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生在心里给那个酒保头上记了一笔,他不知道他和冷彦之间是什么缘分,连代送个酒水都能碰见,实在是孽缘。
更没想到,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去厕所的时候,竟然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用手盛着水不断地冲洗脸。
厕所的灯光明亮,林潮生清楚地看到冷总脸上不自然的潮红,他迟疑几秒,又想了想职业道德,还是走到男人旁边。
“冷总,需要帮助吗?”
冷彦听到他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一顿,扭过头冷视着他。
林潮生发现,他不仅脸红、眼睛也红,眼里的厉光像是吃人一样。
林潮生被他看得手脚又莫名其妙地发软,他感觉大事不好。
——果然
冷彦朝他一步步走来,漂亮的脸阴沉得可怕,在他面前站定,沉声道:“我本以为你只是心机深而已,但没想到你为了勾引我还专门下药!”
林潮生被他的话一震,连忙否认:“冷总,你误会了,我不会做出那种事。”
冷彦觉得他的话可笑,不由更贴近他,气势凌厉,精致的面庞离得他很近,他问:“那你会做出什么事?”
……
林潮生忽然发觉他现在的语言苍白又无力,根本无法自证。
他想到那个酒保塞给他托盘时的模样。
那个酒保递给他托盘时是不可能下过药的,毕竟他负责那一包厢的全部客人,所以这男人只可能是提前被下药,接着他后面进去做了替罪羊。
是那个酒保有问题。
但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信他呢?
“幸好我当时觉得不对只喝了一点,不然就让你得逞了吧?”冷彦刚说完,他看到酒保渐渐红润起来的眼眶,水光在他黑亮的眸子里盈动,他相貌英挺,笑起来时像是筑了一层疏离又坚硬的墙,而当他眼里盈上泪水时,外表的坚毅被打破后的脆弱额外触动人心。
冷彦吸了一口气,再次感叹到这个酒保有一双好眼睛,他难以自抑的想到心里那个少年,他也曾忍着泪水,楚楚可怜……
只不过还有些不同,但他此刻脑里紊乱,难以深究。
他原本冰冷刺人的态度温和下来,像冰川融雪,他微讶地看着酒保,不自觉抬手轻触他的眼角,碰及湿润后像触电一样弹开,他沉默片刻,闷声问,“你哭什么?”
……
林潮生勉强地抬起软绵绵的手,摸了摸眼睛,果然又沾上了莫名其妙的水痕,他快被这种诡异的情况给逼疯,甚至怀疑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病。
“我没哭。”林潮生实话实话,满心烦躁。
冷彦感觉触及过酒保泪痕的手指还在发烫,他觉得这可能是酒保在自导自演出的戏想让他同情,但他现在确实硬不下心了。
冷彦看着林潮生泛红的眼眶,有点不舒服,“别哭了,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但你以后别再弄这些花样。”
林潮生想起了他说过的包养。
[不上床,只用陪我去参加宴会之类的。]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重新回响了一遍。
他原来拒绝是因为家里虽然贫困还不至于被包养的地步,但现在李芸的病……
他很快地从冷彦的话中提炼出有用信息,包养、有钱赚、不用上床、只是陪对方参加个宴会之类的。
既然不上床,只要抛去性别之间的障碍,当做一场交易,再一算,他好像还是挺赚的?
“真的不上床?”林潮生心里动摇,再次确认。
……
冷彦瞪了他一眼,有点轻视的意味:“那是肯定,你别想太多,我只是刚好身边缺一个男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林潮生彻底放下心,他也觉得冷彦这种眼睛长头顶的人根本看不上他。
“好,什么时候签包养合同,价格可以商议吗?”林潮生排除所有顾虑后,很爽快的答应了。
冷彦没见过像他这样把爱慕虚荣表现得淋漓尽致又表面的人,果然这酒保没过多久就耐不住答应他,他心里有些躁意,他本想把对方当替身,可对方和他心里那抹不食人间烟火的白月光实在是相差有些太大。
“发条短信给我,有时间我联系你拟合同。”
“冷总?”
......
冷彦和林潮生顺着声音看去,韩曜走进厕所,眸光莫测的看着他们,唇边依旧是轻佻笑意。
不等林潮生反应过来,冷彦发觉他和林潮生靠得太近显得很暧昧样子,他很快地后退出一步距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来上个厕所,真巧。”
冷彦点了点头,他此刻脸色还是很红,刚才还跟林潮生靠得那么近,肯定被韩曜误会了。不过也好,总比得知他被下药的好。
“韩总,我有事先走了。”
林潮生见冷彦迈开步子,他灵机一动也跟着走。
韩曜突然想起,喊道:“等下,你叫什么名字。”
自然在叫林潮生,他回过头,对着韩曜道:“林潮生。”
韩曜弯了弯眼睛,乌黑的眼眸像有光彩流转,有着桃花眼的人笑时会自带深情效果,再加上他长得俊美,大概没什么人能抵抗住他的含情目光。
“林潮生,名字挺好听的。”
林潮生不受影响,他岂会看不出来对面只是礼貌的一句,他也带了点笑意回:“谢谢韩总。”
“韩总,我也先出去了。”
韩曜点头,在林潮生离开后含笑的眼神渐渐深沉下来,这个酒保,真的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等林潮生出厕所后,已经看不见冷彦身影了。
——
林潮生在夜店里找那个之前塞给他托盘的酒保,找了一圈,他终于在酒台前找到那个酒保,酒保正在和调酒师说着话,双手搭着酒台,身体前倾,屁股向后拱,白皙的面庞很清秀,透着一抹无害的感觉。
林潮生很莫名的,感觉他有点……有点娇俏?像是他前女友在他面前说的,美受、娘受、娇弱受什么的,等他问过之后知道是男男之间的词,当即蹙了眉头,让她以后不要再提。
而她只是笑嘻嘻的说:你怎么这么直男,既然你这么反感这些,要是你以后辜负我,我就把你写进耽美小说里,把最恶俗的情节都给你补上。
因为她是一个写手。
林潮生朝酒保走去的步伐一顿,再联想到他这些日子的遭遇,心里直冒寒气,只怪他当初没看清那女人歹毒的心,谁也想不到,外表看上去清清纯纯的小白花,内心竟然能装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个酒保看见了他。
酒保还一脸笑容的和他打招呼,甚至招了招手。
林潮生心情复杂的走过去,这个酒保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可内心是怎么样的就不知道了。
酒保见他走近了,刻意凑得他很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那个冷总还没找你麻烦?”
这酒保笑得灿烂且得意。
果然是他搞的鬼。
林潮生半眯着眼,缓缓露出一抹笑,带了点邪性,他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像大提琴的弦音,钩子一样勾住人心:“为什么陷害我?”
酒保笑容一下子僵住,他呆呆看了林潮生两秒,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人顷刻间变化怎么能有那么大,他脸色慢慢涨红,心脏不受自控的跳动几下,他本以为像林潮生这种老实人会很憋屈的忍下这口气,又或者只是气急败坏的骂他,但没想到,他还能笑着问他,还笑得这么……这么……勾人?
酒保反应过来后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疼痛传入神经,强迫自己清醒,眼前的人可是情敌,怎么能用那两个字形容他呢!
林潮生不知道酒保的心思拐到了哪里,但他一向有仇必报,他低声道:“下班后,我再和你好好说。”
说完后,他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的接着工作。
下班后
离夜店有一段距离的僻静楼道口处。
林潮生看着对面比他矮一个头的酒保,率先开口:“说吧,为什么陷害我?”
夜风徐徐,撩动他黑色的碎发,深邃的眼睛如夜中星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种不可捉摸的感觉。
酒保卸下了无害的伪装,秀气的脸庞满是妒忌,“谁让你勾引昀明?”
昀明……
林潮生沉默地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个人是谁,昀明不就是原身喜欢的那个直男吗?
他记得昨天才告白过,然后被拒绝了。
林潮生看着酒保一脸妒恨的神情,恍然大悟。
草,王昀明一个直男怎么这么厉害竟然把两个gay耍得团团转。
林潮生隐隐对王昀明有了敬佩之意。
毕竟不是每个直男都能放下身段和gay搞暧昧的。
酒保接着说:“你用了什么手段?昀明还特地让我关照你。”
大概是他昨天晚上告白失败,王昀明怕他想不开?
很可笑,王昀明明明不在乎他,还想装情圣,是不想放过他这颗偶尔用得上的棋子吧。
“我怎么知道。”林潮生冷淡地说,他越表现得漠然,对面的酒保妒忌的火烧得越旺。
酒保骂道:“贱人。”
无论是谁,当面被这样骂心情都会变差,而且是这样一个争风吃醋的贬词。
林潮生蹙起眉,他本想着和这酒保打一架就算了的,可现在看到对面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可能根本禁不住他一拳,就打消了心思。
打伤他可能还赔不起医药费。
打又不能打,实在是没意思。
“你摆什么清高,你完蛋了!我让你去的那个包厢里,冷总是中了药的,今晚他肯定会闹出丑事,昀明还让人在那蹲守偷照。很快你就会被店里辞退,以后再也找不着工作。”
原来是这样。
林潮生有些庆幸不知是哪个环节出的错,导致冷彦只中了一点点的药性,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出丑。
他也没想到,这一切缘头竟然是王昀明吩咐的,然后这酒保在送酒这一环将计就计,把他当做替死鬼,但这酒保肯定没想到过会有一环出错,冷彦中的药性不够,而他虽然被误会却也并没有激怒冷彦。
这样一想,冷彦对他还真的是挺宽容,还愿意接着包他,虽然只是互相需要的交易而已。
林潮生心里不痛快,所以他也不会让别人痛快,他道:“冷总可并没有闹出丑事,所以你白费力气了。”
那酒保脸色大变,瞪着眼睛不敢置信,“什么?怎么可能!”
林潮生耸耸肩,轻描淡写的道:“这要问你自己。”
那酒保一脸的慌乱也只持续了几秒,他忽然往林潮生的身后瞄了一眼,眸光闪动,咬着牙,抬起手用力往自己的脸上扇去——
林潮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疯一样要自扇巴掌,但酒保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扇脸速度,而林潮生低估了酒保的扇脸力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潮生没多想就伸手去拦截。
林潮生很快地用手抓住酒保的手腕,只是在抓住他手腕的一瞬间,他成功让那只手止住了动作,但自己的手紧接着变得软绵绵,他的手一松开,脚就因为快速动作的惯性还没止住,往另一边摔去——
……
林潮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一米八多的身体是可以如此轻飘飘的摔那么远,简直违反牛顿定律。
当身体摔向结实的地板时候,林潮生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潮生!”
林潮生听到了昨天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声音,是王昀明来了。
他脑子转得很快,一下就反应过来,不得不说这酒保真的是阴到家了,想陷害他被开除,然后还想借着两人相处的时间,提前联系王昀明,在他赶过来时自扇巴掌,让王昀明看到他被打然后站他那方。
只可惜,这些阴招全被他破了。
当王昀明拉住他手臂时,林潮生心里冷笑,他站起来后也不指责酒保,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像是没有颜面见王昀明的样子。
王昀明看到他身上擦伤的地方,心情复杂微妙,他问道:“潮生,你还好吗?”
林潮生点点头,抿紧唇,蹙着眉头,就是不说话。
“昀明!我、他,不是你看见的那个样子。”那酒保着急想解释,而在王昀明眼里就成了那酒保心虚掩饰的样子。
“够了!”
王昀明相貌长得很不错,五官端正俊秀,平时总是脸上带笑,一副很温和的样子,可当他板着脸,一种冷肃的气势镇得那酒保抖着唇不敢说话。
“潮生,我带你去医院。”
林潮生低着头轻摇,转过头谁也不理的向外走——
王昀明第一次被林潮生这样忽视,他在林潮生低着头转身时明晃晃的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脸颊落下。
他的心脏就像被击中了般,不自觉挪动脚步去追林潮生,一向冷硬的心也有些的松动。他想,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受了气不吭声,可能昨晚的告白已经用尽了这男人所有的勇气,现在,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面对他。
……
林潮生心里却在暗骂王昀明,他本来只是想低一下头装模作样的,现在一直低着头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又开始流泪,他觉得丢人于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但他没想到王昀明还紧跟着他的脚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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