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梁婧捧着热水慢吞吞地喝着,她已经洗过澡,换了身病号服,缩在病床上看着面前这个她已经见第二面的警官。
挺帅的,眉弓处的细疤更加增添了他的魅力,像是电影里的大明星,一个警察长这么帅就是犯罪。
她喝了热水,也没有放下杯子,而是握着杯子蹭取那一点点热度。
从楼梯摔下去后,她的意识已经不清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并不太清楚。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警车里裹着警服,一身的泥水。
梁婧回忆起梦里面的窒息感,脸色微微发白。因为知道是程隽救了她,所以她的语气已经不像那天从水中被救出时的冷硬了:“警官,你有什么事情想问,就问吧。”
程隽看她神色不太舒服,“你如果感到不适的话,可以先休息。”
梁婧看了一眼窗外清晨的浓浓雾气,摇摇头,“你问吧,我尽量回答我知道的,但是很多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追问。”
很多人在经历重大创伤后,往往会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 PTSD),是一种重大创伤后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会出现创伤性再体验症状、回避和麻木类症状、警觉性增高症状。
这也是为什么程隽担忧梁婧精神状态的原因。但她现在太过平静了,就像那日从水底被救出后的状态一样,似乎完全不被那恐怖的临近死亡的过程影响,反而显得更加叫人担心。
程隽沉默了一下,谨慎地开口道:“你发现了我们派人跟踪你?”
梁婧点头,“我有点神经过敏,比较容易注意陌生人,如果街上出现陌生的脸孔或者比较可疑的人,我很快就能发现。老师也曾经建议我服用一些药物治疗,因为这个症状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和生活。”
所以她发现封子建,也是有可能了。
程隽并没有直接问她昨夜的事情,而是继续问着其他事情,好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要去想昨夜那些画面,“为什么一个人去那个偏僻的小道?女孩子一个夜里走那样的地方,太危险了。”
梁婧抿了下唇,“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心情不好。为了上大学,我借了助学贷款,这些钱不足以支撑我继续深造考研。但是医学生嘛,本科学历在凉江根本找不到工作,压力太大了。”
所以跳河也有了说法,因为贷款还有找工作。
程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继续问道:“那么你是怎么发现躲在拐角的封子建的呢?”
“封子建?那个——”那个捅她一刀的人?梁婧咬唇,“不知道,直觉,女人的第六感。他是干什么的?”
程隽注视着梁婧闪烁的眼睛,“他说他本来是打算抢劫你,被你吓到的一瞬间,捅了你一刀。”
梁婧苦笑,“他当时眼睛被我喷了防狼喷雾,什么都看不见吧。我确实看到什么白的东西刺了过来,吓得摔倒在了地上。”
“后来呢?”
“当时那位警官去追人后,我被人用□□捂住了口鼻,什么也不知道了。”
所以昨夜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了?
梁婧的说法看似滴水不漏,实则把一切都甩给了那个神秘的杀人犯。但当时程隽在车里看到梁婧的眼神,却并不像只是被敲晕的模样。她一定经历过什么,却不愿意说出来。
程隽头一回遇到这么冷静,又这么难缠的被害人。他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当时说封子建是导致702坠江的凶手?”
梁婧放下了水杯,“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不过我见过那个凶手的模样,虽然记不太清楚,但是让我看第二眼的话,我能认出来。大概是因为我看见他了,所以他想要杀我灭口吧。”
程隽皱了眉头,“你这是拒绝配合警方工作?”
梁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冷淡模样,“警官,中国公民有配合警方破案的义务,而我的确也是在配合您进行破案。只是这件事令我遭受重大的精神创伤,我不想提及的话,于情于理也应该说得过去。”
两人言语交锋,暂时没分出个胜负。程隽手机响了,是局里专管刑侦的三副老刑警张超文打来的电话,702的案子已经移交到刑侦大队了,“局长,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手表上的指纹跟邵哥带回来的梁婧手机上指纹并不一致。”
程隽愣了一下,“确定指纹都对不上?”
“对不上,老邵还拿了梁婧常用的保温瓶,十个指头没一个能对上的。若是你不信,可以取她本人的指纹再试试。不过比起这个,我们在工地勘测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痕迹,你快些回来看看。”
梁婧的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把这么重要的证人放医院,程隽也不放心。他叫来了两个警察保护梁婧,然后就离开了医院。
在程隽接电话走后,梁婧打开了病房中的电视。新闻中正持续播报着702事件后续,因为警方一直不公布黑匣子的视频,媒体开始了各种揣测。遇难者家属的采访视频也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他们都是要求警方尽快还给他们一个真相。
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哭泣道:“我的女儿二十三了啊,她又上进,又努力。她跟我说,"妈,等我毕业了,我就找一份工作,咱们家要买房子,有一个真正的家。"回家的路上,还给我打了电话,叫我把饭煮了……”
女人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主持人也忍不住含了泪。女人擦了擦眼泪,"我和她爸离婚后,为了供她上学,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她也争气,就要工作了啊,怎么就突然没了呢。有没有谁能告诉我,她怎么就突然没了呢,我的女儿,她怎么就不回来了。"
镜头转到另一对年轻夫妻身上,妻子哭得抽过气去了,丈夫安慰着,然后回答记者的话,"岳父岳母白天工作忙,晚上好不容易请假说回来给她过生。"
妻子听到这里突然崩溃,抓住丈夫的手,“我,都还没告诉他们,我怀孕了。我准备,给他们的惊喜,他们再也听不见了。”她手臂颤抖,整个人的状态十分不对。
丈夫连忙道:“对不起,我们暂时不接受采访了,我带她去医院。”
然而妻子却抓过记者的话筒,“必须要找到真相!我的爸爸妈妈,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
镜头再次转过,这一次却是一个很平静的女人,抱着她几岁的儿子。“他出发的那天很正常,没有生病,没有喝酒,晚上睡得也很好。他开了八年的公交车了,我不相信他会犯这种错误。但是,他是司机,不管如何,我代他向各位乘客的家属道歉。”
小儿子忽然问妈妈,“爸爸做错事了吗?”
女人眼里氤氲起了泪花,勉强道:“他呀,做错事情了。”没有将乘客安全地送达目的地。
小儿子懵懂地又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他答应给我买小汽车的。”
听到这句话,女人突然捂住脸,再也说不出话来,小儿子吓到了,不敢再说话,嘴巴一瘪,眼看着也要哭了。
一个人女人带着一个儿子,日后的日子必然会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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