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骄阳似火。
杨牧拎着行李箱挤下公交车,在站台遮雨棚下站定,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百度地图查看了一下路线。
——新从路589-2号农家走地鸡土菜馆,564路公交车,新华路口站下车后前行200米。
要到了!
杨牧心中一喜,收起手机,抬眼看了下前方,却不禁微眯了眼睛。
下午两点半,正是阳光最猛烈的时候,白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
不过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小山包,不太高,但山上的植物看起来很是茂密。再远一点,除了有一条大山脉之外,附近也没有能对得上的山了。
就是它了吧?
杨牧看着那个小山包,想到它已经是属于自己的,就忍不住想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老子也是有房子的人了!
不仅有房子,还有一座山!
想到这个,他就想大笑三天三夜。不过,实际上,他也兴奋了一整周了。
杨牧是学室内设计的,毕业刚一年,但他在大三的时候就在一家公司兼职实习,毕业后凭借优秀的实力成功留了下来。
两周前,他工作的公司因为老板全家要移民,便把公司卖了。
老板走前还跟他们再三保证,说人员都不会动,所以他们便留了下来。
谁知,那保证就是个屁。
新公司上班第一天,他们就接到人事调整通知。杨牧原本已经是项目小组长,这一调整,把他重新调整成了普通员工,工资也随着岗位变动下降了,他便辞了职。
树挪死,人挪活。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他是不可能在那里待下去了。
后面一周里,他忙着找工作。
那天正好他生日,上午他刚面试完,结果不太理想,心情不怎么好。
他忽然就接到一个自称是什么律师事务所的牛律师的电话,说是有人给他留了一笔遗产,希望他过去律师事务所办手续。
杨牧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诈骗电话,警告对方后就直接挂了。
然后下午,那个律师带着文件上门来了。
经过律师解释,是他小时候的一个邻居老爷爷过世了,因为感念他那几年的陪伴和带给他的快乐,然后留下遗嘱,在他24岁生日这天,把一座山和一个小饭馆的门面房都留给了他。
律师还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杨牧五岁的时候和一个老爷爷的合照。
这个老爷爷杨牧还有印象,他小时候经常去老爷爷家玩的。不过他五岁父母出车祸过世后,他就被小姨接到另一个城市了,再没见过这个老爷爷。
确定不是骗人的,老爷爷也没有其他亲人后,杨牧接受了这份遗产。
只考虑了一天,他就决定了,与其给别人打工受气,还不如自己创业,自己做老板。
正好他从小就跟小姨父学了一手好厨艺,就用老爷爷给他的遗产开饭馆好了。
俗话说得好,敢闯敢拼才会赢。反正自己也还年轻,经得起折腾。
今天上午,他拿到了新的房屋产权证以及小饭馆的钥匙,便迫不及待地退了租收拾了行李过来了。
天气炎热,杨牧却没有一丝不耐,反而雀跃得很。对即将展开的新生活,他很期待。
他紧贴着路边的树荫往前走,一边打量着路边,一边留意着那家叫“农家走地鸡”的小饭馆。
这饭馆很好找。
从公交站台一路走过来,除了站台后面有两间小吃铺子外,其余的地方都被铁栏杆围了起来。
铁栏杆里面是一片小树林,看起来好像一直延伸到了后面的小山包。
感觉像是个小公园?
可是杨牧看过地图,这里并没有小公园。
林子里依稀能看到有人工修葺的石子路、小亭子和石桌,但却荒芜得很,杂草有人大腿高,路都差点被淹没了。
可惜了,怎么没人打理呢?
杨牧正遗憾着,200米很快走到,他前面出现了一栋三层的民房。
外墙的白色瓷砖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变黄,上面还有雨水流下的痕迹和污渍,看起来起码有二三十年了。
这栋民房不像其他房子沿街而建,它建在稍里边,离人行道大约有个二十来米的距离,形成了一个小广场。两边种着两颗树,旁边就是铁栏杆围着的林子。
民房下面有三个门面,杨牧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中间那间挂着红底黄字招牌的“农家走地鸡土菜馆”。
到了!
这就是我的房子了!
杨牧拖着行李箱快走几步,站在小饭馆前面,仰头看着。
这小饭馆已经关闭,据说之前开了十年,大半年前关闭的。招牌的字已经有些掉漆,颜色也已经黯淡,设计也是多年前的风格。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不久,这里将有一块崭新的招牌来代替它。
杨牧把行李箱放下,顾不得擦头上沁出的汗,掏出小饭馆的钥匙,蹲下身,打开卷闸门的锁,然后用力扣住把它往上一抬。
哗啦啦——
“白天黑夜交错
如此妖娆婀娜
蹉跎着岁月又蹉跎了自我——”
豪迈又欢快的《沙漠骆驼》随着卷闸门的上升放肆地泄了出来,声音震得杨牧的心脏咚咚咚的。
同时袭来的还有屋子里的冷气,让杨牧打了一个激灵。
杨牧:“……”笑容逐渐凝固。
怎么有人?
屋子里拉了窗帘,光线比外面稍微暗一点,但他视力很好,并没多少妨碍。
屋子里,两个年轻的男孩子背着门正在K歌,在他们头顶,三个彩色的小射灯规律地旋转着,不断变幻光影。
一个男孩子拿着麦克风正吼得起劲,另一个男孩子手上拿着手铃挥舞着,身体随着音乐摇摆,他的头上还有两片……树叶?
随着他身体的晃动,那两片叶子也前后摇摆着。
这是……头箍吗?
准备得挺充分啊,头箍都有。杨牧有些无语。
在他们前面4k超高清电视画面上,黄色的沙漠景象雄浑又苍凉。
两人特别入迷,伴音大,音响轰鸣,唱的声音也大,卷闸门那么大的声音两人都没发现。
杨牧:“……”要不是手里拿着钥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有种误进入卡拉OK房的错觉。
同时他也很奇怪,刚才没开门时,在门外怎么没听到一点声音?
这房子的隔音有这么好吗?
杨牧感觉自己或许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这老房子。
还有,这俩谁啊?怎么随便在别人家唱K?
“前方迷途太多
坚持才能洒脱——”
摇着手铃的男孩子感觉有什么不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逆光站着,看不清表情,但是正直直地盯着他们。
他顿时吓了一跳,一下跳到了另一个男孩子面前躲了起来,还着急地扯着同伴的衣袖示意他停下。
杨牧:“……!”
好好看的男孩子,戴着发箍,可爱得像个小精灵似的。
杨牧是个货真价实的颜控,刚才虽然惊鸿一瞥,但男孩子精致的脸庞还是让他惊艳了一把。
不过这也不能削减他们乱闯人家房子的不好行为。
“走出黑暗就能逍遥又……香香怎么了?”唱歌的男孩子被香香打断,好奇问道。
“……乌乌,有人。”香香揪着同伴的衣服,头顶的两片叶子在瑟瑟发抖,浅绿色的瞳孔因为受到惊吓变成了深绿色。
“有人?怎么可能,谁能进……”乌乌好笑地转头一看,后面的字自动吞回嘴里。
有人!
他飞快回过头双手往香香的头顶就是一拍!
杨牧:……这是干嘛?
乌乌放开手时,香香头顶那两片摇摆的叶子顿时不见了踪影,眸色变成了乌黑的颜色,再扯开他的领口一看,脖子上暗灰色的纹路也已经消失不见。
确认香香正常了,乌乌转过身,把香香挡在身后,叉腰大声质问门口的人。
“你谁呀?怎么进来的?!怎么能随便进别人家?”
嗯,首先,得在气势上压倒别人。
这是老大教的。
这里可是有阵法结界保护的,这个人竟然不声不响就进来了,阵法都没发出警报,这可了不得。
这情况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他是阵法允许进入的生物,二嘛,则是这人能不动声息地破解阵法。
阵法允许进入的生物名单乌乌是知道的,但这个人他不认识,那就只能是第二种解释了?
乌乌的神情顿时就严肃了起来。
他再看了一眼这个人类,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法力。
他心里一咯噔,这人要么是普通人,要么就是修为比他高的人!
乌乌评估完,右手悄悄握住左手腕上的储物手环,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型烟.雾弹,又摸出一个紧急信号发射器攥在手心。
只要不对劲,他就可以扔下烟.雾弹,然后按下求救按钮跟香香逃跑。
杨牧很惊讶,这个唱歌的男孩子居然也长得很好看。
跟躲在后面那个不同,这个男孩子眉眼张扬明媚,看着特别有活力。
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后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杨牧哂笑一下,被自己的比喻雷了一下。
好看的人总是会降低人的心理防线的,特别是对于颜控们来说,这个标准只有更低。
而且这两个男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应该还在上学吧?
杨牧晃晃手里的钥匙,声音不自觉就放缓了,问道:“这个房子现在是我的,你们是谁呢?在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乱闯别人家会被当成小偷的?”
“什么小偷,这是我们老大的房子!是我们家!”乌乌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面的人是敌是友尚不分明,乌乌本来就很警惕,现在这人还说这房子是他的,他更戒备了。
这人莫不是看着老大不在,想来抢地盘的?
香香紧紧抓着乌乌腰侧的衣服,探出一颗小脑袋,明明很害怕却还是想帮小伙伴增加气势。
“对,是,是老爷爷的!”
老爷爷?他们也认识老爷爷?
杨牧挑了下眉,见那个小可爱头上的发箍不见了还有点儿可惜。他不跟他们多说,蹲下身,把行李箱打开,拿出遗嘱和新的房屋产权证,跟他们摆事实讲道理。
“老爷爷把这房子留给我了,喏,你们看,遗嘱,还有房产证。”
乌乌和香香都没看那遗嘱一眼,只盯着那房产证眼睛都瞪圆了,一脸不敢置信。
“不可能!老大不会把房子给别人!”
“对!不、不可能!”
证据确凿还不相信?
见跟他们说不清,为了避免起冲突,杨牧直接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杨牧:“喂牛律师您好,不好意思打扰您,我现在到了小饭馆这边……”
杨牧把事情简略说了一下。
听完他的话,牛律师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心里暗骂了某不靠谱的人一声,他解释道:“是这样,那里还住了另外几个人,他们都住在二楼,都是呃……算是老爷子收养的,在那里住了很久了。原本应该有人告诉他们你的事情,但是那人可能还没传达到。没事,待会我跟他们解释,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你放心。哦对了,二楼东边有间空房间,是留给你的,你可以住上面。现在,你把电话给何天铭。”
原来是老爷爷收养的啊?
杨牧心中对两人最后的一点防备没了,不是小偷就好。
“好,谢谢牛律师了。”之前杨牧就听牛律师说这个门面房没有房间,只有厨房和小仓库。他本来还想就在小仓库里住得了,没想到还有一间房可以住,杨牧很惊喜。
他道了谢,然后扬声问道:“你们俩谁是何天铭?”
“我。”乌乌举起手。
杨牧走近,把手机递给他:“牛律师的电话。”
“停,你别走那么近。”乌乌还是很防备,看着杨牧不让他走近。
杨牧依言停下,心中有些好笑。
这到底该谁防谁呀?
乌乌小心地接过手机,警惕地看着杨牧,对着电话说道:“喂,我是何天铭。”
香香也把脑袋凑到手机边,仔细听着。
杨牧噙着笑耐心地等着,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先是疑惑,后又变成茫然,再惊讶,最后变成释然。
几分钟后。
“怎么样?搞清楚了吗?”杨牧接过手机,电话已经挂断了,他放回裤兜里。
乌乌松了口气,把烟.雾弹和紧急信号发射器收回储物手环里,一脸放心了的表情。
“搞清楚了搞清楚了。老牛说你是老大让住进来的,以后这里就给你用了。”
说着,他上前两步,一手拍着杨牧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态度转变之快让杨牧咋舌。
“既然是老大说的,那就没问题了,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刚才对不住啊,差点以为你是坏人。”
“……”杨牧看了看肩上的手,笑道:“那就承蒙关照了。”
“好说好说。”乌乌老大哥似的摆了摆手,开始自我介绍,“对了,我叫何天铭,他们都叫我乌乌,这是香香。你叫什么名字啊?”
“杨牧。”杨牧报上名字。
“杨牧?”乌乌露出点困惑的表情,好像哪里听过?一时想不起来,他便罢了,说道:“那我们叫你牧牧吧?”
杨牧:“行。”
就像牛律师说的,误会解除后,他们还真挺好相处的,特别是颜值这么高,看着就赏心悦目。
“老牛说你住东边的空房,我们带你上去吧?”
“好啊,麻烦你们了。”
“那走吧,我帮你提箱子。”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杨牧赶紧拉过自己的箱子。
香香比较胆小,一直跟在乌乌身后,这会儿他拉了拉乌乌的袖子。
乌乌转头,见香香焦急的样子,他赶紧跟杨牧说道:“牧牧,你先上去,我们把电视关了就上去。从这个后门出去右转就是楼梯。”
“好。”杨牧不疑有他,拉着箱子往后门去安顿。
等他出去后,乌乌转过身说道:“走了走了。”
香香的妖力还不足,脸都憋红了,见杨牧走了,他再忍不住,头顶扑簌簌两下,两片叶子一齐冒了出来,还巍颤颤地抖了抖。
同时,他的眼珠又变成了浅绿色,领口处隐隐冒出一些深灰色的纹路,就像是植物脉络。
此时,在某处一片静默的黑暗中,一个男人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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