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珠泣01

    卢轶和盛玉宇从门口进到车库内,盛玉宇绕过车身走到身后,拍了拍衡星的肩膀,“你干嘛不让容话出来?”

    衡星肩膀宽厚,身材高大,堵在容话面前便犹如一道人墙。卢轶站在侧后呵斥衡星:“衡星你又发什么疯?”

    衡星对盛玉宇和卢轶视若无睹,视线紧盯着容话,眼里的驱赶之意昭然若揭。

    容话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自己要是现在揍了卢蔚澜的管家,会不会被送进派出所里。

    “喂!”卢轶面色不好看,“容话是练过的,你再不让开他动手把你打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吵什么。”卢蔚澜从车库外走进来,打量着眼前的景象,“来了都挤在车库里,不想吃晚饭了?”

    容话喊了一声“卢老师”。

    卢蔚澜向他们这边看过来,看清衡星的站位后,说:“我请来的客人,我的管家不亲自帮我迎进屋,还把客人堵在车库里,你是想辞职另谋高就?”

    衡星僵持片刻,把手上的纸条收回去,给容话让出了路。

    一群人进了屋,长桌经过精心布置,摆上了精美的餐食,香味扑鼻。

    几人分别落了坐,卢蔚澜坐主位,椅后立着衡星。容话坐在卢蔚澜的左手下方,盛玉宇和他紧挨着,卢轶则坐在对面。

    主客分明。

    “容话,玉宇。欢迎你们今天第一次来我家做客。”卢蔚澜端起酒杯,微笑着向两人示意,“刚刚的不愉快,希望你们不要介怀。”

    容话和盛玉宇一起向卢蔚澜举杯,盛玉宇说:“我们不介怀,只是希望衡星管家能对我们容话客气一点。”

    他朝卢蔚澜腼腆的笑了一下,“毕竟我们也是客人呀卢老师......”

    卢轶砰的一声放下刀叉,“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会,还留着干什么。”

    卢蔚澜喝了一口红酒后,说:“基本的餐桌礼仪都忘了,二十年的修养都白修了?”

    卢轶抿着嘴,一张娃娃脸鼓的圆圆的,重新拿起刀叉有些忿忿的切割着自己跟前的小羊排。

    卢蔚澜视线掠过卢轶落到盛玉宇面上,安抚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容话受委屈的。”

    盛玉宇点了点头,乖巧的道:“谢谢卢老师照顾我们容话。”

    四人杯中的红酒将尽,卢蔚澜吩咐衡星,“给客人倒酒。”

    衡星单手持着酒瓶,依言替他们挨个倒上酒。轮到容话时,盛玉宇害怕衡星又对容话使坏,站起身接过衡星手里的酒瓶,“不劳烦您了,我来。”

    衡星平静的把酒瓶递到盛玉宇手中后,重新回到卢蔚澜身后站定。

    一顿晚餐吃得既安静,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氛围。

    用完餐过后,卢蔚澜邀请容话去琴房演奏,卢轶衡星以及盛玉宇三人都想一起前往,却被卢蔚澜拒绝了,她说:“两位演奏者的琴技探讨,请不要来打扰。”

    盛玉宇还好,很听话的没有跟上去,卢轶和衡星则各自有各自的不满。卢轶是不满他小姑把同为钢琴手的他排斥出局,而衡星的不满就不得而知了。

    卢蔚澜的琴房在顶楼天台,琴房四周用透明玻璃建造,钢琴放置的方向朝南,演奏时只要略微一抬眼,就能看见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见你几次,有两次你都弹了贝多芬的曲子。”卢蔚澜手指抚摸着纯黑色的琴盖,眼里的情绪难以捉摸,“难道他是你最钟爱的钢琴家?”

    容话的目光沿着卢蔚澜手上的动作游移,“是的。”

    卢蔚澜揭开琴盖,“以你的性格,我以为你会喜欢肖邦巴赫之流。”

    “卢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巴赫、肖邦都是为音乐而生的天之骄子,他们浪漫优雅,崇尚完美。”卢蔚澜在琴凳上坐下,“反观贝多芬,桀骜不驯,狂妄又敏感,作为一个音乐家来说,在你面前我可以冒昧的称他为‘音乐疯子’吗?”

    容话立于卢蔚澜右侧,思忖片刻后,应声道:“他的确是个性格敏感又易怒的音乐家,我无法否认。可我每一次在倾听他的作品时,听不到他这些所谓的负面情绪,我耳朵里能听见的,只有他最细腻的情感和一颗柔软的心。”

    贝多芬一生的遭遇,造就了他暴躁激动的性格,世人多排斥他、冷落他。他唯一能留下的只有自己创造的曲目,从几个世纪前流传到今时今日。

    这些曲目里,听不见任何一点诋毁世人、自怨自艾的情绪,能感受的只有一个音乐家对音乐的痴迷和热爱,和他的才情与才华。

    而他毕生的温柔和细语,已经全部倾注其中。

    世人寒我,我自柔情难泯。

    卢蔚澜听完容话的解释后,有一刹那的愣神。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话,而是伸出了左手覆在琴键上,从哆弹到西,又从西弹回哆。

    如此反复两遍后,她突然收回了手,将琴盖猛地合上,轰响在琴房四下回荡,久久不散。

    “卢老师?”容话不解。

    卢蔚澜仰头望向容话,苦笑着说:“容话,我大概再也弹不了钢琴了。”

    琴房内的夜灯足够明亮,光线穿透玻璃,将整个天台都映照的恍若白日。

    而远方的大海,却一片昏黑,灯光无论怎样拉长,也始终照耀不到。

    容话喉结滚动,目光有些凝滞,“卢……卢老师,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一个专业的钢琴家,从不会拿她的职业生涯开玩笑。”卢蔚澜垂下眼帘,凝视着自己的双手,“我的手,弹不了钢琴了。”

    “为什么?”容话难以置信,“您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就……突然不能弹了?”

    琴房内陷入沉默。

    不知道等了多久,卢蔚澜才重新开口,“容话,你想听个故事吗?”

    “卢老师您说什么?”话题转变的太快,容话一时不能反应。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卢蔚澜抬眼远望,眸子里倒映着一片晦暗莫测的海域。

    她声音轻轻的说:“一个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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