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场务温倩秀,女, 二十一岁, t州大学历史院大三学生。
化妆师宋弈秋,女, 二十五岁,影楼化妆师。
灯光师封沛然, 男,二十二岁, x大电影学院大三学生。
录音员应子轩, 男, 二十八岁, 来自xx艺术影音工作室。
财务员陶乐, 男,三十二岁
将这五份疑似失踪者的简历单独挑出来,杨珊看着证件照一栏贴着的五张完全陌生的大头照, 思维一时间有些混乱。
她产生了个可怕的联想但这个猜测实在太惊悚了点, 别说是跟陆染风商量, 她自己都本能地不愿意将这个想法留在脑子里。
“怎么样,找到了吗”剧务助理见杨珊面色大变, 还以为杨珊发现了那个逃犯的身份, 忍不住想凑上来看杨珊挑出的简历。
“还不确定。”杨珊迅速将五份简历装回档案内, 没让剧务助理看清, “这个袋子我得拿走, 没问题吧”
“诶这行吧。”剧务助理勉强地点了头, 见杨珊两个作势要走,连忙道,“你们总得跟我说谁的嫌疑最大吧万一那个杀人犯晚上来找我怎么办,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防都没法防”
杨珊转过身来,严肃地盯着他“如果你相信我们,那就记得一点今晚一定要呆在房间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轻易开门、更不要自己跑出去。只要别主动开门,你就是安全的。”
剧务助理连忙点头“还有呢”
“工作群里通知其他人,晚上尽可能不出门、不开门。”陆染风边把枪收起来边补充了句。
剧务助理神色勉强地看了她一眼,再度点头这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大美女今晚真的是够刷新他的世界观的了。
从卓家出来,杨珊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扭头。
竹沟村并不能算是贫困村,因距离城镇较近、交通便利的关系,村民外出打工、售卖自家产出都容易,大部分村民有一定储蓄,还有少部分人家比较宽裕。
村支书卓家就得算是比较宽裕的人家,房子盖得又宽敞又漂亮,三层高的乡土风情复式楼、外墙贴着白瓷砖那种,上上下下十几个房间,每层都有浴室,二楼和三楼还有挺壮观的大阳台。
一楼三个客房、带厨房浴室的大客厅借给剧组的人用,剧组的车也停在卓家院子里,杨珊和陆染风十来分钟前进院子时,当时坐在二楼阳台上抽烟的老支书卓毕发还友好地朝两人招了招手。
这会儿老支书已经不在二楼阳台那了,大约是回房休息了,阳台旁边的起居室灯光也暗了下来。
杨珊怔怔地盯着二楼发了会儿呆,忽然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向陆染风。
“珊珊”陆染风有点被她吓到。
“我有个想法,需要验证一下,来。”杨珊来不及解释,招了下手便急匆匆跑回卓家。
“好。”陆染风也不质疑,立即跟上。
剧务助理明显是被两人吓到了,果然没有出房间,连大客厅里的灯都没关。
杨珊进了一楼,直冲厨房。
卓家大客厅算上今晚杨珊已经进来过三次,从沙发上套的自制布罩、饮水机取水口下方的茶水渍、靠厨房方向餐桌附近墙壁上的淡淡油垢,都能看出浓郁的生活气息这个大客厅,是卓家人日常生活中时常使用的起居空间。
厨房内,也有长期使用的痕迹,一进厨房门就能闻到的淡淡油烟味,集成灶上难以擦洗的顽垢,以及洗菜池周围的水渍,都骗不了人。
杨珊仔细地把厨房查看了一遍,又出来进了隔壁门的浴室。
浴室很“酒店风”,华夏人居家环境中使用率无限接近于零的浴缸成了放杂物的地方,盆啊桶啊啥的全堆在里面。
杨珊没管其它地方,打开洗手台上面的置物柜扫了眼,又从浴室出来,准备上楼
陆染风不得不抓住她胳膊,压低声音问“珊珊,你这是在找什么呢”
“我想看看卓家到底有几口人。”杨珊低声回道。
“他们家的人我们不是见过的吗,五个啊。”陆染风没明白,“卓老爷子,儿子媳妇,孙子卓和平,还有个像是初中生的小孙女,昨天不就”
陆染风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溜圆
“你也想到了吧,剧组失踪人员的情况,和周老憨家实在太像了。“杨珊见她也转过了这个弯来,幽幽地接了句话。
陆染风脸色发白,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淌,嘴唇蠕动了好会儿才勉强发出细如蚊呐的声音“是啊剧组里消失的人谁都不记得了,明明还有遗物、还有简历能证明他们存在过,可他们就是能被所有人忘记周老憨家明明有老人小孩的生活痕迹,可却所有人都把周老憨当成单身汉,这简直一模一样。”
说到最后,陆染风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被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缓缓抽走
周老憨这个手上肯定有人命的家伙,把陆染风和杨珊都给带歪了思路,在秋彤云那儿确认剧组中的神秘失踪现象时,俩人都没往周老憨家里的诡异情况上联想。
可仔细想想,这种活生生的大活人消失掉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没有被任何人留意的情况既然发生在剧组里,那么有没有可能也会发生在这个村子里呢
杨珊缓缓点头,神色沉重“卓家和周老憨家都是一样的住房房间远远多过人口,当然,这并不能当成推论依据,农村宅基地申请容易、有钱就能盖大房子,要隔出多少房间来都行但周老憨家的情况实在是太古怪了,单纯只是周老憨是杀人狂魔这个解释,说不通的地方太多。”
顿了下,杨珊再度补充,将她的推论过程告知小伙伴“如果剧组的诡异失踪现象也发生在这个村子内,周老憨除了是杀人犯外,还是家人失踪却一无所知的受害者,那逻辑就圆得回来了。周老憨本身背了人命,他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别说合影照片,就连户口本身份证我都没翻到。卓家情况不一样,他们家老爷子是村支书,家里应该能找到户口本、合照之类的可以确认他们家人口数量有没有发生过变化的关键证据。”
陆染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亲密无间的家人消失了,其他人却完全无法察觉,在不知不觉中将永远失去的亲人遗忘,甚至连为亲人悲伤、悼念的机会都没有只是稍微想象了下,就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不再耽搁时间,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二楼的房间格局跟一楼类似,只是大客厅被分割成了两个房间,一个起居室,一个杂物间。
因二楼有人的关系,两人屏气敛息、跟做贼似的摸进走廊,一个个房间摸过去。
卓毕发已经睡下了,鼾声隔着门都听得清,两人没有进去打搅。
卓毕发卧室旁边的起居室,向南面的墙壁上,挂着不少新旧照片。
其中,有一张全家福。
杨珊和陆染风站在墙壁前,看着这张喜气洋洋的全家福,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一楼大客厅,卓家人坐着的沙发上那套自制的布罩,花纹跟现在楼下客厅里两人刚看见过的一模一样。
卓毕发老爷子笑呵呵地居中而坐,左右围着他的是他的孙子孙女。
照片上的卓和平比现在要年轻一点儿,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
里面那个小孙女,看上去也要比白天时见过的小一些。
除了这两个杨珊跟陆染风明确见过的卓家孙辈,和老爷子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的,还有一对十岁左右大的双胞胎男孩,一个戴着眼镜的、看上去和卓和平差不多大的腼腆青年。
和孙子孙女们占住了整条沙发的卓老爷子后方,并排站着三对中年夫妇。
昨日剧组抵达竹沟村时,卓老爷子叫出来招呼客人们的儿子媳妇,在全家福中,并没有站在一起至少从这张全家福上看,这两人的婚姻伴侣都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陆染风瞠目结舌了半天,呐呐出声“天呐”
天天在挂着这张全家福的起居室里活动的卓支书,竟完全想不起来,他原本的家人应该还有很多,很多
杨珊闭上眼睛,长久地、缓慢地吐了口气。
“去下一家吧。”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
周老憨家。
吴学二十分钟里起身出去上了两次厕所,准备去第三次时,躺床上玩手机的伍白然出声嘲笑他“行了吴学,人又没回来你心急有什么用,要担心呢就出去找,要关心呢就发条微信打个电话问一下,你这急给我们看有什么意思啊,人家知道吗是吧张浩。”
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张浩抬头看了眼,没应声。
“扯什么蛋,我上个厕所你这么多话”吴学老脸一红,回身呵斥。
“我的意思是你就别去厕所浪费水了,不行你就搁门口站着等,面朝院门方向,这样人家一回来就能看到你在心急、你在操心,必须得给你感动住。”伍白然嘿嘿直笑,“要不然,人一回来就看见你这人一趟趟跑厕所,这算啥事呢,找男朋友敢找你这样的吗”
正好走到门口的吴学顿时出也不是,进也不是,站着不动吧,感觉更不对,气笑不得“哎你这人,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能损人呢”
“这话就没道理了,兄弟给你殚精竭虑出谋划策,你管这叫损人,啧啧说真的吴学,就你那直男式追女套路,人陆染风别说喜欢你,没嫌你烦都算人家有修养,我就没见过跑到别人女生房间里拉着人家玩大富翁的,这段子我能乐十年”
“求你闭嘴吧,亲哥,亲祖宗”
坐在角落里的张浩,一言不发地看着两名室友互相打起嘴炮。
这算是他们“三人组”的固定相处模式,吴学嫌弃他阴沉,除了拉着他一块儿出入、偶尔指使他做些闲杂小事外并不会跟他多话;伍白然虽然什么事儿都会想到他,但也只是随口带一句罢了,并不会真的把他拖进话题里去。
张浩很清楚,这两人确实是把他当朋友。
但又并不是那种有价值的、值得重视的“益友”基本上,这两人都不认为张浩会有什么有意义、有内容的想法和言论,所以他们大多数时候并不需要张浩的意见和建议。
自己是个不被重视,不被需要的人,这种体验,张浩已经很习惯了。
只是习惯,并不表示不会难受。
吴学跟伍白然两个互相嘲讽了没多会儿,又喊起玩手游组排,伍白然叫了张浩一声,这回张浩出声说了句“去厕所”,便从让他感觉不自在的房间走了出来。
客厅里的灯泡好像坏了,拉不开,张浩左右看了眼,不想去敲房主周老憨的门,索性从客厅出来,坐在院子里房主人家的躺椅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张浩的手机信号忽然断了。
张浩还以为手机设置出问题,切出a查看无线设置,却发现一切正常,只是无线网卡怎么也连不上。
“操”张浩暴躁地骂了句,蹭地起身。
当他走进客厅时,他忽然感觉额头处的神经一阵刺痛传来,痛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借着院子里的灯光扶着墙壁走到房间门前,张浩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拍门,颤声叫道“沛然,帮我拿下药。”
“怎么了”伍白然开了门。
“头痛,你的止痛药借我一下”张浩龇牙咧嘴地抬起头。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张浩”伍白然关心地问。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浩惊骇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推了伍白然一把,抢进门内,“吴学,沛然呢”
吴学看见伍白然被张浩推得一踉跄,没有回答张浩,反而略带责怪地质问道“张浩,你发什么疯”
张浩眼神发直地盯着吴学看了两秒,忽地“啊”了一声,转身就跑。
“张浩”吴学、伍白然两个吓了一跳,连忙追出来。
张浩头也不回,像是疯了一样冲进黑暗中
同一时刻,秋彤云等人借宿的老刘头家。
老刘头家里开的露天棋牌室还有许多人在前院打麻将,两人不得不从后面翻墙、潜入老刘头家里。
因前院热闹人多的关系,刘家一楼的楼道门、房间门都没有锁,两人没废什么力气就摸进了老两口住的卧室里。
刘家完全不像周老憨家那么整洁,整间卧室乱糟糟的,乱七八糟堆了不少衣服的床上散发着老年人特有的酸臭味,还有个不知道何时滚落到柜脚的橘子,烂得都发臭了。
杨珊知道老年人喜欢把重要物品、现金首饰存折户口本啥的用布包起来藏在衣柜里,她外婆就是这么干的,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她就把老两口藏在衣服夹层中的花布包找了出来。
这个被老两口妥善收藏的布包中,放着几张百元现金、两个金戒指、户口本、银行卡。
在刘家的户口本里,登记着整整六口人老两口,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二闺女,小儿子刘三强。
“我没记错的话,分住处的时候,村支书介绍过刘家只有三口人,儿子刘三强还长期不归家是吧”杨珊叹息了一声。
“是啊。”陆染风百味杂陈,“因为刘家只有两老和一个青壮儿子的关系,秋姐在他们这个组分了两男演员避免出啥意外。”
“周老憨,卓家,刘家都是这个情况,那看来王大发家和陈家也不会有意外了”杨珊再次叹气。
陆染风神色上看去还算淡定,只是心头狂跳不停,耳中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到这会儿,陆染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卓家时杨珊的态度会忽然大变。
“珊珊,能够扭曲这么多人的认知、篡改这么多人的记忆的只有意志了吧”略微偏过头,陆染风强忍心头惧意,尽可能面色如常地看向杨珊。
杨珊,神色就很尴尬
这个任务的困难复杂程度超乎她的想象,可陆染风只是个经历过两场任务的新人,按理说这种任务场景怎么也不可能把陆染风拉进来陆染风又不是像她这样连续两场任务完成度超过100,有被纯粹拿任务者当工具人的“意志”拖进来“救场”的嫌疑。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她傻好心、非要拉着陆染风组队,那么陆染风根本不必到这种比缸中之鬼那个凑齐了三名老手的任务还辛苦的场景里蹚浑水
陆染风本来心里还挺害怕,见到杨珊这满脸愧疚、纠结的小表情,忽然间精神压力就给大风刮掉了,还忍不住笑出声“干什么呀珊珊,你不会觉得都是你害了我吧你到底是把我当同伴还是当累赘啊,难道我就对任务一点贡献都不能有、连跟你并肩作战都不够格”
杨珊一呆,连忙摆手“没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干嘛一副我一点忙都帮不上,没有你保护就会死的样子”陆染风嗔怪地道,“没错我现在是不怎么顶事,但不表示我以后也会一直菜鸡啊,你也只是比我多两场任务经验而已,给我这个成年人多一点尊重、多一点信任,行不行”
杨珊忍不住咳了两声她当初为了在李哥那撑面子才说自己有两场任务经验,其实么她也就比陆染风多一场场景任务。
“对不起,小染,我太自大了。”杨珊先老老实实道歉,陆染风明媚一笑、表示自己不在意后才收敛容色,严肃地道,“我想你也隐约猜到了,我们进入这个场景为什么一直不能接到任务因为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任务者进来了,任务,已经发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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