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去交粮的话, 你能不能带上我”唐瑾让自己的笑容大大的,好一下子就萌住唐老爷子,让他答应。
说实话, 他从来没有见过粮税是怎么交的,真的很好奇。
以前的时候, 他几岁时国家是收粮税的, 听说每年都收两次, 他小时候也见过,只是那时年龄太小没记忆, 再后来国家政策好就不再收了,他也就再没有见过怎么收粮税。
国家赋税来源之一, 他到底是好奇的。
两三岁的时候他也说过想要去看看,只是老爷子说那边太乱太忙怕丢了他怕染了病, 不让他去。
那时想着,等他大一点, 老爷子眼里他懂事了, 愿意他去了,一定要去看一看怎么交粮。
这两年他学习忙, 昨天还听家里人说最近要交粮, 等他后天想起这事的时候, 粮在昨天就已经交完了。
“你没见过”唐老爷子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里正接口问了出来, 转头不赞同的朝着唐老爷子道“叔不是我说你, 你这样不行的, 男娃还得粗养着,你这东怕西怕的,养的比女娃娃还好,受不得风吹雨打可不行。”
里正说着就轻轻捏了捏唐瑾的脸蛋,觉得光滑的很,又摸了摸。这娃长的白净,不像村里一溜的黑小子,看着就野。
唐瑾看着里正把自己的脸当个玩具的样子,侧过了头躲了过去,心下无奈。
从小被人摸头捏脸捏耳朵的长大,真的是有些烦这些事了,不过这些都是亲朋表达疼爱的方式,也不能生气。这两年大了大家也都收敛了,没想到里正又来。
“胡说,我家乖乖安康着”唐老爷子可听不得别人说唐瑾的不好,反驳着里正,又笑着问唐瑾,“是不是呀乖乖”
“对,我好着呢,连病都不怎么生的”唐瑾连忙点头,又对唐老爷子笑道,“带我去好不好老爷不是说不能死读书嘛”
里正也在一旁插嘴,让唐老爷子带唐瑾去。唐老爷子想着唐瑾也大了,懂事了,带他去看一看也好,就点头应了“好,今天夏收后带你去看交粮。”
秋收后也要去
不过唐瑾没把这话说出来,怕说出来得寸进尺唐老爷子拿手抽他,到时候再说,反正他想去总有办法。
这边里正又说起了正事,询问唐老爷子“那这钱咱们到底是给不给啊”
“就是不知道这县令能在咱们县里待几年,要是只待三年,衙门里的人都是吸血虫,怕是交了也得不了多少好处。”唐老爷子沉吟着道。
“就是啊,我也就是这么想的”里正激动的一拍巴掌,对着唐老爷子说出了心里话,“而且钱到底怎么收让家家交肯定不愿意,就得让愿意交的人交了把实惠给了他们。可要是交了钱没落得个好,也是里外不是人了啊。”
唐老爷子也是跟着点头。
里正期待的望着唐老爷子“那叔你说,这钱到底该不该交”
“我又不了解县令脾性,这事真不好说,你还是问一下村里人的意见吧。”唐老爷子并不会给里正拿主意。
里正又与唐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唐瑾问收拾着水杯的唐老爷子“那这到底交好还是不交好”
每个社会底层都有他的潜在的不成文的规则,衙役会收取好处这事,唐瑾是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看里正和唐老爷子两人光明正大的来谈论行贿,他对于这里的社会形态有了个猜测。
“咱们乾州县离府城和省府都近,也不是什么贫寒之地,县令不会多年不换。别的地方没有把田分等的规矩,等县令三年后一走,这分下的等次怕是不被认可,钱大多也就白交了。”
唐老爷子半点都没有停顿的说完,可不像跟里正说话时那样还要想一想再想一想才说。
“怎么就白交了交了钱地里要交的粮税就少了,省下来的粮也能抵过交了的钱啊。衙役们再贪心,田的等次是分好了的,再好的田要交的粮税也不可能超出一个限度啊,他们还能改了不成再说县令还坐在县衙呢,下等田定成了上等田,要多交税,做的过份了谁都讨不了好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唐老爷子向来喜欢引导唐瑾去思考该怎样,而不是直接对他说怎么样好,要去怎么样的做。
“我也没什么意思。”唐瑾一听唐老爷子的话出来,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了,笑着摸了一下自己的头,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原本觉得拿点钱就能得到实惠,这是好事,村里人本来生活不易,有的人没这脑子想不到这一点,里正一通知,愿意的人各凑一点,大家一起交了费的钱少那岂不是不会吃亏了吗”
“那要是连着两三年遇到灾年,风不调雨不顺的,收成少,没粮可交要用钱换粮来交,那时没钱了又该怎么办这样的情况下县令三年走了田等划分失效白投了钱进去,大家只会怨我啊。”唐老爷子心里有计较着呢。
“那你既然觉得不好,怎不把这话说给里正听大家也能多考虑考虑。”
“那若是县令几年十几年都乾州县的任上不走,听了我的话没交钱的人岂不是后悔死了到时岂不是怨我我能担起这责任”唐老爷子反问唐瑾,拿出了砚台打开。
唐瑾觉得唐老爷子说的很有理,反驳不了。
里正来时就坐在唐老爷子讲桌旁的凳子上,唐老爷子也拉了凳子坐在讲桌旁,伸手拿了笔交到唐瑾手里,微叹道“乖乖啊,你要记得,无论何时,都不要替别人拿主意,你承担不起主意出错后的后果。”
唐瑾手里握着笔,突然就明白了。
这不是没担当,而是生活的智慧。
这也不是说他绝对的就要按着这条去做,世界上的事没有那么绝对,这是让他每次想着帮别人做决定时,都要想想他能不能承接起后果。
有些主意是小主意,有些事情是小事情,然而事情到了最后,谁也不知道他会发展到哪一步。
“那老爷,咱们家到底有多少亩地啊”这一点唐瑾以前也曾考虑过,因为能吃饱穿暖,也不太关注。
“咱家地不多,也就二百多亩,不到三百亩。”唐老爷子在一边应着。
唐瑾吃了一惊,抬头去看“这么多”他也以为就三四十亩地,他家以前就不到十亩地。
唐老爷子伸手指在唐瑾的额头上敲了敲“不了解事情前,不要乱下定论你知道别人家一家多少亩地么你知道一人几亩地吗怎么就多了”
唐瑾连忙摇头,他就是跟以前比才觉得多,其实细算下来,他家六个人一人也就一亩多地,加起来不到十亩。
唐家人要多多了,有个五十亩的地也不多。再说古代虽然荒地很,但总体来比人少地也多,人口最多也就以前的四五分之一,那有个二百多亩的地不算罕见。
有些事唐瑾不知道,唐老爷子就会给唐瑾讲“男丁每人十亩地,女丁每人八亩地,每二十年划一次,算下来也就两百亩了,自己家再攒一些,就这么些了。”
那这样的话,唐瑾就奇了怪了,每人十亩地,女人八亩,怎么就不够吃了,剩下来的粮应该多多了啊。
“那大家怎么都这么穷”唐瑾疑惑的问。
“那你觉得大家怎么就要富了”唐老爷子反问。
“那不是打的多就剩的多嘛,就算没钱花也该有饭吃啊。”
“你从哪里觉得一亩地打的粮多你觉得一亩地应该打多少斤粮食”
“”唐瑾有些不确定了,疑惑着问,“七百斤”以前不是说亩产千斤嘛,古代条件不好,应该产的少。本来想说六百斤,觉得太少了没说。
唐老爷子失笑,知道自己有些地方真是做错了,孩子真是不能管的太严,还要通一点庶务,不然要是不知道凭自己的猜测将结果写上了卷,那只是贻笑大方。
“哪有那么多,有一半都是顶顶好了的。”唐老爷子开始讲起了收成来。
“一亩地一年能产三百斤粮左右,收成不好两百出头,甚至一百多斤的也有。收成好了三百斤出头,甚至有四百多斤的时候。这说的是麦子,玉米能好一点,黄米高梁就更少了。”
“怎么这么少”这数字真是超出了唐瑾的预料。
“没肥地贫,雪雨不顺,虫病又能让粮食减产,向来就是这么些。”
唐老爷子摸着唐瑾的头,给他出题“一个成年男丁一日吃一斤到一斤半的粮,干重活的话吃的更多;女人和五六岁以下的孩子就少一点,也就是一斤左右。每亩地交粮一百二十斤,你算一下能剩下多少。”
“咱家三十六口人,五六岁以下有四个孩子,除此外男丁十四人,女丁十八人,按男丁一天吃一斤半的量来算有二十一斤粮,女丁和孩子按一斤来算有二十二斤。一天四十三斤,一年”
前边的唐瑾还能心算,后边的答案就不会那么快了。
“一万五千六百九十五斤”一算出来,唐瑾也是有些吃惊,他们家一年竟然能吃掉这么多粮食
“地的话,按两百四十斤的产量来算,”唐瑾望向唐老爷子,家里到底多少亩地
“二百八十九亩。”
“一亩二百四十斤,共产六万九千三百六十斤粮,交一半剩三万四千六百八十斤。”
看唐瑾顺利了算了出来,唐老爷子很欣慰,说出他要说的话“十斤粮左右换一文钱,也就落得个三千多文,有三吊大钱。可地不会只种粮食,还会种菜花、菜、棉花等,就没这么多了,再除去孩子生病家里人情往来以及请工付的钱,还有耗损,能落得个两吊多的大钱,要是收成不好也就落得个一两吊多一点的钱了。”
这样一算的话,其实真的没有多少了。
唐瑾生活了这些年,对于这里的物价也有了解了,这里的钱值钱,一两银子的购买力都快相当于一万元了,怕是跟中国七十年代的物价有些像了。
“这样算下来,地真是不多了。”唐瑾点着头,甚至怀疑这里的一亩比他们那里小很多。
不过只过了两日,就有人到村子里来看地划等次了,他跑去看就知道亩跟亩并没有多大差别了。
两百多亩地,跟现代一亩地七八九百斤的产量一对等,光产量就能让近三百亩的地下降到七八十亩,再一家三十多人一分,一个人也就两三亩。
这古代与现代差距太大,唐瑾想着他还是好好念书吧。
反正当农民真没意思,他要好好念书做官
看别人查地也没意思,唐瑾就回去了,他只奇怪以前的县令好像没有给县下的田地划分等级的权力,也不知道这是朝代不一样了还是怎么回事。
过了三天,唐瑾见到了他大舅,说是可以去报名了,唐家瞬间轰动了起来,一个个都高兴极了。
这次还是唐瑾跟他爹爹唐转和唐老爷子一起去的,没有带他三叔家的三堂兄。唐瑾也不知道唐老爷子怎么对他三叔说的,反正连他三嫂对这事都没有意见。
报名的地点就在县衙里,进去后走一段路就看到一个房间前排着队,都是大人带着小孩。
看到唐瑾来了,大家都看过来,有人笑着说“这么小的孩子,怕是刚启蒙,孝经都没有背过,凑什么热闹。”
唐瑾看过去,见这人衣着很好,家境看着不错,人也没恶意,就没理他。
一般人六七岁开蒙,四五岁就学的少的很,对方那样想也没办法。
看着人多,其实都是一家子来,办的倒是快,很快的,就到了唐瑾这里了。
对方手里拿着毛笔,醮了墨,头也不抬的准备写字“姓名,年岁,祖宗八代都是干什么的”
祖宗八代唐瑾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唐老爷子,不是说三代吗怎么会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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