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IK,在夺得了春季赛冠军之后,被人们寄予了极高的期望。然而夏季赛的某一段常规赛内,IK的状态忽然严重下滑,和之前打得判若两队,像是忘记了怎么配合打运营了似的,整个队乱了方寸。
好在老牌强队拥有极强的调整能力,连续爆冷两局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水平。
夏季赛结束后,IK官宣了当时的替补AD选手Pride离队,理由是合约到期、不再续约。
粉丝也不以为意。毕竟Pride在IK一年了,统共就打过五六场比赛,还都打得不太好。当时的Crazy状态火热,已经隐隐有了冠军之相,队伍基本不可能用替补换他下场。
替补选手选择离开一个没有希望打首发的队伍,再正常不过。
可没有人能想到,在连败的那个星期里,貌似平静的IK队内,出了多大的事。
——有人自杀了。
用的还是割腕这种极其血腥的方式。
这个人,正是夏季赛后官宣离队的Pride。
正如于孜所说,Pride的性格异常偏激。他是完美主义者,在来到职业赛场前,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无限期许。然而整个夏季赛,他一共得到了两次上场机会。其中一次赢了下来,另一次发挥失常,输给了当时联赛倒数的LIN。
那天如果不是因为Crazy发烧,Pride连上场机会都不会有。
因为当时的IK正处在抢分的关键阶段,这一场拿下来,就离常规赛第一名更进一步。
Pride太重视这来之不易的上场机会,反而没能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被对面那对联赛倒数的下路组合打穿了。
第一小场输了之后,教练立刻换了Crazy上场。Crazy顶着三十八度的高烧,硬是打完了二三小场,拿下比赛的胜利。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当时心高气傲的IK粉丝并不接受“丢了一小分”的结果,开始在官博下狂喷替补选手Pride,说他连一个发着高烧的病人都不如,还打个屁的职业,滚回家养猪得了。一点小事,足足喷了两万条评论。
除了Pride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在环境高压、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下,患上了严重的焦虑和抑郁。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人的天赋之间真的有天堑。
有的人生来就该坐在王座上。而他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Crazy的高度。
第一个发现Pride试图自杀的,是当时队内的辅助选手商昀州。他很长时间没有在训练室看到队友的身影,出于担心,上楼看了一眼。拉开没有锁上的门,发现了满床的血和散落在地上的药片。
而Pride躺在那片凄厉的红色里,脸色纸一般惨白。
但神色很平静。
没有痛苦,更像是解脱。
商昀州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他在原地呆站了十来秒钟,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打120,一边冲进了领队办公室。
当然,Pride没死成,洗胃和机体的凝血功能救了他。
但是他的左手严重受伤,再也禁不起高强度的操作训练了。
IK最后主动中断了和他的合约,把剩下的三个月工资支付给了他,为了保护他的隐私,对外宣称他只是没有续约。
这件事对当时的IK产生了不小的震动,队长于孜和发现Pride自杀的商昀州受影响最大。野辅心神不宁,连跪两场,最后以两分之差屈居常规赛第二名。
自那之后,IK队内再也不允许任何选手单独居住。
“这是廖经理了解到的情况。”于孜干脆拉过了椅子,坐下,“他说,根据双X二队经理和教练的介绍,WinG是一个有点不服从管理、仍然处在叛逆期的孩子。而且性格很偏激,非常看重比赛的输赢;心理脆弱,会因为细小的矛盾而爆发——Si1ence,你和他关系不错,你觉得呢?”
商昀州摇头:“有点,但绝对没有严重到Pride的那个程度。”
于孜:“具体怎么说?”
“非要说一个的话,他打排位不投降。”商昀州说,“从来不投。”
他可太了解吴郢这个毛病了。
其实大部分正常的玩家和选手,在排位赛里翻盘无望的时候,都会选择投降。因为结局一定会是输。这段慢性死亡的过程也被称为“游戏的垃圾时间”。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早死早超生,在下一局里投胎投个好队友。
但吴郢就是毛病多,从小到大打过几千几万场排位,从来没投过一次降,也常常因为这个被队友骂。
可商昀州又不能骂他。
只能惯着,顺便帮他骂回去。
“你们看到WinG的韩服战绩了吗?”柯希忽然说,“最近这段时间,他玩了二十二把卡莉斯塔。”
白仲严:“卡莉斯塔怎么了?”
“你忘了?升降级赛的最后一场,他不就是玩了卡莉斯塔,然后被打成了0-6?”
白仲严:“啊?有点倔啊这兄弟。”
商昀州把话题拉了回来:“WinG的所谓‘偏激’都基于他对现有成绩的不满意,这对于一个选手来说,算是好事。况且他的教练对他有很多偏见,他们的话不能全信。”
“不管怎么样。”于孜说,“我希望你们能关注好队友的心理状况,咨询师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不是,紫哥。”白仲严打断了他,“你这么着急他的心理状态干嘛?转个会而已,顶多被喷两句,能有啥大事?WinG心理承受能力也没那么差吧。”
“不仅和转会有关。”于孜叹了口气,“打了升降级赛就忘干净了?赛前反复给你们强调,双X二队现在的打法是逆版本的。现在是上中版本,他们却还在打四保一体系。因为WinG一个人能拉高队伍的整体水平,他们这样收益会更高。”
“现在LCN的大部分比赛都是30分钟以内结束,双X的平均比赛时长却在35分钟,说明他们这个队伍特别喜欢拖。只要拖到AD位的装备成型,他们就能凭借这一个点的优势击败对手。”
“但这种方法只适用于次级联赛,因为他们的比赛强度比我们要低很多。就拿他们双X一队说,他们一队的中野强度,可能给他们拖AD发育的时间吗?估计比赛结束了,下路都还没做出来三件套。”
“懂了。”白仲严若有所思,“确实,现在这个破版本,非要让上单中单carry,都不给我一点混的机会。”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能苟住的AD。”于孜说,“WinG太激进了——Si1ence应该体会很深。”
“是。”商昀州承认,“才刚两级,就开始越线打伤害。”
于孜继续说:“Crazy前两年和他一样激进,现在也已经顺应版本、改习惯了。”
白仲严小声嘟囔:“还有傻逼骂他怂呢。”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更稳健的ADC。”于孜终于说出了他的本来目的,“WinG在原来的队伍里carry惯了,来了新的队伍之后,如果他不能学会稳住发育,一来LCN必定会被军训——我们主打上中,不能投入太多的资源保护他。到时候他心态崩了,我们没有替补,局面会很难处理。”
“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他在心态上会需要你们的支持。尤其是你,Si1ence。”
于孜的语气异常严肃,被点名的商昀州只能默默点头。
“行了,大家也都打了这么多年的比赛了,我相信你们也都心里有数。调整自己的心态,也及时关注队友的心理健康。”于孜的语气终于放松了下来,“我多说无益,你们好好训练吧。”
三人又默默点头。
等于孜离开了训练室,白仲严才敢开口:“紫哥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最近都不敢惹他。他以前在队里看着那么好相处,当了教练之后凶的一批,简直吃火.药了。”
柯希揶揄道:“可省省吧,你比赛少死两次,他就谢天谢地了。”
白仲严黑人问号:“?不是,你人参我干嘛??”
柯希冷言冷语:“你丑。”
说着,戴上耳机,开了游戏。
白仲严:“……”
白仲严决定换个人吐槽:“哎,商昀州,你们家WinG是不是真有点脾气不太好?”
商昀州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是啊,我这不是在给你们分析呢。”白仲严苦恼地说,“你看,紫哥最近也是一点就炸。万一WinG脾气也不好,让他当狗他不当,和紫哥火拼起来了,害,可有我们受的!”
商昀州完全不接他的话:“你有时间操这个心,不如开自定义练下补刀——瑞兹10分钟54刀,我是你我都没脸见人。”
“行吧。”白仲严再次受伤,转回身去,蔫巴巴地开了游戏,“害,人WinG还没来呢,我就失宠了。真就喜新厌旧呗,够凉薄,兄弟们。”
柯希戴着耳机,清晰地发出一声“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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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4月29日,早晨九点。
商昀州半只脚刚踏进训练室,经理廖东方就急匆匆地上了楼:“Si1ence!”
商昀州停住:“廖经理?”
“我们准备今天去接WinG到基地里来。”廖东方说,“九点半出发,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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