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天上掉了这么大一块馅饼,林拙顿时干劲十足。
材料摆好之后,自然就是沟通阵法。
第一次布阵,她不熟悉行情,站在阵法前,先观察了一番从哪里入手。
这些材料灵气驳杂,相生相克,提供阵法启动后运转的动力,但也要求阵师必须精准地掌控利用这些材料。故而最顶级的阵师,都是五灵根,这样才能把不同属性的材料掌控到极致。
但五灵根的人每升一阶,也比单灵根的人要困难。一个灵根好比一个覆盖着滤网的杯子,灵气被纳入身体后留下与灵根属性相同的元素,进过炼化再转成体内的灵力,只要杯子填满,就能够晋阶。
五灵根,却要炼化五倍的灵力,填满五个杯子。
所以五灵根的初期晋阶艰难,甚至熬到寿元散尽都难以突破筑基,能够突破金丹的更是寥寥。突破金丹之后,实力比起同阶的人来也分外尴尬——样样都通,样样不精,打架只能凭借着灵力深厚把人耗死。
于是五灵根的修士们便自寻出路,原主的爹林正峰,就利用自己五灵根的优势,做了阵师。
原主也继承了她亲爹的五灵根,就算在天材地宝的喂养下,修炼也比同龄人慢上一截——使得其他人没少嘲笑她,让原主的性格愈发乖戾,用满身的尖刺把自己的自卑给武装起来。
云泊舟看着林拙半天没有动作,神情还有些恍惚,不禁轻声试探:“林师妹?”
林拙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开始了,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喊你们。”
她走到阵眼左侧,踏入阵中。
一入阵,林拙的指尖就溢出一丝灵力。
她按照阵图,牵引着灵力,慢慢地在阵里行走。
沟通阵法,无非就是最大限度地搭配和利用材料,使材料之间能够相互依存,环环相扣,才能将阵给搭起来。阵师好比一根针,阵师的灵力好比穿过针的线,将不同材料缝合起来,最后再往材料中注入灵力,使之由相克变成相融,彻底融入阵法。
这就要求阵师对材料属性的感知足够精准——正巧,林拙的神识能够看见灵气中漂浮的元素,直接给她开了一个最大的作弊器。
别的阵师需要去感知、试探、摸索,才能确定怎么下“针”,还要当心自己走错一步会引起灵气混乱。
林拙却不用,满场的灵气在她眼中无处遁形。
她之所以行动得这么慢,只不过是顾忌着原主和自己都是第一次布阵,没有经验,习惯性地小心谨慎罢了。
待到她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在阵法里横着走,她的速度便越来越快。
阵法渐起,将她的身影掩在迷雾中。
……
阵外,三人看了林拙一会儿,见一时半会儿林拙用不上他们,便挪开了视线。聂湛躺在草地上闭眼小憩,棠红逗孔雀玩,云泊舟则拿了一本书看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聂湛睁眼醒来,无聊到发霉,蹲在云泊舟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云师兄,你说林拙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这才过去了一个时辰,急什么,”云泊舟将书翻了一页,漫不经心道,“霜姐每次布阵都要两三个时辰,她修为比霜姐低,大约还要再慢一些。”
聂湛一摸下巴:“我倒觉得她会比霜姐快一些。”
“你可别忘了,”聂湛道,“霜姐只有左手能用,而她两只手都能用。”
云泊舟道:“可她是第一次布迷踪阵,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也是第一次布阵。她当年……你也知道。”
聂湛将云泊舟的未尽之语听在耳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懂云泊舟的意思,这是在说林拙当年宗门的课也不去听,一直追在聂潇的屁股后面跑,不学无术的草包名头传得到处都是。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他可一点看不出现在的林拙哪里有当年的影子。
聂湛眼珠一转:“那我们来赌她什么时候出来吧!”
云泊舟又翻一页书:“不赌。”
聂湛道:“一壶猴儿酒。要是我输了就去飞来峰给你弄。”
云泊舟的酒瘾被勾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成交!”
“嘿,”聂湛笑开了眼,“我赌她再要半个时辰就能出来。”
云泊舟道:“我看还要一个半时辰。”
“云师兄,我觉得你输定了……”
聂湛得意洋洋,正要对云泊舟嘚瑟两句,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问:“赌什么?”
他顺嘴就接了:“赌林拙什么时候出来……林拙?!”
他惊讶地回头,正好见到林拙从阵法中走了出来,面色稍显疲惫,眼睛却明亮而有神。
聂湛和云泊舟都满脸狐疑:“你怎么出来得这么快?”
云泊舟怀疑道:“你真的把阵法做好了?你这么一中断,那些材料可都要废了。”
聂湛更是道:“做的这么快,你该不会像我刚才一样赶工了吧?”
唯有棠红满脸高兴:“林师姐,你完成啦!”
林拙没想到这个速度居然算是快的,做完之后,她还特地在阵中磨蹭了一下,以免干得太快惹人怀疑。
但怀疑她的工作成果没有问题,怀疑她的工作态度,她就很不爽了。
“阵法质量怎么样,你们大可以进去自己看看。”
林拙转眼就走到他们身边,抱臂看着他们:“而你们拿我做赌注……怎么赌的,嗯?”
看出林拙面色不虞,云泊舟忽然有种做坏事被人抓包的尴尬,咳嗽一声:“就是聂小五和我开个玩笑……”
聂湛也十分配合他:“对,没什么没什么……”
林拙挑眉,棠红悄悄站在了林拙的身边:“林师姐,我听到了。”
她踮起脚,附在林拙耳边说了几句,林拙勾起嘴角。
“一壶猴儿酒是吧,”林拙道,“你们两都没赌对,那赌注都归我。一人一壶猴儿酒,等你们给我送来。”
林拙说罢,转身离去。
聂湛控诉道:“小棠,你出卖我们!”
“切,敢做还不敢让人说,”棠红一张脸面无表情,口中的话却句句嘲讽,“谁让你们先怀疑我林师姐布阵的水平?我要是她,累了半天被人这么怀疑,早就一拳揍上来了。”
说完,她跟在林拙身后也走了。
“云师兄,”聂湛摸不着头脑,“你说林拙给小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小棠这么向着她?”
云泊舟叹口气:“刚才是我们不对,不该这么说她。阵法怎么样,你与我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云泊舟与聂湛一同入阵,半晌后,二人双双出来,满脸震惊。
云泊舟喃喃道:“没想到这阵法的完成度这么好,那阵图就算霜姐也只不过能够完成七成而已,她第一次布阵,竟做到了九成,逼近十成。”
阵法的完成度,即阵法利用材料的程度。
完成度越高的阵法,对材料的利用程度越高。有些阵法,布阵的材料实在难寻,但材料的利用程度差了一毫一厘,阵法的效果就会天差地别。
这不仅要求阵师对材料要十分熟稔,还需要阵师对灵力的操纵精细到不出任何差错。
所以越是顶级的阵师,阵法的完成度越高,能达到八成已经不易,能达到九成实属天赋惊人。
云泊舟垂眸思索:“若是她的阵法天赋这么高,为什么之前从未听说过?难不成,是林正峰在保护她?”
聂湛道:“追究从前干什么,又回不去了。”
“云师兄,”他忽然笑了起来,“你有没有觉得,她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
次日,沈凌霜还是没有回来,明轩仍在为赵倚晴诊治。
云泊舟将山谷外的掩藏阵法缩小,只将木楼盖住,让来这里的人看不到木楼的踪迹。没有了阵法掩盖,林拙这才发现,原来从山谷往上看,就能够看到犯人们居住的洞穴。
棠红和聂湛两个战力强的人守在迷踪阵外,看管着外面的秩序;林拙和云泊舟提早进了迷踪阵内,掌管着阵内的集市。
入阵前,云泊舟奇道:“你带着这孔雀做什么,难不成想让它保护你?”
林拙笑笑:“我自有妙用。”
林拙与云泊舟踏入阵中,二人一入阵就变了样子,孔雀方才还跟在他们身后,入阵后似乎不见了。
林拙被阵法变成了一名身材瘦小的青年男子,云泊舟则被阵法变成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
“咳咳,”林拙对自己这样子颇为满意,压低了声线,使自己真的像个男人,“师兄。”
云泊舟别扭了一下,倒也对这幅样子没什么意见,反正阵法中不过显现的是幻境,出去之后就变回来了。
“师……弟,”他也压粗了嗓子,“今日霜姐不在,恐怕有人会因此来找麻烦。”
林拙一笑:“放心吧师兄,交给我,没问题。”
迷踪阵固然能够变幻身形,但掩盖不了身体的缺陷。沈凌霜的独臂,即使进了阵法也分外显眼,她修为已至金丹,在无妄山中属于顶层,所以往往都是沈凌霜进来压阵。
沈凌霜组织起这个市集,费心费力,根本没有得到多少回报,却总有一小撮人认为她在当中抽成,赚了大便宜。
实际上所谓抽成也不过是每个入阵的人都要交一块玄铁矿的门票费而已,比起每个月布迷踪阵耗费的材料来说,简直是倒贴钱。
入阵前林拙就听了棠红告诉她的这些东西,故而她早就有了准备。
“师兄你看。”
林拙打了个响指,一只凶悍的猛虎就出现在云泊舟的眼前,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将他吞噬。
那猛虎浑身的杀气压得云泊舟猝不及防,瞬间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林拙又打了个响指,将它掩藏了起来,笑眯眯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带孔雀进来吗?利用迷踪阵内的幻境,我正好能够将孔雀伪装成猛虎,用它来伪装那镇狱神兽,狐假虎威一番。”
云泊舟被刚才那一瞬吓得心悸,半晌才回过神来,勉强扯开嘴笑笑:“你这伪装,未免也太像了些。”
“那是,”林拙骄傲道,“我可是连夜改了阵法。”
她在阵法某个特定的地方做了改动,提前与孔雀说好,让孔雀进阵之后躲藏在那处,让它出现的暗号是她的响指。
其实她也没有试验过,只凭着想象勾勒了那凶兽的样子,没想到连云泊舟这样大宗门的弟子都会被吓到……
看来这孔雀用来狐假虎威撑场子,足够了。
今天的市集,她一定要好好当城管,一次性把积分都赚回来!
……
阵法外,聂湛与棠红相顾无言。
棠红本性还是冷冰冰的,只是在林拙和沈凌霜面前才黏人一些。聂湛觉得没意思,和棠红打了声招呼:“小棠,我回楼里拿一壶酒喝,马上回来!”
棠红点点头,聂湛钻入阵法里,进了木楼。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云泊舟平时放酒的地方,倒了一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口,忽然眼前瞥见一抹白色。
那羽毛上还带着未好的伤口,明显是林拙那只孔雀。
孔雀?
聂湛眯起眼睛:这傻鸟不是跟着林拙进阵了吗?
他出去找那傻鸟,却翻遍了木楼,再也没看到它。
他不再找了,收起酒壶出了木楼,见了棠红,什么也没说。
半个时辰后,市集开场。
纷纷攘攘的犯人们,朝山谷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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