋就不是个姑娘呢
李顺莲一面庆幸着逃过一难,一面又有些遗憾。虽然她早就想过,若儿媳妇儿真是个男孩儿她就当多个儿子了。可那会儿是她以为他亲儿子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啊,这冷不丁真的确定儿媳妇儿是男孩儿,她又觉着有些难受。这毕竟不能真当儿媳妇儿了。
半晌,李顺莲问“孩子,那我以后可咋称呼你”
梁晓才说“您就叫我晓才吧。或者小梁也行。我本名梁晓才。”
李顺莲说“好,叫你小梁。”
梁晓才见她接受度还挺高,笑说“早知道您不生气就早点跟您说了。您是不知道,我和严哥怕您生气怕您伤心,就愁着这事怎么说呢,在家的时候成天做贼似的。”
李顺莲说“咋不伤心咋不生气你说我以后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的儿媳妇儿,天天带我晒太阳,给我说故事,唉”
李顺莲长叹一声,要说一点也不在意那是假的。只要一想到梁晓才将来很可能要走,她这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儿。她记得之前梁晓才不在家的时候,叶大鹏就帮着打听房子来的。那是不是就要搬出去呢
想想都舍不得。
已经把买房钱花了一多半的梁晓才要是听到这话非哭不可,但这时谁都没想到不光他的宅子没买成,他们身处的这宅子都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严东才刚睡了一天又分开了,我太难了t t感谢在20191209 15:13:2520191210 19:4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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