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来临,海伦娜回到了伯德庄园。
不知道是不是人长大了,心境改变了,即便是过去令她心生恐惧的空旷庄园,现在也没那么骇人了。她平静地提着箱子走进大门,莱芙没出来迎接,她只以为它在忙些什么没注意到,毕竟它已经那么老了。
海伦娜把行李放回了卧室,没急着给自己做点吃的或者换个衣服,直接穿着黑色的长袍去了挂着母亲画像的房间。
画像上盖着布巾,海伦娜上前将它摘下来,母亲沉睡的画像睁开眼,看着女儿沉默了一会说:“你长大了。”
海伦娜低头看看自己,微笑道:“我也觉得,我今年又长高了一些,小时候您总担心我会长不高,现在不用担心了。”
伯德夫人过了一会才说:“是的,看到你能长高我很欣慰。”
海伦娜看着母亲道:“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伯德夫人淡漠道:“我只是一幅画像了,没什么具体的生活,如果你需要我的回答,那么我会告诉你,我过得还不错。”
海伦娜缓缓点头,话说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一人一画像对视良久,是伯德夫人再次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你和布莱克在一起了。”她笃定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海伦娜眨了眨眼说:“您应该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我掀开布巾的时候你没有尖叫,我觉得那代表着您可能接受这件事了。”
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事已至此,她再反对,身为一幅画像,难道还真能反对出什么结果吗?
再者,之前与雷古勒斯见面时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对方的誓言犹在耳畔,伯德夫人虽然皱着眉,脸色不愉,却还是说:“这是你的选择,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即可,我毕竟只是一幅画像了,无法真的干涉你什么。”
海伦娜垂下眼眸,安静地听完母亲的话,良久才道:“可我还是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哪怕您只是一幅画像了。”
伯德夫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唯一的女儿,许久才略显沙哑道:“我当然会祝福你,我的海伦娜,你知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不知道我身处何地,我都是爱你祝福你的,你父亲也是。”
海伦娜缓缓走上前,手抚上母亲的画像,脸颊一点点贴上去,与画像中母亲的手相接触。
离开这间房间的时候,海伦娜开始思考莱芙到底去了哪里。
它一直没出现,这个时间过长了,即便它老了,也不该这么久没反应。
海伦娜开始在空旷而广大的庄园里寻找它,从楼上找到楼下,然后在地下室看见了莱芙僵硬的身体。
海伦娜蹲在它的身体旁边,看着衰老的小精灵,不自觉红了眼睛。
“莱芙。”她轻轻唤它的名字,可它已经不可能给她任何反应了,它不会再颤颤巍巍地给她鞠躬,不会再尖着嗓子叫她小主人,不会再搞错盐和糖,更不会再等她回家了。
这个世界上,从小一直陪伴她到大的,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了。
海伦娜无声落泪,泪水掉在莱芙身上,莱芙身上属于伯德家族的茶巾洗得发白,陈旧却干净,并且熨烫得整整齐齐。
海伦娜倾身将它抱起来,它很瘦小,一把骨头似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海伦娜抱着它离开地下室,漫无目的地走在漆黑的走廊里,没有了莱芙,这里的蜡烛甚至都灭了不少,本就光线昏暗的古老庄园越发阴森了。
海伦娜现在顾不上这些阴森了。
她没有埋葬家养小精灵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把莱芙安置在哪里。
她想了很久,还是先抱着莱芙回了自己的房间,用温热的毛巾为它擦拭着身上的脏污。
在将它的一切清理干净之后,海伦娜将莱芙放到小沙发上,为它盖上了雪白的长长的毯子。
做完这一切,海伦娜回到了自己床边坐下,盯着沙发上被白毯子盖住的小精灵,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好难过,竟然连它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从它身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它大约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它一个人躺在地下室的时候,一个人等待死亡的时候,会不会很绝望?
它会不会想念她,想到霍格沃茨来见她最后一面?
海伦娜抹了抹眼睛,试图止住自己的眼泪,但还是没能成功。
“再见,莱芙。”海伦娜呢喃出声,然后更加放肆地哭了起来。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
雷古勒斯刚回到家,还没整理好东西,克利切就出现在他身边。
他微微凝眸,轻声问道:“怎么了?”
克利切低声道:“克利切觉得雷古勒斯少爷应该知道这件事,克利切按照雷古勒斯少爷的要求看着伯德小姐回了伯德庄园,伯德小姐很安全,但是……”
“怎么了?”雷古勒斯打断它,“说重点。”他显得有些着急。
克利切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不太一样,雷古勒斯太熟悉它了,也听得出来。
“伯德庄园的小精灵死去了,克利切看见伯德小姐把它从地下室抱了出来。”克利切怪异地沉默了一会才说,“为自己的庄园劳动到一生的最后一刻!莱芙的生命和死亡都是光荣的!伯德小姐不需要为莱芙难过,但克利切不能出现告诉她这个,因为雷古勒斯少爷不希望克利切被伯德小姐发现!”
这下雷古勒斯知道克利切的变化来自何处了。
莱芙死去了。
哪怕克利切不形容,雷古勒斯也完全可以想象出海伦娜有多伤心。
莱芙一死,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陪伴她从小到大的人了。
“谢谢,我知道了。”雷古勒斯直起身,“妈妈在家吗?”
克利切说:“女主人在阁楼里。”它眼神忽然凝滞了一瞬,然后就打了个响指消失了,雷古勒斯知道,那代表着妈妈在召唤它。
果然不出他所料,几秒钟后克利切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弯腰说道:“女主人让雷古勒斯少爷到她的房间去见她。”
雷古勒斯微微点头,想了想,还是脱掉了黑色的长袍,穿着简单的黑色复古西装走出了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雷古勒斯望了一眼西里斯曾经的房间,然后收回目光缓缓朝母亲的房间走去。
沃尔布加状态不是很好,她半躺在床上,眉眼间都是疲惫。
雷古勒斯进屋之后,她抬眼看了看他便又闭上了眼。
“我刚刚在阁楼。”沃尔布加慢慢道,“我仔细检查了近期家里所有的来信。”
雷古勒斯的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不对劲:“是的,妈妈。”
“我让克利切给你送的信,你肯定也收到了,那么……”沃尔布加缓缓坐起来,睁开眼看着自己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你对此怎么看,雷古勒斯?你认为他已经开始我们怀疑了吗?”
雷古勒斯状若思考了稍倾才说:“我知道您希望得到我否认的答案,但我不能对您撒谎。”他专注地看着母亲,“从我几次面见他的过程来看,我相信修改信件,甚至是监视信件,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不信任了。”
沃尔布加的脸色因为儿子的话更难看了一点,她握紧了拳头,站起身开始来回踱步。
“我想不明白,雷古勒斯,我和你父亲一直支持他,不管什么事都从未曾退缩过,虽然我们没有加入食死徒,但这也不该是他会怀疑我们的原因……难道……”她看向雷古勒斯,“是因为贝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早在希望母亲接受海伦娜的时候,雷古勒斯就在莱斯特兰奇夫人和母亲之间埋下了斗争和怀疑的种子,如今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成为了他最有用的利器。
“也许。”他并不着急,只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然后在沃尔布加烦躁地催促下沉稳平静地说,“不管因为什么,结果对我们都非常不利,如果他已经开始那么做了,紧接着应该就是对付我们了。”
“……对付我们?”沃尔布加微微睁大眼睛,显得有些慌乱,“不,不会的,布莱克家族是他的忠实拥护者,是他最有力的坚强后盾,他不会那么做的。”
“妈妈,我也希望如此,但如果是这样,您怎么解释他的行为?”雷古勒斯不疾不徐道,“您没办法解释这个,您现在只是在自己骗自己。哪怕就像您说的,他需要布莱克家族对他的支持和拥护,但需要多久,什么时候他不再需要了,我们会是什么下场,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沃尔布加瞳孔收缩,雷古勒斯继续道:“我不是逼迫您做您不想做的联想,但妈妈,布莱克家族是纯血世家中最古老最高贵的家族,我们拥有悠久的历史,已经延续到了这一代,它不该毁在我们手里。”他恭敬地弯腰,“如果您改变主意,或者需要我再给您什么建议,您随时可以再见我。”
他转身离开,留下充足的时间空间让沃尔布加一个人思考。
在他走出门之前,沃尔布加突然说:“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西里斯?”
雷古勒斯倏地回眸,看着母亲没有说话。
沃尔布加失落地说:“我已经把西里斯逐出家族了,他已经不再是布莱克家的继承人了,哪怕如此他还是不满意吗?”
出过异类的家族,谁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异类?
有了第一个,就不可能仅此一个。
沃尔布加想到这些理念,想到那些和她争抢地位与信任的人指桑骂槐的话,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他过得怎么样?”沃尔布加没提是谁,但雷古勒斯一清二楚。
“比你我想象中好得多。”雷古勒斯这样回答。
沃尔布加沉默了一会说:“但我听说,阿尔法德去世了。”
雷古勒斯难得有些惊讶,沃尔布加没注意到,只是沉默了一会便说:“但那也和我们没关系了,他们已经不再是布莱克家族的人,和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她话是这样说,心里怎么样,别人又怎么看,这全都是未知数。
雷古勒斯离开母亲卧室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她迷蒙沉默的双眼,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以后走在这条路上,至少他不会再是一个人。
举家之力,他们总会做出成效的。
离开母亲的房间,雷古勒斯并未回自己的房间。
他直接用飞来咒招来黑色的长袍,将兜帽戴好,遮住自己的多半张脸,对着空气轻唤:“克利切。”
克利切的身影在角落里出现:“雷古勒斯少爷。”它微微鞠躬。
雷古勒斯朝它伸出手:“带我去伯德庄园。”
克利切立刻用它小小的手握住了雷古勒斯的手,两人一起消失在阶梯之上。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雷古勒斯的父亲,奥莱恩·布莱克正在暗处注视着一切,他看着儿子和克利切一起离开,没听清楚是去了哪里,但是……
他微微垂下眸子,慢慢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任何打破这层平衡的念头。
这个家里不能再少一个人了。奥莱恩关门之前闷闷地想。
伯德庄园。
海伦娜躺在穿上,不知不觉哭得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她眼前一片黑暗,有什么东西盖在她身上,也遮住了她的脸。
她试图坐起来,也坐了起来,盖在她身上的是黑色的长袍,她几乎立刻就从巫师袍上淡淡的木质香调中判断出它属于谁。
她激动地想将长袍扯开去看对方,但有人制止了她的动作,她被蒙着脸,而他就那么隔着黑色的巫师袍准确找到了她的双唇,重重地吻上她的唇。
他们的呼吸隔着巫师袍交织在一起,微弱的烛光在此刻摇曳了一下,如人心般,轻轻跳跃,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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