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杨珊和李哥是五分钟前抵达村中晒谷场附近的, 刘老实前脚进家门, 他俩后脚就到了。
从一户村民家屋宅后面走出来, 隔着这户人家的露天院坝和小半个晒谷场,两名任务者同时看见了那团蠕动的、如云似雾的黑暗
深夜的靠山村, 露天环境下唯一的光源只有星光,可即使是在这种并不良好的视野环境下,那团漆黑如墨、如云雾般变化万千又仿佛具有某种生命力那样蠕动着的黑暗, 仍旧具有强烈而奇诡的诡异存在感。
李哥头皮一紧, 立即拉着杨珊退回村民房舍后。
“居然是畸变鬼物”
正常的鬼魂是保持着生前形体的, 哪怕从魂体质变成实体、变成厉鬼、煞鬼、变得再怎么非人、抽象,也会保留一定的人形特征, 能让人看出来这玩意儿至少生前是个体面人
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鬼物,那真是再有想象力的艺术家也没办法把这么个东西归类到“人属”去。
这种异化的鬼物也有资深任务者遭遇过,资深者在论坛分享的经验帖中, 将这种丧失人形的鬼物称之为畸变鬼物、鬼物缝合怪意为多只鬼物拼接融合而成,强于普通鬼物而弱于厉鬼,虽无实体但已能直接影响到物质世界。
一般人被鬼魂缠上,胆大命大运气好, 不说逃出生天吧,至少能多拖延点时间、多喘几口气;被这种厉鬼化的畸变鬼物缠上,那生命倒计时就是以秒算的了。
“不愧是大型场景任务, 层次果然不一样。”李哥很庆幸这鬼显形时他们并不在吴家大院,不然的话想把同队俩新人完整保下来,不出点血肯定不行。
那团以极其让人不适的蠕动方式移动的黑暗, 卷到了刘老实家的小二楼前。
在紧闭的大门前停顿数秒,无声无息地蠕动着的黑暗中“吐”出来一具直挺挺的尸体。
李哥、杨珊等人白天在村里活动时并没见过赵先林,这位村支书似乎没打算在自媒体的镜头下亮相,别说是见着本人了,吴老三甚至都没对几人提起过赵先林的名字。
并不认识赵先林的李哥、杨珊,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他的尸体被蠕动的黑暗托举着、用额头“敲”门。
“咚、咚、咚”
胆大如杨珊,硬是被这一幕震得头皮发麻
屋里似乎有人应声,赵先林的尸体被“平移”到旁边的窗户前晃了下,让屋主人看到尸体的脸。
门,开了。
黑暗将赵先林的尸体“吞”没,整团挤进屋中
这种骗开门的方式,把李哥整个儿看呆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李哥彻底懵逼跟他一块儿老老实实蹲在墙角下的杨珊,猛然蹿了出去
“等”李哥抬手想抓,没抓住。
杨珊冲过他们躲藏的人家院坝、几秒的功夫冲到那户被骗开门的人家门口,手一伸抓住开了门却没被畸变鬼物攻击的瘦小农妇,蛮横地拉出来,拽着就跑。
李哥“゜ロ゜ ”
不是,你这个学生妹路子是不是太野了点
把懵逼的陈红妹甩到李哥这边,杨珊鼓着眼睛问“家里还有谁”
“我、我家男的,还有两个小娃在楼上”陈红妹本就不擅长应对强势的人,没过脑子便回了话。
“男的没救了。”杨珊丢下一句,转身冲锋
陈红妹还没理解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强行把她拉出来的小姑娘又冲到了她家小二楼下。
杨珊朝屋内看了眼,畸变鬼物和男主人都不在客厅内,男主人的鬼哭狼嚎声和凌乱脚步声还在响,显然鬼物还没得手。
于是她也没进屋,直接爬上刘老实家的窗台,用撬棍鹅颈嘴勾住二楼阳台、灵活地往上爬
陈红妹惊恐地看着那个小姑娘顺着窗子爬上她家二楼,“哐啷”一声敲碎窗户,翻身跳了进去
李哥总算明白杨珊想干什么,一时间也没空指责这个小姑娘太热血冲头,对陈红妹吼了一声“呆在这别动”便跑上去帮忙。
“我”陈红妹下意识往前的步子顿住。
她不理解这两人想做什么,虽然惧怕这两人把家里窗子砸了会让她男人打她出气,但赵先林僵硬的尸体凭空消失的画面实在是把她吓得不轻,一时间,她真的不敢靠近自己家。
乡下人家的住宅局大多差不离,有个过得去的客厅堂屋、有个厕所、有个厨房,其余的空间便全是卧室。
刘家二楼两间屋都铺了床,楼下放不下的杂物堆在床下或任何不阻碍人行走活动的空间中,杨珊翻进的这间屋里除了左右两张铁架床、一张老旧大书桌,其余的地方皆被杂物塞得满满当当。
楼下的动静惊醒了这间屋里睡的小孩,杨珊破窗而入,从床上坐起的两小孩便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没等杨珊出声,看上去像是初中生的大孩子便跳下床、怪叫着打开门冲出去“有小偷爸、小偷”
小的那个约莫六七岁,梳着小辫子,听到哥哥喊叫,也仓惶跳下床,跟着哥哥冲出走廊。
“站住”杨珊连忙跟在后面追出去
楼下,慌不择路蹿进厕所中的刘老实“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厕所门没有锁,只有个插销,刘老实哆嗦着把插销拉上便迅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打赵太平的电话。
赵先林只有一个儿子,平时村里有什么小事他懒得出面时都是赵太平在管,在村里也颇有威信。
电话接通,刘老实控制不住情绪吼出声“太平你家爸、赵支书是怎么回事”
对面立即挂断电话,刘老实再拨,直接关机。
“怎么搞的怎么搞的赵太平连他亲爹都不管”刘老实再笨也知道赵太平的反应不对,何况他本身也不憨,“赵先林赵先林死了”
“是死了吧活像淹死一样,梁成武家婆娘从水沟里捞起来时也是这个样子”
联想起家破人亡的梁家,刘老实仿佛被一瓢冷水兜头淋下,整个人颤抖起来。
七年前,他曾被喊去帮忙捞尸体,看见那女子凄惨的死状时,刘老实只觉得可惜、同情,害怕倒是没有多少。
虽然他家是外姓人家,真正重要的“大事”轮不到刘老实插手,但同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他还能不知道梁家那一家子是怎么回事那么大一笔外财本来就招眼,还想去抢赵先林屁股下的位置,梁成武真是赚了几个钱就不晓得天高地厚。
一家子被搞绝种,在刘老实看来,梁成武的张狂不懂事起码要负一半责任。
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去做那种憨事的,他一点儿也不怕自己会步梁成武的后尘,所以梁家人死得再惨他也没法共情,还不如后来全家人凑钱、和村里发下来的“盖房福利”合到一块儿,给自家盖了小二楼、铺了水泥院坝、买了摩托车来得重要。
但看到赵先林硬邦邦的尸体,刘老实怕了那可是村里最狠、最本事的赵支书啊
梁家来复仇,赵先林都保不住命、那其他人还有活路吗
他自觉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梁家,不该被梁家索命。
可赵先林死了居然来找他,这是不是要拖他垫背
太冤了
他刘老实什么时候不是与人为善,何时得罪过姓赵的就连当初村里“分赃不公”、他都没有指名道姓地说过赵先林不好
刘老实正心寒,楼上的儿子不知为何惊叫起来、还蹬蹬蹬地往楼下跑。
“不要下来回房间去”刘老实肝胆俱裂。
“爸爸”儿子的声音更近了。
刘老实来不及他想,拉开插销、打开门往外跑。
才刚冲出厕所跑出两步,刘老实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水腥味。
耳边传来水声,哗啦哗啦
顷刻间,刘老实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惊恐地四下张望,入目却看不到任何异常他家又不养鱼,也没水缸,盖新房时水龙头拉到厨房和厕所里头,这些年没停过水,自然也不会有放木桶胶桶储水的习惯。
水腥味越来越近,哗啦水声也越来越响。
刘老实无助地倒退,边退边努力辨认气味和声音到底来自哪个方向。
还没等他决定往哪边跑,一道冰冷刺骨至极的凉意,瞬间笼罩住他整个左边臂膀。
“唔”
刘老实张口想喊叫,喉咙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股比冰块还冷的可怕凉意已经把他整个脑袋包裹住。
冷,好冷不救
刘老实的思维像也被冻住了一样,临死前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延长
仿佛没有尽头的、透入骨髓的冰冷痛苦中,刘老实眼前又浮现那个从水沟里捞出来的外地女子,她仍旧那么年轻漂亮,遍体伤痕在那身白得透亮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还有,那三个被牵到吴老者家的小娃
模糊的视线中,刘老实看到了从楼上跑下来的大儿子。
十三岁的儿子惊恐万分地望着他,尖叫着转身往楼上跑。
而他,在撕裂灵魂的冰冷痛苦中,身不由己地、仿佛被什么东西托举着似的,追向他视若命根的宝贝儿子
意识变得异常迟缓的刘老实绝望地发出一句呐喊放过我儿子。
这句呐喊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听见,也没有任何人理会。
杨珊追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刚伸手抓住跑得慢的小女娃,脸色便是一变。
跑下楼的大儿子倒回来了,一边哭叫一边跑;一团恶心地蠕动着的黑暗紧随之后,把整个下楼的楼梯堵得严严实实。
杨珊立即把小女娃往胳膊下一夹、转头狂奔到儿童房间,跳到阳台上,撬棍鹅颈勾住阳台栏杆,抓着撬棍往下爬的途中将哭叫不止的小女娃塞给来帮忙的李哥。
陈红妹听到儿子叫声又看到自家女娃被带出来,也跑到了自家院坝里。
李哥没把孩子还给她,抱着就跑。
“小丫、小丫”陈红妹六神无主,下意识跟着跑。
“你们干啥”
先是刘老实鬼喊鬼叫、后是刘家大儿子不住尖叫,左邻右舍皆被惊醒,一个穿着老头衫的老人推开窗户,一看到刘老实家小姑娘被外地人抱着跑,当即怒喝出声。
另一家,两口子起床看情况,见状男的提锄头、女的抓扫把,气势汹汹地冲出来。
李哥一手抱着小丫头,一手扬起“意志”出品的无限子弹5,朝天连开数枪。
老头子“哐”地一声把窗户锁死,冲出来的两口子也惊叫着退了回去
这也算是孙井空干了点好事了,家家户户都有人去看过吴家大院的热闹,这些村民看见枪械晓得害怕。
“听好了敢出来就要死开门也要死”李哥直着脖子大吼,“不要命的就开门出来,看看是你全家脑壳硬,还是枪子硬”
“谁敢乱开门,杀你全家”
李哥故作疯狂地一通大吼,晒谷场周边七、八户人家原本开灯看情况的都被吓得立马关上灯,怕被这个拿枪的疯子盯上。
李哥这辈子就没这么扯着嗓子吼叫过,低低咳了两声,抱着小丫头朝着之前的藏身处狂奔。
杨珊一把扶起吓瘫了的陈红妹,快步跟上。
隔着晒谷场停下来,李哥放下小丫头、任由农妇将自己闺女搂紧,边看时间边问“你家里除了男人小孩还有什么人没有”
“没、没了。”陈红妹被吓得够呛,抱着小丫直哆嗦,“家里老人、去年走了。大伯子没和我们住。”
李哥、杨珊两人没功夫宽慰她,同时看向刘老实家。
从杨珊抱着小丫头跳窗出来到吓退村民、到穿过整个晒谷场,已经过去半分多钟。
两人盯着那扇敞开的木门没多久,一团漆黑的玩意儿便从门中挤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吞掉两个活人的原因,这东西看上去仿佛变大了一点点,但并不会给人臃肿感,仍旧似云似雾、似散似聚,蠕动着缓慢前行。
“它”的下一个目标似乎是挨着刘老实家院坝的邻居,刚才有两口子想冲出来阻拦的那家。边缘处的黑色雾团不住起伏、像是迈着一点儿也不萌系的小碎步那样,缓缓地向这户人家移动。
“那是谁家”李哥回头,压低声音问。
陈红妹看不到从她家里出来的黑雾,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杨珊的举动推测似乎是这个拿着撬棍的小姑娘吓到了他的大儿子。
杨珊从她家二楼爬下来时屋里还有大儿子的声响,她虽然本能地觉得家里出了事、这两人不是好人,但也明白这两个凶神恶煞应该没有实际伤害她的家人,没有产生太强烈的对立情绪,老老实实地小声回道“是大伯子家。”
李哥了然点头“你大伯子家几口人”
“两口子,一个娃娃”
杨珊道“娃娃住哪间屋”
陈红妹神色畏缩,却还是硬起头皮咬紧嘴巴,不肯回答。
李哥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大伯子家门口看。
陈红妹不解地将视线转过去。
不久后,这个以蹲姿抱着闺女的农妇,一屁股坐到地上。
大伯子家门口台阶上,先是出现两条腿,再来是躯干,再来是双手、头
这个突兀地凭空出现的人,哪怕隔着几十米距离、光线也不够好,陈红妹仍能认出那是她的丈夫,刘老实。
她的丈夫直挺挺地站在大伯子家门前台阶上,上身僵硬地倾斜,仿佛被什么东西摁着头那样、用额头撞门。
咚咚咚
屋内没有动静,李哥刚才放的狠话还是有效果的。
但“刘老实”并不肯放弃,依然执着地、坚持地,用额头一下下地撞着门。
咚咚咚
晒谷场另一头,目睹这惊悚一幕的陈红妹眼睛一翻、就要晕倒。
杨珊李哥同时出手扶住这个瘦小的女人,杨珊还把已经被李哥麻睡着的小丫头接了过来。
李哥抓住农妇肩膀用力抖了下把她震醒,严肃地道“刚才你家门也是这么被敲响的,我和我同伴都看到了。她把你拉出来、又冒险去爬你家二楼,是为了救你们娘俩。”
“我们是吴老三家骗来的,和你家没仇没怨,没道理看到能帮的情况不伸手。”
陈红妹惊惧的视线控制不地往用脑袋敲门的丈夫身上飘,呆滞了会儿,忽然仰头,感激地看向杨珊。
她男人死了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杨珊“ ”
李哥古怪地盯着陈红妹看了两秒“那个男的是你男人”
陈红妹点头,虽然遇到了这么可怕的事,她脸上居然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个看上去仿佛四十多岁的瘦小农妇,其实才刚三十出头。
乡下像她这样的女人不少,读完小学、好点的人家能让读个初中,就辍学回家做农活。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父母便会安排着找亲家,商谈彩礼嫁妆、把人嫁出去。家里少个麻烦,嫁妆还能贴补下儿子们的婚房。
陈红妹小学毕业在家里做了两年农活便被父母嫁给了大她十几岁的刘老实,十六岁时,便给刘老实生了个大胖小子。
热衷于把子宫变现成人生保障、信奉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无知女人,热爱意淫不管嫁给什么男人、包括乡汉都能“一举得男”、被娇宠被疼爱的婚姻生活,而现实是很残酷的十五岁嫁为人妻、丈夫老实憨厚面相端正、夫家在村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陈红妹,既没有娇宠也不可能被疼爱呵护,照样要起早贪黑做活,照样要接受丈夫的铁拳教育,膝盖磕在地头上过活。
真正的乡村生活不是田园牧歌,而是永远晒不完的太阳和干不完的活计,淳朴的乡间汉子也不是只会憨笑和埋头干活,打牌输了,在外面受了气,关门揍妻便是最能有效发泄压力的低成本娱乐活动。
城市里的家暴者把妻子殴打躺平后至少会跪下来求恳妻子原谅、回头,留在他身边继续享受老拳教育,乡村农汉可没这么“高素质”,打了就是打了,没打死继续当牛做马。
小的时候在家里被家长打,还没长大又被转移到陌生环境中、被“家人”打,但被生活锻打得失去骄傲、自尊、羞耻、希望、理想,变得唯唯诺诺、在强势的人面前畏畏缩缩的陈红妹,归根到底还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大活人,意识到刘老实已死的瞬间,哪怕她现在处境不妙、还被拿着枪械的危险份子控制,她最大的感受仍然是一身轻松,仿佛压在她头顶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般。
身为男人的李哥,看见这么个死了老公便喜不自胜的女人,那真是哪哪都不自在
不过这农妇没有痛哭流涕嚎男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李哥忍住不适,摆出温和人设“你们村子里死过姓梁的一家人,这事情你知道的吧”
“知道。”陈红妹合作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小丫刚出生时出的事。我我听说,好像是赵先林害死的那一家。”
“梁家人的事,你男人和你家大伯子有没有插过手”
陈红妹慢慢低下头去,沉默了会儿才磕磕绊绊地道“梁家人很好,人太好了,在乡下要被欺负”
“当初梁家回来,第一个就喊刘家两兄弟去跟他搞大棚,说是勤劳致富,赚干净钱”
“一开始我男人和大伯子都高兴,天不亮就过去忙”
“后来梁家男人一死,我男人又说搞大棚太累,还不如听赵支书的话,跟着赵支书走”
陈红妹声音渐渐变小,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我也是个没良心的,梁家媳妇在生时,还说要领我们妇女搞创业,自己兜里有钱,对着男人也硬气这些年来,我怕刘老实打我,硬是硬是没想过,帮他们家喊句冤”
这次,两名任务者都没有安抚她,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个农妇压抑着声音小声抽泣。
“这种大事,村里是不让外嫁来的媳妇和年轻人晓得的。刘老实吃我吃得死,这么多年我连村子不敢随便出,怕他找借口说我和哪个男的眉来眼去、又把我打得起不来说这些的时候,没有瞒我。”陈红妹面色凄苦地自嘲了句,抬头求恳地看向杨珊,“小妹子,梁家死不瞑目,要报复全村人,我认了,我也活该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小丫,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
杨珊叹了口气。
她也是在乡下长大的,要不是到了入学年龄,她都没法进镇里跟爹妈一块住。
就算进了镇里,每年寒暑假,父母还是会随便掏个十几块钱车费把她打发到乡下。
乡村生活的野趣、闲趣,杨珊非常清楚那都是城里人的无病呻吟,真实的乡村生活是什么模样,她清楚得很。
可就算是如此靠山村这些人搞出来的事情,仍旧让她心浮气躁。
眼前的女人也属于她痛恨的类型,她真的很烦这种被磨去锐气、不晓得战斗的同性,她们那“不得已”的屈服,让杨珊极其恨其不争。
但说到底这样的女人也不过是封闭环境中层层向下欺压的最底层罢了。将矛头对准她们的,也不过是同样欺软怕硬的卢瑟。
“你真的对梁家心存愧疚,那就好好地活下来,帮我们尽可能救下更多没有直接参与杀害他们家的无辜者吧。”杨珊认真地道,“杀人是罪,鬼杀人也是罪。梁家人现在已经变成只知道杀死所有活人的一道执念,帮助他们少犯错,那他们就还能有一丝恢复人性的希望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
活人有喜怒哀乐怨憎爱,因执念而保持不散的鬼魂,只有怨憎。
被任务者干涉过执念的鬼物中,只有极少部分能恢复生前记忆、灵性,以鬼魂的身份成为任务者,更多的变成了“意志”出品的道具、装备。
内中区别,按资深者们的猜测,有很大可能在于鬼物的执念消解过程中,犯下的罪有多重。
杨珊越是了解七年前惨被灭门的梁家,便越是期望这家人能够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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