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婧,看这里!”
一个回眸,咔嚓一声,带着毛线手套的女孩笑嘻嘻地挥了挥手中的相机,梁婧也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梁婧穿着白大褂,正准备去学校附近的口腔附属医院实习,没想到好友潇潇过来找自己了。她是隔壁体校生,个子不高,却是自行车赛的专业运动员,笑眯眯时嘴角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你好久不来看我了,我想你了,自然就过来找你了呀。”
潇潇平日喜欢摆弄相机,最喜欢拍梁婧,拿她的话来讲,梁婧有一种神秘的气质,很吸引人。她最近正在给学生做家教,想要挣钱买单反,梁婧便很少过去打扰她了。
“明明是你很忙好不好。”梁婧无奈道,“每次去找你,都是在外面给人补习。”
“不提那个。”潇潇抱住梁婧的胳膊,“你呀你,我一天不见,你就又不好生吃饭了吧,脸色这么差。”
“不就是老样子吗。”
两人说着话,梁婧瞟了一眼那个跟了她一下午的警察,扯了扯嘴角。潇潇兴奋道:“今晚上有部特别好看的电影,你陪我去看嘛。”
“什么电影?”
“德州电锯杀人狂!”潇潇阴森森道。
“鬼扯,多少年的电影怎么还会放映。”梁婧拍拍好友的肩膀,“说吧,又想忽悠我去看什么电影?”
潇潇叹气道:“真没意思。你为什么不看爱情片呀,爱情多么美好啊!”
梁婧状似开玩笑道,“我这种人,没资格谈爱情。”
“什么叫你这种人!不就是孤儿吗?”潇潇哼了一声,“我爸妈也走了,我跟你一样,没家了,正要组建一个新家庭才是。”
梁婧笑笑没回话。
两个好友说说闹闹十分正常。暗中观察的袁粒打了呵欠,她们两个分开后继续跟着梁婧去了口腔医院。看她跟病人打招呼,脸上挂着微笑,跟早晨时那个冷若冰霜的模样简直是两个人。
忙了一下午,梁婧出去吃饭的时候,还有点晕,拿了一颗糖在嘴巴里含着才好了一些。
她发现那个警察还跟着自己,若非因为这些年她的警觉性高了很多,不然也不可能发现他。
梁婧决定不管他,她准备回宿舍,习惯性地抬手看一眼手腕,才发现手表早已经不在了,现在它应该放在警察局里。
她食指和拇指捻了捻,指纹?
手插进衣袋中,走到一处小店,看了一眼挂在上方的钟表,“7:00”,还有5个小时。
梁婧回到宿舍看了一会儿书,把放在枕头下的手机拿出来一看,九点多了。
“梁婧,昨天你去找的兼职怎么样?成功了吗?”舍友娜娜从帘子后探出个脑袋,“不是说一天五十吗,每天工作两个小时,挺不错的啊。”
梁婧冲着穿着□□睡衣的娜娜说:“地方太远了点,来回很麻烦。我准备还是找个近点的,这样方便。我先出去倒夜班了,你关好门。”
“知道了。你这么白天晚上的工作,多累啊。”
“也不累,在那里可以睡觉。”梁婧随手将防狼喷雾揣进了衣服兜里。
梁婧出门时发现那个警察竟然还蹲着,看来警方是怀疑上自己了。她暗道倒霉,想到那个年轻英俊的局长,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关系户,不然怎的那么年轻就当上局长了。偏偏还让人盯着自己,莫不是觉得她把一整车人给弄进凉江里的?!
想到这里,梁婧烦躁得很。她在奶茶店买了杯奶茶,朝着僻静的小道边走边喝。手紧紧地抓着防狼喷雾,就在一个拐角处,梁婧突然抬手朝着墙角躲着的人喷了出去。
噗嗤——
“啊!”
梁婧腹部一痛,她睁大眼睛看向那个捂着眼睛跑了的男人,不带这样的!见面捅一刀是什么鬼!
奶茶从手中掉落,梁婧捂住腹部的伤口,按压止血,血一时没有冒出来。
那个警察冲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他看见那个已经渐渐跑远的身影,身高约摸178,体型消瘦,穿着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年纪似乎不大,戴着棒球帽和口罩。
“快追!”梁婧白着脸,“凶手,他是凶手!702……”
袁粒他没注意到梁婧受伤了,正常人受伤了应该会喊救命,所以以为梁婧只是吓到了,闻言直接追了过去。导致702坠河的凶手?袁粒一个小实习警察听到这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梁婧见他追了过去,捂着伤处艰难地站起来,血从指缝中溢出来,才走了几步,就因为疼痛贴着墙壁滑落坐在地上。
这条小道是她特别选的,九点后就没什么人了,路灯昏暗,左侧墙壁后是一处工地。她从没有关死的铁门中央的缝隙侧身钻进去,缩在角落里,呼吸越来越急促。
天上只有一弯不甚明亮的月亮,工地的大型水泥机立在那里罩住了缩在阴影中的梁婧。
一个人影从水泥楼梯缓缓走下来,踩着落在地上的砂石上,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梁婧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脸色苍白,立刻松开压着伤口的手,拿起防狼喷雾,血液的流逝让她拿着喷雾的手都在颤抖,眼前模糊一片。
“你怎么还会活着?”
中年男人的声音疑惑不解,一把工地铁锹直接砸在梁婧的头上,她倒在地面,头皮立刻肿胀起来,鲜血从头发中溢出,整个人仿佛虾子一样蜷缩起来。
她捂住自己的脑袋,意识不太清晰,“刚刚……刚刚不是……”
“如果不是那个小家伙,我也会着你的道儿。”中年男人抓住她的头发,拖着她走,“我明明看见你的身体都撞烂了,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
梁婧的手四处乱抓,抓住一块板砖,直接砸在那人手上,他痛呼一声,梁婧已经爬起来,往施工楼房上跑了。
地上都是血,她仓惶的背影显得踉踉跄跄的。
工地的毛坯房修建得十分粗糙,楼梯没有扶手,因为天色阴暗,梁婧总觉得自己一步踏错,就将踩空,从楼梯上掉落下去,砸在水泥地面上。
然后脑袋如西瓜炸开,红的黄的白的撒了一地。
淅沥沥地小雨伴随着一声雷鸣,落了下来,梁婧随着电闪雷鸣抖了一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血液干涸成了黑红色,眼神惊惧中透着麻木疲惫。
雨点吹进来,打在梁婧的红色卫衣上,她脚步越来越沉重。
“哐当!”她突然碰倒一个放置在一旁的铁桶,里面的水泥倾泻了出来,梁婧的手按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血印。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失血过多令她感到氧气越来越不足,嘴唇开始发乌。她的眼睛从楼梯中央的空隙中看到那缓缓走上来的身影,他拖着铁锹,发出刺啦刺的摩擦声。
在这雨夜中,就像在心口刮着的刀子,叫人心慌意乱。
梁婧摇摇昏昏欲坠的脑袋,眼泪突然掉落出来,她的身体实在太糟糕了,疼痛如附骨之疽缠绕着整具躯体。
这让她几欲崩溃。
事实上,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夜之后,这样的夜晚,就日日伴随着她。日日重复,日日不歇。
“为什么不跑了?”男人的声音如尖刀在梁婧后背刮起了一层毛骨悚然的汗水,“对了,你跑不动了。”
梁婧后背一重,那厚重的一脚踩在她背上,梁婧无力地扒着墙壁,手指在粗糙的墙面上划破了皮,在那铁锹还要挥过来时,梁婧猛地用力,手一低,提起那铁桶反手砸在那人的身上,他后退了几步。
梁婧抬手,想看时间,方记起她手表没了。
最后一咬牙,用最后的一点力气,从四层的楼梯上往下跳了下去。
“嘭——!”
四层可能太矮了些,梁婧摔落在地时,竟然还留有意识。她趴在那里,身体抽搐,鲜血从嘴巴里溢出来,眼睛睁着,雨水冲刷在身体上,肺部呼哧呼哧地竭力呼吸。
中年男人,中等体格,穿着黑色的雨衣,力气很大。
她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那个男人从上方将铁锹扔了下来。他觉得很奇怪,刚刚梁婧不向外面跑,而是向楼上跑,好像在故意寻死。
想起那天,穿着姜黄色棉服的倒霉女孩被公交车撞的支离破碎,他亲眼看见她的头颅飞出了大桥,近得可以看清她空洞的眼神,
可是,第二天他去大桥那时,却发现那个女孩被警察带了出来,上了警车。虽然脸色苍白,却没有一点伤痕。
不,他不能让她再活过来,不管她是人还是鬼,都不能让她再活过来了,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死的彻底一点?
男人走下楼,蹲下来,捋开黑色的长发,看清女孩睁大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好像还活着一样。鼻尖那颗小小的,似乎不太明显的蓝痣让整张脸显得莫名地诡异,仿佛从苍白地狱中绽开的一点幽蓝鬼火。
他将手指放在她脖子上,脉搏已经停止跳动,在冰冷的雨水冲洗下,尸体渐渐变得僵硬。
男人搬起女孩的尸体,走到了水泥搅拌机那里,将整个人扔了进去。然后,从楼一层搬出一袋生石灰倒了进去,铲入砂石,提了水来倒进去,启动了搅拌机。
搅拌机在雷声的掩盖下显得很小声,他将倒出来的混杂着尸体碎渣的水泥全部弄入一个推车中,推着推车到了工地的一处挖地基挖出土坑,倒了进去,再铲起泥土,覆盖了上去。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一张古怪而疯狂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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