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好,无关好啊。
里正松了一口气,立即说:“天不早了,大家伙都回去吧。”端是怕谢琅又语出惊人。
谢琅见好就收,“我们也回去。小七困了。”说着看一眼里正。
里正抬抬手,赶紧走。
谢琅抱着双眼炯炯有神,不见丝毫困意的小七回屋。
用木棍顶上门,谢琅放下小七,把放在火堆旁烤的滚烫的被褥拿屋里,出来手上多了两个细长的红薯。
不待小七看清楚,谢琅就把红薯丢进炭火里。随后转去厨房,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碗,递给小七,“剥掉壳再吃。”
小孩傻傻地接过去,傻傻地盯着碗里从未见过的东西。
谢琅也没废话,捏一个把剥掉的壳扔火里,仁放到小孩嘴边。
小孩试探着张开嘴,谢琅塞进去,“好不好吃?”
“好吃……”小孩再次看看碗里的东西,然后抬头看看谢琅,等着谢琅解释。
谢琅莫名想笑,“这个叫葵花籽。一种花上面的果子。是在东边山上找的。”说起东边的山,谢琅记得汉朝物产丰富,老虎遍地走,猴子多如狗,“改天咱们去山上看看还有没有。”见他把碗放地上,拿一个葵花籽自己剥,“剥不开用牙咬,外壳别吃,吃了肚子痛。”
小孩没吃过葵花籽,也就信了谢琅的鬼话。
谢琅见小孩吃的很认真,就躲去厨房从江山图中放一罐山泉水,然后找个铁棍挑起陶罐上方的麻绳,放在火堆上面煮。
小七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尽是奇怪。
“以后别喝冷水,冷水喝多了拉肚子。”
罐子不大,一盏茶的工夫就烧好了。
谢琅把水倒入碗中,把红薯扒拉出来,晾一会儿散散热气,剥掉皮递给小七,“吃吧。”
小七没有接。
谢琅笑道:“不知道怎么吃?像我这样咬一口。”咬掉一口,就问小七,“还要不要?”
孩子小,没那么多讲究,接过来学着谢琅咬一大口,就不禁皱眉。
“烫着了?”谢琅轻笑,“慢慢吃。”随即剥他那个红薯,“好不好吃?吃不完把剩下的扔火堆里毁尸灭迹,别人就不知道了。”
毁尸灭迹,小七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被人知道他就没得吃了。
可是这点也让小七困惑不解,三爷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谢琅道:“想说什么?”
“有别人?”小七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端是怕人听见。
谢琅:“没有。但别人会问。我不讲,别人会说我吝啬小气。我若说了,他们也去山上找葵花籽,找这个,咱们就没得吃了。”
小孩懂了。可他吃不完也不舍得扔,便越吃越慢,越吃越慢,给肚子争取一些消化里面的食物的时间。
谢琅注意到他用嘴唇抿红薯,就把手里还剩的一点扔火里,随即转向小七,你不扔啊?
小孩抬手把红薯扔进去。
谢琅看他迫不及待地样子想笑,可小孩跟他还不熟,就没好意思笑他。
起身去厨房端一盆温泉水,跟小七俩人洗漱一番,就摸黑回屋睡觉。
翌日,天蒙蒙亮,谢琅起来看到角落里的孩子心下纳罕,哪来的小孩。
过了好一会儿,清醒过来,谢琅朝自己脑袋上一巴掌,真是被山黄里的那群浑人打坏了。那孩子不就是他昨天收养的孙儿么。
谢琅把他身上的被褥搭在小孩的被褥上,出去洗洗脸,随便扒拉一下长发,绑起来就打扫院子。
随后从江山图中薅一些还带有麦粒的麦秸放牛吃食的石槽里,又弄些豆秸扔羊圈里,就回堂屋挖一瓢麦粒洒在院中一角。
麦粒落地,鸡鸭争先恐后的飞奔过去夺食。
院中安静下来,谢琅去厨房蒸四个红薯和两碗鸡蛋羹,然后去叫小七起来吃饭。
小七又见鸡蛋羹,不禁仰头看着谢琅,鸡蛋要吃光啦。
“家里没菜,咱们只能吃这个。”汉朝没铁锅,没法炒菜,谢琅想做麻辣烫那样的炖菜,担心做到一半陶罐裂开就没做。
昨晚睡觉前谢琅已打算好,浇好屋后的八亩地,把春小麦种下去,他就打铁锅。
谢琅递给小七一个调羹,“等一下别人问你早上吃的什么,你就说吃一个鸡蛋和一块面饼。如果问你有没有菜,你说晌午做菜。”
小七点一下头,舀一勺鸡蛋羹,不禁眯上眼,随即睁开眼看向谢琅,比昨天的好吃欸。
谢琅修过心理学,看出他很满意,笑道,“昨天的没放葱,也没放油。今天放了一点油和葱。”红薯皮剥掉,就递给他。
小七一手拿着调羹,一手拿着红薯,一口红薯一口鸡蛋,吃的打嗝了,才依依不舍的把剩下半个红薯放下。
谢琅担心过会儿凉了他又拿起来吃,抬手扔到外面。
鸭子迅速赶来,张开扁长的嘴叼走。
小孩儿起身就想去追。
“还有。”谢琅抓住他,“晌午再做。”。
小七停下来,坐回到木墩上安安静静的等着谢琅吃饱,和他一同去里正家。
一大一小到里正家,他家院里已坐满了人。看到谢琅,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包括里正。
谢琅笑道,“大家都坐,无需多礼。”
“谁给你行礼。”
话音落下,谢琅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谢琅忍了又忍,才没把拳头挥过去,“大伯,我的头还没好。”咬牙道。
谢建业慌忙问:“痛不痛?”
“你说呢。”谢琅没好气地转过身。
谢建业好生尴尬。
谢琅接道,“也就是我大伯你,换成别人,我早打的他满地找牙。”不待谢建业开口,就问,“您是不是跟他们说我想到浇地的法子了?”
谢建业更加尴尬,“也,也不是我说,是他们一个劲的问。”
“对对,是我问的。”里正见谢琅刚才皱眉,就知道被谢建业打痛了,连忙打圆场,“三郎,说说吧。”
谢三郎还得去温家里买青砖,也没卖关子,“挖井。”
“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不知谁说一句,众人露出失望的神色。
谢琅不着急,笑着说:“我还没说完。我说的是陶井。”
“实话跟你说,三郎,打井这个法子我们早想过。”里正也很失望,“可是陶井太费钱。一次找到有水的地方还好,找不到水眼,三天都打不好一口井。”
谢琅:“你们如果信我,今天就去选打井的地方、买陶圈,明天上午咱们就开始打井。”
“你打?”
谢琅循声看去,是他大堂哥谢大郎,也就是谢建业的大儿子,“我不打,让你打,你会吗?”
谢大郎面色不渝,拧着眉头道,“你今天早上吃的什么?说话这么呛人。”
不是谢琅语气不好,是身为一家人,谢大郎即便不信他,也不该第一个出言挤兑他,“你管我吃的什么。”转向里正,“我说我有办法不用挖下去,也能探到地下有没有水,您老信不信?”
“你有几成把握?”里正问。
谢建业开口道:“他有几成都没用。”
“大伯!”
这父子俩真是生来克他的。
谢建业:“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前两丈都好挖,下面就难了。”
“咱们村的那口陶井是怎么打的?”谢琅反问。
众人下意识回想,打井的人在身上绑两根绳子,又把麻绳编的梯子放下去,下井的人先沿着梯子爬,爬不上来上面的人再拉。之所以不是先拉,是担心伤着井里的人。
思及此,众人看向里正,他们也可以用这个法子。
里正看了看谢琅单薄的身体摇了摇头。
众人疑惑不解。
里正说道:“三郎太瘦。到底下挖半天,我担心他没力气爬上来。再说又不是打一口两口井,至少得打六口。”
“那就这样吧。”经里正一说,谢琅想起他现在十七,少年模样,而不是三十七,一拳能打晕一头虎,“两丈到三丈深的时候你们挖,再往下我挖,这样可行?”
当然不行!
哪怕他只挖最底下的一丈,六口井挖好,他的小命也没了。
里正就转向他小儿子,“三丈深你能不能爬上来?”
“应该差不多。”里正的小儿子很给父亲长脸,“爬不上来,你们在上面拉我一把也上来了。”
里正这才转向村里其他年轻后生,“谁下井就先挖谁那边的。”
此言一出,没人再犹豫,随后就让里正派活。
三郎趁机说他有事出去一趟,得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不论是编麻绳,还是去买陶圈都用不着三郎,里正就让他忙自己的事去。
三郎冲他大伯招招手。
谢建业不想理他,就装作没看见。
三郎立刻捂着后脑勺哼唧道,“我的头好痛啊。”
谢建业脸色骤变,推他一把,没好气道:“何事?”
“小七,过来。”三郎冲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小孩招招手,就往外走。
到外面,三郎在地上画个图,“你回去打个这样的东西,顶端要像锄头那么锋利。再打几个这么长的铁棍,然后接起来。没有铁我家厨房里还有,你先用着,以后赚到钱买了再还我。”
谢琅画的东西谢建业看懂了,形似铲。但他也没懂,怎么用,又怎么赚钱。
“做好了我不讲,你也知道怎么用。”谢琅往四周看了看,见人都在院子里,包括他堂哥堂嫂和伯母,便继续说,“这个一定能探到地下有没有水。”
谢建业还是不懂,张嘴想问什么。
谢琅抢先道,“你不做我回头自个做。”不是他不想解释,是没法解释,因为他画的是洛阳铲,于是就故意说,“到时候赚的钱可跟你没关系。”
“我没见过你的钱啊。”谢建业没好气道。
谢琅笑看着他,“你没见过我的钱。”
谢建业顿时噎住,想给他一巴掌,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能噎死个人。
“大伯,堂姐的嫁妆准备好了没?”
汉朝有规定,女子过十五岁不婚者,是要交税的。谢建业的小闺女比谢琅大几个月,今年十七,交两年的税了。
谢建业虽疼钱,也疼闺女,没敢把她胡乱嫁出去。去年年底把她婚事定下来,谢建业担心闺女被婆家看不起,在婆家受委屈,就打算攒点钱给她置办几件像样的嫁妆,便把婚事定在今年秋天。
谢琅说别的,谢建业还能反驳,提到嫁妆,谢建业又想给他一巴掌,这死孩子何时学会戳心了。
谢琅见他表情变来变去,煞是有趣,“我骗谁也不可能骗您。您老是我亲大伯。”
“亲人才好骗,对你不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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